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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4693 字 5個月前

有氣息都滯在喉間,凝固成一種生咽檸檬的酸澀,“……爺爺讓我離你遠點。”

陸西陵神色一沉,“……什麼時候的事?”

“晚上,我去陸家吃了飯。”

“他說了什麼?”

“……他有兩樁願望,一是看我成材,二是看你和笙笙姐成家。”

“然後呢?”

夏鬱青咬了一下唇,“他要給你找個勢均力敵的對象,可以襄助你事業和生活。”

陸西陵原本隻有三成把握,他一個作風激進的人,哪怕隻有一成勝算,今晚也是非見她不可的。

可這傻姑娘,直接把謎底攤給他看了。

“……你就這麼聽他的話?”陸西陵哭笑不得。

“爺爺比你輩分高。”

“輩分高又不代表說話有道理。”

“……怎麼沒有道理。我是什麼,我什麼也不是,我受你們的恩惠……”

“夏鬱青。”陸西陵打斷她,“妄自菲薄可就不像你了。”

夏鬱青抬眼,看他一瞬,又低下目光,“我沒有妄自菲薄,我是有自知之明……”

那聲音是漸沉的,至最後一個字,已不可聞。

陸西陵一驚,急忙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頭往她臉上看去。

為什麼哭,為什麼掉落的眼淚比鑽石還要漂亮。

他驟然有些無法思考。

此刻有學生經過,頻頻往此處打量。

陸西陵四下張望,看見教學樓後方似沒什麼人,便就捉著她的手腕,牽著她往那邊走去。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走到了建築的背麵,停了下來。

所有的喧鬨都遠了,隻有夜色裡,擦過樹梢的輕而薄的風聲。

陸西陵低頭看一眼,沒再猶豫,直接拉開風衣衣襟,伸手,按住她的後背,將她摟入懷中。

夏鬱青身體一僵。

那樣微冷的氣息,一時占據她所有的呼吸,她像是被那積雪的森林本身擁抱。

她的第一反應竟是覺得害怕。

條件反射伸手,去推陸西陵的%e8%83%b8膛,然而,她的手指立即被他一把攥住,用了十分的力氣,掙紮不得。

陸西陵垂眼看著她:“你要是討厭我,我就準你推開我——你討厭我嗎?”

夏鬱青搖頭。

下一瞬,陸西陵低頭。

濕霧一樣的呼吸,落在她耳畔。

“……你要是不討厭我,就做我女朋友。”

所有的聲息都靜止了,連同風聲,連同她的心跳。

她似乎連指尖都在發抖,隻憑本能,磕磕巴巴地說:“可是……”

“沒有可是。

“可是……”

“我說了沒有可是。”

“……可是你是我叔叔。”

“已經不是了——叫我的名字。”

“陸……”她聲音顫唞。

“叫。”

“……陸西陵。”

“乖。”

第32章

誰更有得償所願之感,無法比較。

這樣微冷的秋夜,她身上仍有一陣夏日清晨的氣息。

他想擁抱她,想了好久了,是以貼在她後背的手掌按得很緊,低頭貼近她耳畔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深嗅。

而她在他懷裡,克製不住微微顫唞,像瑟瑟的枯葉蝴蝶。

陸西陵覺察到了,“冷嗎?”

“不是……”她發出近於嗚咽的聲音,“我好害怕。”

陸西陵腦袋退開,低頭去看她,看見一臉真切的驚惶,啞然失笑,“怕我?”

夏鬱青搖頭。她像是被巨大的美夢砸中,此刻心臟竟是微微泛疼。

“那就是怕爺爺?”

夏鬱青也搖頭。

陸西陵還在思索,而她忽地抬手,遞到他嘴邊,“……你咬我一口,咬重點。”

“……”陸西陵攥住她的手指,拉到自己身後,覺得她實在可愛,“你要是在做夢,敢不敢夢個更大的。”

“……已經很大了。”

此處背風,倒不怎麼冷,陸西陵卻將風衣掩得更緊,將她牢牢圈在自己的領地,“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為湯希月不高興。”

陸西陵今天一整天的會,案牘勞形,分神的間隙全用來分析夏鬱青的事了。

她其實非常單純,像山間透明的風,隻要弄清那風的來處,一切都是可解的。

夏鬱青點頭,有些恥於承認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嫉妒,“因為她好漂亮。奶奶還說,她是你的青梅竹馬。”

“她初中以前都隨翻譯官父親生活在國外,我跟她初二才認識,算哪門子青梅竹馬。”

“……那你的外套怎麼會落在她家。你還跟她住一個小區。”

陸西陵低笑,她吃醋起來過分可愛,而他希望多多益善,“她在附近上班,出國多年對南城情況不了解,托我幫忙找房。外套是她搬家辦派對,我去玩落下的。”

他工作中一貫橫眉冷眼,有時候下發的指示,手下的人不甚明白,他有心情就解釋,沒心情就叫人自己去揣摩。可以說,隻有研發部那些心氣高的精英骨乾,他才稍稍耐心以待。

而此刻他哄著女朋友,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還怕她不相信,額外多說了一句:“我跟湯希月真要是一路人,高中那會兒就已經在一起了。”

夏鬱青點點頭,“對不起,我那時候亂發脾氣。”

“彆跟我道歉,是我在亂發脾氣。”

“那你是為什麼生氣?”夏鬱青揚起臉看他,“說那麼傷我自尊心的話。”語氣其實毫無半分怨懟。她不記仇的,情緒過去了就過去了。

“……”

陸西陵沉默。

他總不能說,我誤會你跟蘇懷渠是一對兒,還誤會了大半年吧。

他早舍下莫名的自尊心,多問一句,也不至於耽誤到現在。

夏鬱青還定定的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她五官生得非常舒適,有種書卷氣的漂亮。

而陸西陵一貫覺得,她的一雙眼睛最為漂亮。要論苦難,他們圈子裡多半都是錦衣玉食,通身無病呻[yín]的富貴病,有誰真有她吃的苦多,可他們偏偏就沒有這樣一雙,不見半分陰翳的眼睛。

陸西陵望著她的眼睛,微微失神,直到她又追問一句,他才低頭,“……真想知道?”

夏鬱青點頭。

他湊到她耳邊說:“我以為你要跟蘇懷渠出去過夜。”

夏鬱青頓覺窘然,“我早就不喜歡他……不,不是,我沒有真正喜歡他。”

“我知道。”他微挑眉,“你喜歡我。”

“……”

夏鬱青直接伸手去推他。

“彆動。”他將她手腕攥在手裡。

她仍然掙紮。

他歎氣,“彆動!”

她終於停了下來。

陸西陵鬆了手,往後退了半步,不想叫她感覺到自己的異常。

而夏鬱青死死低著頭,根本不敢再看他。

一聲低笑自頭頂落下。

他指尖溫熱,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這兩天玩得開心嗎?”

她點點頭,“我學會了自助燒烤和劇本殺!”

“開心就好。”陸西陵輕笑。

他抬起手臂看一眼腕表,離她們宿舍關門不到二十分鐘了。

“明天上午幾點鐘上課?”他又問。

“早課。八點。”

“真有隨堂測試?”

“是真的啦。不過我早就複習好了。”

“我就知道,小騙子。”

還有很多話想說,又覺得不必急於這一時。

陸西陵伸臂,再將她緊緊一摟,“你送我的禮物,怎麼是個U盤。”

“你還沒看嗎?”

“還沒來得及。”

“那你可以看一下。”

“嗯。”

陸西陵不再說話了,隻抱著她,於靜默中聆聽她的呼吸與心跳。

從沒這麼滿足和平靜過。

不管是新品獲批上市,業績逐年增長,或是市占率節節攀升……他看著那些報表與數字,始終有種汲汲營營之感,仿佛自己是滾輪上的倉鼠,是責任推動他一刻也不得停。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找到了一種內生的動力。

夏鬱青微微眩暈,如在雲端,此刻倒比方才更像是一場夢。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嗅聞他身上的氣息。

過去十分鐘,陸西陵再度看了一眼手表,“送你回宿舍。”

“嗯。”

這樣說著,他卻一時沒有鬆開她,又抱了一會兒,才退開,指節碰碰她的臉,手垂下去,將她的手一牽。

自教學樓背後走出去,回到路上。

迎麵碰上陌生人,夏鬱青頓時麵紅耳赤。

怎麼會這樣,在亮處的牽手,比在暗處的擁抱更要讓她害羞。

一直走到了8棟門口,陸西陵剛要開口說幾句道彆的話,他的手,被夏鬱青一把甩開了,她自己則飛快地彈開了兩步。

陸西陵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旁邊走來了一個推著行李箱的女生。

女生招手打招呼:“青青!”

夏鬱青同樣打聲招呼。

她說:“謝謝你幫我拿快遞。”

夏鬱青說:“沒事沒事!不過我看那個快遞是發的順豐冷鏈,你回去最好看一下東西有沒有壞。”

“好的好的!謝謝——你還不進去嗎,要關門了哦。”

“我馬上進去。”

“那我先進去了。”

“嗯嗯!”

夏鬱青看著女生進了門口閘機,方才回頭,看向陸西陵。

他微微挑眉看著她,也不說話。

“……對不起!”

陸西陵沒生氣,但有意想逗她,“是嫌我見不得光?”

“沒有!我隻是條件反射……”

“哦,條件反射。”

夏鬱青最怕他重複她的話,完全捉摸不透。

“要我原諒你可以。”陸西陵說。

“你說!”

“過來抱我一下。”

她耳朵又開始發燙,不說話,也不動。

陸西陵說:“那我生氣了。”

話音剛落,她像陣風似的湧了過來,張臂飛快地抱了他一下,又以更快的速度後退。

他伸手,還來不及捉住,她已經退得遠遠的,“我,我進去了!陸叔叔晚安!”

“叫我什麼?”陸西陵失笑。

她掏出校園卡刷了一下閘機,進去之後,轉身朝他揮手,“晚安!”

“晚安。”陸西陵單手抄袋,一直目送她逃跑似地拐進了走廊。

夏鬱青沒帶鑰匙,敲了敲門,方漓過來開了門。

方漓臉上掛著迷之微笑。

程秋荻也探出頭來,看著她。

夏鬱青隻好坦誠宣布:“我脫單了!”

說罷,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程秋荻和方漓雖有好奇心,但也懂得界限,並未過分窮根問底,就像夏鬱青和方漓,也不會追問程秋荻和她男朋友的戀愛細節。

應付完了兩人的“盤問”之後,夏鬱青換回睡衣爬上床,躲進床簾裡,給陸西陵發了條微信:路上注意安全哦。

陸西陵秒回:好。

夏鬱青:你不是自己開車嗎?

陸西陵:司機在開。

夏鬱青:那叫他遵守交規,開慢點。

陸西陵:他是專業的。

夏鬱青:你今天回得好快,我有點不適應。

這條微信過後,大約過了三分鐘,陸西陵才回複:這樣適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