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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回,我們去臨安,現在就走。”

丫鬟訝然,“去臨安做什麼?”

“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柴元娘淺淺一笑,透出幾絲苦澀,“柴家既然拋棄了我,那我也沒必要再回去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手裡還有些體己錢,在西湖邊上開個小店,總能養活你們幾個。”

“姑娘要開什麼店?”

“開……”柴元娘怔住了,仔細想想,自己書畫一般,琴藝一般,女紅更是不成,唯有“棋”還算拿得出手。

然而一提起棋子,她就忍不住想到自己這顆“棋子”。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到了臨安再說。

飛雪漫天飄著,又厚又重的雪霧籠著屋舍樹木,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人們不得不眯起眼睛,才勉強看得清腳下的路。

柴元娘卻覺從來沒看得這般清楚過!

車輪簌簌碾過積雪,幾口小箱,兩個丫鬟,一個車夫,名動一時的柴大姑娘,從此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街邊的酒肆,許清瞧一眼過路的馬車,順手把窗子關上,回身給曹國斌倒了杯酒,“跟我發發牢騷就得了,等見了官家,可不興耷拉著臉。”

曹國斌“啯”地喝乾,哭喪著臉道:“官家沒治我的罪,我就謝天謝地了,還敢給官家擺臉子?”

“難道因為令妹?”許清搖搖頭,也就是曹柔戰死了,不然憑官家的脾氣,不把曹家一擼到底,他許字就倒著寫。

曹國斌又灌了一杯,“我妹子有錯在先,我不能說什麼。”

“那你到底為什麼?”

“我害怕啊!”曹國斌懊惱地揉揉腦袋,“這次大戰論功行賞,我想著將功折罪,是一個功勞都不敢爭啊,可官家還是動了我的職位。燕山府指揮使,唉,你說官家是不是厭棄我了?”

“原來是為這事。”許清一下子笑了,“以後所有將領都會換防,或三年一換,或兩年一換,這是官家新定的章程,可不是針對你。”

曹國斌這才來了點精神,“可我舍不得我的河東軍啊,那些人都是我一個個練起來的,士氣是我一個個激起來的,就這樣拱手送給彆人,我這心裡不大得勁。”

許清捏著酒杯,但笑不語。

曹國斌猛地警醒過來,是不是正因為部下對他唯命是從,甚至沒有軍令就跟著妹子襲擊北遼,才引得官家想出“換防”?

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發牢騷,隻期期艾艾的,半是試探,半是真心,想請許清幫忙說說好話,讓他帶幾個舊部去燕山府。

許清痛快地答應了,稍停片刻,給他透露個消息,“今兒我見韓大人,顧先生想回燕山府做個縣令,他年紀大了,又是一個人,你平日裡多照看照看他。”

老天,這是來了尊大佛,還是來了個監察?曹國斌眨眨眼,“老許,你給我說句實話,官家調我去燕山府,究竟是什麼用意?我還能……回京城嗎?”

許清拍拍他的肩膀,起身準備走了,“彆想得太複雜,好好辦差,不要辜負了官家待我們的情誼。”

臨走也沒給他一個準話。

曹國斌望著空空如也的酒杯,喟然長歎,大概此生他隻能在邊關各個軍營中打轉,再也做不了京官,更彆提天子近臣了。

可又能怨得了誰?是他自己,生生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眨眼就到了大朝會的日子,這一天,大周年號改為至和,據說大學士們擬了十來個年號,寫著至和的放在最下麵,官家卻偏偏選中了這個。

同一天,官家下了立後的旨意,沒有任何意外,是顧春和。

大婚定在二月初九,隻有短短一個月的準備時間,連辦事辦老的內廷大總管都覺得時間太緊,奈何官家就認準了這個日子,根本沒有更改的餘地。

按慣例合八字的時候,司天監的宦官看到準皇後的生辰,不由驚呼道:“好巧啊,也是二月初九。”

在皇後的生辰大婚,本朝從未有過。一般來講,生辰已是喜日子,大婚也是喜日子,這天成親的話,算是喜氣衝撞了。

宦官不禁好奇,難道這日子有什麼說法?

然而沒處問,也不敢和官家頂著來,說這日子不好,隻好憋著。

聖旨送到莊子上,顧春和看了,久久不語。

春燕以為她覺得日子不好,忙不迭說喜慶話哄她開心,“這叫喜上加喜,俗話說得好,成親就是女人家另一次的投胎,咱們姑娘啊,是投生到天下最尊貴的人家家裡啦!”

顧春和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我心裡快活得很,才沒有不高興。”

春燕指指她的眼睛,表示不相信。

顧春和伸手一摸,才發現眼角濕漉漉的,不由自失一笑,“你不懂的,這不是哭,是笑。”

“我是不懂。”春燕小心翼翼捧過一個紅漆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疊放著深青色的褘衣,“姑娘試試看,有不合身的地方,好叫他們再改。”

出奇的合身,那熟悉的剪裁,細密的陣腳,不知為何,總有種特彆的熟悉感。

顧春和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不可能的,皇後褘衣何其繁複,他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間給她做衣裳?

一定是她想多了。

第109章 正文完

元宵節一過, 京城便一日暖似一日,一夜南風細雨過後,早起的人們驚訝地發現, 春天已爬上了柳梢頭,一呼一吸, 都是醉人的花香。

皇宮後苑的桃花也開了,紅如胭脂,燦若朝霞, 整個園子蕩漾著紅色的浪潮,和著皇宮喜氣洋洋的氣氛, 十分的應景。

二月初九的大婚,這是官家登基以來頭一件大事, 宮裡上上下下都鉚足了勁兒,勢必要把這件喜事辦得無可挑剔!

大總管李勇對新帝的喜好不算很熟悉,因而叫來許清搭把手,誰知請一個來兩雙,蘭媽媽、安然,還有許遠全都來了。

旁人好說,蘭媽媽身為官家%e4%b9%b3母, 輩分高, 資曆老,便是伺候過先帝的李勇也不敢托大,忙恭恭敬敬請老人家坐下。

知道她定是不放心大婚之事, 李勇笑道:“我這兒忙得焦頭爛額, 眉毛胡子一把抓,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得虧您來了, 我可算有了主心骨嘍。”

蘭媽媽精神頭不錯, 笑嗬嗬道:“李總管辦事沒有不妥當的,我也是坐不住,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索性過來瞧瞧。忙去,忙去,你們都接著忙,我自個兒能照顧自個兒。”

年前老人家染上了風寒,情況十分凶險,萬幸挺過來了,可身子骨大不如前,聲音聽上去很虛,說兩句就要停下來喘一喘。

李勇不敢多勞動她,吩咐宮婢扶著她去了坤寧殿的東暖閣,那裡是大婚的新房,已按規製布置停當。

蘭媽媽看了一圈,說滿屋子都是擺設,雖典雅高貴,卻少了點活泛氣,吩咐宮婢們撤下熏爐,擺上幾盆蘭草,再去後苑采些新鮮的花兒來裝點屋子。

果然,謝景明退朝回來,嘴上沒說話,可那輕鬆愉悅的表情,顯然是非常的滿意。

因先帝不喜花草,隻愛味道濃烈的熏香,時間長了,宮人們早已形成隻熏香不擺花的習慣。

新帝繼位後,要麼征戰在外,要麼忙於政事歇在外朝,更很少提及自己的喜好,因此這等細節小事根本沒被注意到。

李勇暗暗籲了口氣:真是請對人了!

雙手奉上一匣子珍珠,那珍珠個頭比蓮子小兩圈,算不得上品,隻勝在光澤不錯,“官家,您看這成色如何?庫裡還有還更好的南珠。”‖思‖兔‖網‖

謝景明拿起一粒看了看,隨手扔了回去,“就這個好了,南珠珍貴,留給皇後打首飾。”

李勇應了聲,捧著匣子退出殿外。

“我瞧著官家臉色不大好,眼袋都有了。”蘭媽媽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謝景明,“政事固然重要,可你大婚在即,也要注意保養身體,彆讓新娘子以為你……虛。”

謝景明端著茶杯正要吃茶,聞言差點嗆著!

蘭媽媽兀自絮絮叨叨,“還沒進二月呢,怎麼脫了大衣裳?聽李勇說,福寧殿的火盆也撤了,這可不行,春捂秋凍,厚衣裳不能脫太早。一場倒春寒下來,就能把人凍回嚴冬去。”

又問官家午膳進了什麼,進得可香,都做哪些消遣,近來幾時安寢……事無巨細、翻來覆去,往往這個問題剛說完,不一會兒老人家又來一遍。

伺候的小黃門聽著都頭疼。

謝景明沒有絲毫不耐煩,蘭媽媽問什麼,他便答什麼,語調溫和,不疾不徐,偶爾還說幾句頑笑話,哄得老人家笑個不停。

小黃門幾乎看傻了眼。

李勇捧匣子進來,暗中瞪了小黃門一眼,隨即畢恭畢敬打開匣子,請謝景明過目。

方才的珍珠都磨成了珍珠粉,珍珠粉有安神定驚的作用,蘭媽媽不由怔了下,有些擔憂,“官家睡眠不好?這東西性寒,不能多用。”

方才明明說睡得很安穩!

“我另有他用。”謝景明把匣子收起來,笑著安慰蘭媽媽,“我還有好多大事沒做,舍不得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媽媽放心,我好著呢!”

蘭媽媽沉%e5%90%9f少許,忽而一笑,“媽媽也是瞎操心,天色不早,官家歇著吧,媽媽這就走了。”

謝景明留她在宮裡歇息,老人家惦記家裡養的小狸奴,不肯留下,“阿狸每日必要鑽進我被子裡睡覺,一天不見我,就不吃不喝扯著嗓子叫一天,我得趕緊回去看看。”

夜色靜靜臥在新月之下,蘭媽媽的背已經挺不直了,就那樣佝僂著腰,由安然扶著,慢慢地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

謝景明立在殿門口,輕輕揉了兩下眼睛,

“官家!”許清劈裡啪啦從長廊拐進來,懷裡抱著一摞圖冊,“這些是工部新做的焰火樣子,共計二十五種,討官家示下,是擺在皇宮外城,還是金明池?”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書案旁,謝景明一一翻看過,因笑道:“難為他們想得這樣精巧,就在金明池好了,也要叫老百姓一同賞玩,才叫普天同慶。”

“好嘞!”許清把圖冊收好,待要出去傳話,一扭臉看見旁邊的珍珠粉,一禿嚕嘴說,“呦嗬,珍珠粉!這東西用來敷麵最好不過,官家是打算製成香膏子給皇後娘娘用?”

謝景明麵皮微微一僵,略帶猶豫地點點頭。

“微臣恰好知道個方子,珍珠粉加蜂蜜,用少量的清水調勻,敷在臉一刻鐘洗掉。嘿,不出十天半月,保準膚色潤澤,晶瑩剔透!誒,這不就是蜂蜜?官家,要不微臣現在就給您做一個?”

許清眉飛色舞說完,喜滋滋等著官家誇獎。

謝景明臉上仍是和煦的微笑,“下次吧,你先去把馬廄刷了。”

啊?!

許清滿臉震驚,一瞬間埋在記憶深處的馬糞味兒滾滾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