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資助給我的生活費。
大伯氣得直接掀了桌子,說沒有我收留,你早餓死了,還等得到人來資助?你吃我的住我的,那錢交給我是天經地義!
後來,夏鬱青就不會再做這種無意義的爭吵了,隻更加堅定了自己一定要走出去的決心。
“有壓歲錢嗎?”陸西陵問。
“外婆在的時候有。”
路程太短,好像沒聊兩句就到了。
陸西陵真想問的話,沒問出口,仔細一想,也不知道怎麼問。
是她的私事,好像也不關他這外人什麼事。
夏鬱青一直留意著窗外,看見了程秋荻站在商場大門外的身影,忙說:“停在這裡就可以了。”
陸西陵踩下刹車,靠邊停車。
她拿上包,拉開車門,對他道聲謝。
他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看她下了車,邁上路肩,朝大門口小跑而去。
她在一個女生跟前站定,兩人興高采烈地說了幾句什麼,緊跟著,那女生挽著她的手臂,一塊走進了那燈火煌煌的大門裡。
陸西陵無端地想到一件往事。
明明似是很不相關。
他之前養過魚,在自己的公寓裡,配置過一套專業的水族箱設備,研究過許多教程,每一步都照著專家的建議一絲不苟地執行。
但那些漂亮的熱帶魚,還是一條接一條地死去,找不到原因,無能為力。
後來那套設備送給了一位朋友,他的公寓恢複廣漠的寂靜。
可能熱帶魚還是更適合生活在海洋裡。
返回陸家,陸笙和陸奶奶正在拆夏鬱青帶來的禮物。
半透明糖紙包裹的牛軋糖和曲奇餅乾。
陸奶奶說:“好像是青青自己親手做的,好幾種口味呢,蔓越莓,草莓,這個是抹茶——西陵,你也嘗嘗?”
陸西陵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徑直往浴室走去,“你們自己吃吧。”
除夕當天,大早就開始熱鬨。
陸奶奶講求儀式感,拉著兩位小輩親自做梅花糕。
陸笙純搗亂,陸西陵則被壓著做了不少刷油、燙烤和灌注模具的事兒。
中午那頓吃得簡單,晚飯才是團圓飯。
一家人喝完一支紅酒,到客廳裡看電視。
自下午開始,陸西陵和陸笙的微信便消息不斷。
陸西陵是工作狂,但很注重公私分明,微信設了靜音,一條也不看。
直到這時候沒什麼事做,才拿起來看了一眼。
滑過去都是拜年短信,陸西陵撿重要的回複了,又往工作大群裡發了個大額紅包。
退出時,一條消息浮上來。
夏鬱青:陸叔叔新春快樂!
這時候陸笙喊道:“哥。”
“嗯?”
“你給青青發紅包了嗎?多少合適?188?還是說轉賬?”
“問我做什麼,你自己看著辦。”
陸西陵莫名煩躁,鎖了手機,丟到一旁,一條都不再回複。
十點半剛過,陸爺爺和陸奶奶熬不住了,兩人有心守歲,實在年歲大了,就給陸西陵和陸笙每人包了一封紅包,洗漱休息。
家裡的規矩,小輩有了家室才不再發紅包。
陸笙躺倒在沙發上,“哥。”
“怎麼?”陸西陵斜過一眼。
陸笙搖頭,“……沒什麼。”
去世的陸頡生和淩雪梅,在陸家是個半禁忌的話題。
陸西陵了解妹妹,看一眼便知道她此刻幾分難過的表情是為了什麼。
陸西陵淡淡地問:“想出去逛逛?”
“去哪兒?今年的煙花秀不是取消了嗎?”陸笙幾分怏怏,“而且我們都喝了酒,誰開車?司機今天也放假。”
陸西陵也沉默下來。
思緒飄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陸西陵回過神,頓了頓,終是拿起手機,給周潛打了個電話。
“喝酒沒有?”
周潛說:“中午喝了,晚上沒有。”
“那過來一趟,幫忙開個車。”
“好。”周潛應下之後,又小心翼翼地笑問一句,“陸笙在嗎?”
“……你自己過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周潛是淩家的遠房親戚,也是苦出身,磕磕絆絆地念完了大學,就開始跟著陸西陵工作。
陸爺爺很不待見周潛,就如同不待見淩家的任何人,但陸西陵用得順手,他也很難置喙什麼。
二十來分鐘,周潛打來電話,說已經到門口了。
陸西陵起身,對陸笙說:“走。”
“……去哪兒?”陸笙莫名。
“出門。”
陸笙一貫不喜歡悶在家裡,聽陸西陵這樣說,也不細問了,立即從沙發上彈起來。
周潛站在大門口。
門開的瞬間,他眼睛都亮了幾分,先同陸笙打招呼:“陸小姐,新年好。”
陸笙穿白色絨毛外套、黑色長款半身裙和小皮鞋,錦鯉色調的妝容,明麗而嬌俏。
陸笙看周潛,“你今年過年沒回老家?”
“嗯。”
“早說啊,不然可以跟我們一起過年。”
周潛隻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車,“走吧。”
陸西陵按車鑰匙解鎖,陸笙先一步跑過去拉開了車門。
陸西陵把車鑰匙丟給周潛,隻囑咐了一句:“去清湄苑。”
周潛愣了下。
有人開車時,陸西陵通常坐後座。
陸笙想連自己的手機播音樂,便去副駕駛上坐著了。
大好機會在眼前,周潛反而憋不出半個屁,一路上全跟陸笙聊了些不著邊際的話題。
窗戶打開,陸笙趴著車窗吹了會兒風,問:“這是在去哪兒?”
“清湄苑。”
“去那裡做什麼?”
“夏姑娘不是住那兒嗎?”
“她回家過年了。”
周潛不確定了,回頭看了一眼,意思是讓陸笙自己問。
“哥,青青沒回去?”
陸西陵眼皮都懶得掀一下,“你說話聲音能不能小一點?”
吵了他一路。
陸笙當即準備給夏鬱青打個電話,想了想,又作罷。
夏鬱青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看電影。
門鈴響起時,她下意識起身,邁出一步,又霍然反應過來:這種時候,誰會來敲門?
“誰呀?”
門外沒人應,直接響起了輸密碼的聲音。
夏鬱青心臟陡懸。
她意識到自己似乎期待什麼。
“滴”的一聲,門應聲而開,白衣黑裙的女孩率先進來,笑容比冬日太陽更燦爛,“Surprise!”
夏鬱青難掩驚喜,目光自陸笙越過,看見站在她身後的人。
他穿著淺灰色的毛衣,黑色大衣挽在手臂裡,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那樣清介的氣質,如果不是認識,大概不會太敢主動跟他靠近。
夏鬱青似乎沒忍住盯著他看了幾秒鐘,意識到之後就飛快移開了,看向陸笙,露出笑容,“你們怎麼過來了?”
“還說!都怪我哥——還有你!乾嘛要騙我?”
夏鬱青笑著道歉:“對不起啦。”
“你吃過晚飯了嗎?”陸笙推著她往裡走。
“吃了。”
“外賣?”
“自己做的!”
“吃的什麼?”
“玉米排骨湯,紅燒雞塊,青菜炒臘肉……”
“好豐富!”
“嗯!畢竟是過年!”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幾乎每句話都會變成感歎句。
陸西陵開始後悔把陸笙也帶了過來。
陸笙笑說:“你知道嗎?我腦補你一個人吃泡麵。”
“我才不會這麼慘!”
陸西陵往客廳看去,暫停的電視屏幕裡,正在播一部去年的賀歲檔電影。茶幾上擺著水果、瓜子和零食,一眼望去琳琅滿目。
此外,還攤著一個本子。
夏鬱青注意到了陸西陵的目光,立即走過去將日記本掩上,往旁邊的背包裡一塞,順手把果皮和瓜子殼也清掃了一下。
“你們坐。”夏鬱青招呼,“我去燒一下水。”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說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聽起來好像自己反客為主了。
陸笙在沙發上坐下,撿了個抱枕,“我要是出門之前就知道是要來這邊,一定帶點玩的東西過來,這兒什麼都沒有。”
她眼珠一轉,忽然勾勾手指,“周潛,幫個忙唄。”
周潛立馬走過去,笑問:“陸小姐什麼吩咐?”
“進來不是看見這小區好幾戶是亮燈的麼,你去問問,有沒有麻將或者撲克牌,借一副過來。”
周潛稍顯為難,但還是立馬答應下來。
陸西陵站在餐廳裡,往廚房裡看了一眼。
夏鬱青正站在水槽前方。
他在原地,不知所想地盯著那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邁開腳步走過去。
夏鬱青將水壺裡的溫水倒掉,重新接水。
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裡,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轉頭看去,是陸西陵走了進來。
她笑著打聲招呼,又立即轉回頭,盯著水龍頭。
腳步聲在身後停下。
水接滿了,夏鬱青關掉水龍頭。
陸西陵手臂自一旁伸了過來,她動作一頓,他接了她手中的水壺,放在一旁接著電源的底座上。
夏鬱青沒事做了,有點無措,下意識地去挽自己的衣袖。
陸西陵站在她側後方,“白天在做什麼?”
“看電影,看書,做飯,跟人聊天……”夏鬱青如實彙報。
有薄雪似的氣息,盈滿她的呼吸,讓她無端不敢回頭。
“陸笙給你發了多少錢紅包?”
“188”
下一瞬,夏鬱青聽見窸窣聲響。
陸西陵手臂自後方伸過來,手裡捏著一封紅包,“小朋友,新年快樂。”
夏鬱青一下愣住。
陸西陵說:“接著。”
她才反應過來,伸手接過。
硬質的材質,燙金的“萬事勝意”四個字,很具質感。
“……謝謝陸叔叔。”夏鬱青低聲說。
客廳裡傳來陸笙的聲音:“青青!你們都待在廚房做什麼!”
“馬上出來!”夏鬱青轉身,又霍地退了半步,後腰抵上台沿——她沒想到陸西陵站得這麼近,離她一步都不到。
她知道陸西陵挺高的,畢竟她都有一米七,有時候跟他走在一起,交談時需要抬頭仰望。
但沒想到,或許比她以為的更高,因為近到這種程度,竟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連眼睛都不敢抬。
他也不是一個可怕的人。
是她錯覺嗎?今天的陸西陵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樣。具體的說不清楚。
她明明是在按照以往經驗與他相處,卻總是莫名其妙就有些進退失據。
好在,陸西陵退了一步,緊跟著轉身走了。
她輕舒一口氣。
一會兒,水燒開了,夏鬱青端著水壺出去,倒了三杯熱水。
沒多久,周潛也回來了,沒借到麻將,隻有一副撲克。
陸笙問:“青青你會打牌嗎?”
“跟室友學過鬥地主。”
陸笙笑了,“她們教壞你了!”
她手指點向陸西陵和周潛,“你們兩個,誰來?”
周潛看向陸西陵。
“……”陸西陵很看不得他這沒出息的樣,“你打吧。”
三人圍著茶幾坐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