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夏鬱青說,“我回座位啦——先不打擾你了。”
蘇懷渠點點頭。
回到自己座位上,夏鬱青的手機上收到蘇懷渠回複的微信,也是一個打招呼的表情包。
臨近年關,陸西陵被陸奶奶叫回家,商量給各家送禮的事。
陸奶奶一邊跟陸西陵列著禮單,一邊閒聊,“笙笙,你問沒問過青青幾時回老家啊?”
陸笙正在吃草莓,時不時拈一個遞到奶奶嘴邊,“我之前問過,她說過幾天回去。”
對麵的陸西陵聞聲抬了抬眼。
但沒說什麼。
陸奶奶說:“那你叫她回家之前來家裡玩啊。”
“她說會來,不過具體沒定哪天,我現在問一下吧。”說著,陸笙拿過手機,給夏鬱青發了條消息。
片刻後,她說:“青青說後天來。”
陸奶奶說:“你問她喜歡吃什麼菜,我叫人提前準備。”
兩天後的傍晚五點半,夏鬱青提著禮物上了門。
頭天晚上陸西陵發信息問她要不要去接,被她婉拒了。
做家教的地方在市裡,離陸家很近,給人上完課過來,時間剛剛好。
夏鬱青在大門口按了門鈴。
等待片刻,黑漆的木門打開了,來開門的是陸西陵。
他身上穿了件灰色的套頭毛衣,不是很沉的灰,偏於花灰色,顏色和質地看起來都很柔和。
夏鬱青隻看了一眼便錯過目光,笑著打招呼,“陸叔叔。”
陸西陵垂眸看一眼,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羽絨服,手裡提著禮品袋。羽絨服很寬鬆,連帽的款式,邊緣有一圈白色絨毛。
陸西陵帶著夏鬱青往裡走,一邊問:“為什麼跟陸笙說謊?”
夏鬱青沒反應過來。
“你準備回老家過年?”
“啊……那個。是這樣的,如果我說我不回去,笙笙姐一定會喊我來你們這裡過年。”
陸西陵腳步稍頓,“你不願意?”
“我覺得過年和平時還是不一樣。”夏鬱青看他,認真解釋,“平常隨時過來都可以,除夕的話,我畢竟是外人……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
陸西陵沒說什麼,隻伸手,接了她手裡的禮品袋。
進門,夏鬱青看見玄關桌的黑色陶瓶裡,插了幾支紅色果子的植物,有點兒像是冬青,但跟她見過的冬青又不完全一樣,紅得喜慶熱烈,而不顯俗氣。
跟爺爺奶奶和陸笙都打過招呼之後,夏鬱青被陸笙強行拉到了二樓臥室。
離開飯還有一會兒,陸笙買了幾件新外套,想讓夏鬱青幫她看看哪件適合初一穿著去寺裡上香。
兩人上樓以後,半小時都沒下來。
快開飯了,陸奶奶往樓上喊了一聲,不知是不是沒聽見,無人應聲。
陸奶奶說:“西陵你上去催催。”
陸笙的房間,在二樓走廊儘頭,朝南的一個大套間,進深很深,一旦關上門,就能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此刻門倒是沒關嚴,隻半掩著。
裡麵兩個女孩子不知在聊什麼,語氣都有些激動。
陸西陵正要敲門,聽見陸笙說:“真的嗎?!那也太巧了吧!你有找他搭訕嗎?”
夏鬱青的聲音帶笑:“當然!雖然我超級緊張,不過還是跑過去跟他說話了。”
“你怎麼說的?”
“我問他是不是蘇懷渠,他說,我們認識嗎?我就說了我跟他一個考場的事——他對我也有印象!他記得我當時橡皮擦掉了。”
“天啊!我覺得有戲!你加他微信了嗎?”
“加了加了。”
“他朋友圈有照片嗎?”
“有張合照,好像是他們社團的,你要看看嗎?”
“快快快!”
片刻。
陸笙說:“氣質好乾淨!而且確實好白,這個膚色豔壓了豔壓了。”
“不過微信好難聊啊,我們加上以後好像就沒說幾句話,都是尬聊。”
“不要緊!加了微信就已經邁出第一步了,後麵我可以教你……”
陸西陵抬手,敲了敲門。
裡麵談話聲戛然而止。
陸西陵麵無表情,語氣平淡地說:“下來吃飯。”
第14章
陸西陵先一步下了樓,沒等兩人。
他無端心煩意亂,走到餐桌那兒去幫忙布菜。
保姆阿姨都有些傻眼,因為這位大少爺在家務一事上一向四體不勤。覺得反常,覷了覷他幾分沉冷的臉色,又不敢問。
一會兒,樓上兩位年輕女士下來了,依然嘀嘀咕咕咬耳朵。
但到了陸爺爺和陸奶奶跟前,夏鬱青立刻收斂。
陸奶奶站起身,輕推著陸笙和夏鬱青的後背,笑說:“走,去餐廳坐。”
餐廳裡一張木質大長桌,夏鬱青思考片刻,決定坐上回自己坐過的位置。
那位置上此刻正站著陸西陵。
夏鬱青走過去,在他身旁站定,衝他笑了一下。
陸西陵低頭看她,沒有動。
夏鬱青以為自己的行為太含蓄了,陸西陵沒明白,就壓低聲音,指了指對麵,“陸叔叔,你是不是應該坐那邊。”
“誰規定的?”陸西陵沉聲反問。
夏鬱青一下愣住。
陸西陵伸臂,將左右兩張木椅提了出來,他在左邊這張坐下,也不看她,隻敲了敲右邊的那張,示意她坐。
夏鬱青抬頭一看,另外三人都準備落座了,她單獨一個人站著太引人注意,便趕緊坐了下來。
菜全部上齊,陸奶奶將一道乾鍋土豆換到夏鬱青跟前,笑說:“笙笙說,你最喜歡吃的菜是土豆,這可把我們廚師給難住了,越家常的越不好做。”
夏鬱青受寵若驚,“其實我不挑食的,什麼都喜歡吃。”
對麵陸笙問:“香菜也愛吃?”
“嗯。香菜、折耳根我都挺喜歡的。”
“……我宣布我們的友誼已經破裂了。”
陸奶奶笑說:“笙笙你就該學學,改改你這個挑食的毛病,青椒、胡蘿卜、芹菜……你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還有幾個菜給你選擇?”
陸西陵淡淡地插了一句:“你挑男朋友但凡有挑食的一半挑剔……”
陸笙抬腳朝對麵踢去。
“……唔。”夏鬱青吃痛。
“啊?”陸笙傻眼,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踢歪了是嗎?”
“沒事。”夏鬱青笑說,“隻踢到了褲子。”
陸爺爺出聲了:“飯桌上彆打打鬨鬨,好好吃飯。”
大家開始動筷。
陸西陵餘光瞥見,夏鬱青右手拿起了筷子,左手不動聲色地放了下去。
垂眸往桌下一瞧,卻見她左腿稍稍抬起,拿手掌輕按了幾下小腿脛骨。
一邊吃,陸奶奶一邊詢問夏鬱青這學期的情況。
聽聞她上課、社團活動和家教兼職三不誤,抽空還臨危受命地參加了院裡的運動會,跑800米贏了一雙外聯讚助的帆布鞋,不由嘖嘖感歎,“平常忙得過來嗎?還是彆太勉強,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們提。”
夏鬱青說:“不勉強!隻要不拖延,時間就很充裕。和高中相比,我覺得大學已經非常悠閒了。”
七點起床叫悠閒?陸笙問,“那你高中是什麼作息?”
“統一六點鐘起床,六點半晨練,晚上十一點睡覺。”
陸笙念的是南城實驗中學國際部,早八上課,晚八下課,她覺得這作息已經很反人類了,“你們每天能睡得好覺嗎?”
“還好哎。”夏鬱青笑說,“每天可以睡七個小時,中午還能午休。”
“你們熄燈了不再玩一會兒嗎?”
“有時候會聊聊天,不過不會太晚。”
“你們真的……好自覺好勤奮。”陸笙由衷說道。
夏鬱青忙說:“其實有時候我也很想當鹹魚的,偶爾也會假裝不舒服逃掉早自習和晚自習。”*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我就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當鹹魚。”
陸奶奶笑嗬嗬說:“知道慚愧了?多體諒一下你哥賺錢的不容易,以後不要做什麼事情三分鐘熱度了。”
“我不試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三分鐘熱度。”
陸西陵看一眼夏鬱青,她正微笑看著陸笙,目光裡似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幾分羨慕。
吃完飯,大家又移步客廳去吃水果。
冬天天氣冷,陸奶奶讓夏鬱青今晚要不就彆回學校了,她叫人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就睡在這兒。
夏鬱青笑說:“我跟朋友約了九點半一起去看電影,今天就先不叨擾了。”
“男朋友?”陸奶奶打趣。
“不是不是!”夏鬱青忙說,“是我室友……”
陸笙說:“奶奶你彆逗青青,她很單純的。”
陸奶奶笑嗬嗬說:“年輕人多正常啊,現在這個如花的年齡就是該好好享受青春,過兩年要畢業了,升學、找工作……那壓力一塊兒全來了,那時候想享受都沒心情。”
夏鬱青不辯駁她覺得當下正是提升自己的最好時機,隻是笑說:“我會努力不浪費每一天的。”
坐了一會兒,夏鬱青便準備離開了,她跟程秋荻約的九點鐘在商場一樓碰頭。
陸奶奶說:“從這兒走去地鐵站怪冷的——西陵,你叫司機送送。”
陸笙和陸奶奶將夏鬱青送到門口,讓夏鬱青年後再過來玩。
夏鬱青一邊換鞋,一邊笑著應下。
陸西陵領著夏鬱青走出大門。
繞過那道影壁,陸西陵忽說:“陸笙踢到你了?”
夏鬱青沒想到他還記得飯局上的事,微微一愣,“有一點。不過還好,不重。”
“跟我彆說謊。”陸笙這人下手沒輕重,陸西陵比誰都了解,有時候她辯論辨不過他,惱羞成怒,直接上手掐,掐得他一個固定鍛煉有肌肉的人都覺得疼。
夏鬱青隻好說:“……確實有點疼。”
“我看看。”陸西陵頓下腳步。
夏鬱青睜大眼睛,猛退三步,“不不不不……我晚上回去自己看。”
她牛仔褲裡穿的是秋褲。
在陸西陵麵前把秋褲挽起來?
那不如讓她去死。
陸西陵脫口而出以後,也意識到了不妥,看她慌張失措,他便不再說什麼。
到了停車的地方。
陸西陵拉開駕駛座車門。
“不是讓司機送麼?”夏鬱青問。
陸西陵懶得扯幌子,隻說,“上車吧。”
看電影的商廈不遠,隻有十分鐘車程。
陸西陵手臂搭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淡淡地問:“你除夕在哪兒過?宿舍?”
“我想在清湄苑借住,可以嗎?”
“我說過那地方你可以一直住著,不必每次都跟我請示。”陸西陵看她一眼,“就你一個人?”
“一個人蠻好的。”夏鬱青笑一笑,“其實不太喜歡過年。”
“怎麼?”
“過年就我跟伯母兩人忙前忙後,大伯、堂哥他們這些男的隻管吃喝打牌。”夏鬱青提到家鄉的陋俗,會有一種羞恥感。
她曾經有一次提過這事兒,說很不公平,大伯一陣嗤笑,說有的地方女人連飯桌都不讓上,至少我們這兒沒這規矩,知足吧。公平?那要不叫你伯母跟我換換,讓她來養家糊口,我來洗衣做飯。
她說,你打牌輸的錢,是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