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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心一點,來世還讓我做母親的女兒好不好?

我一定好好聽話,再也不任性,再也不亂要東西,求求您,把母親還給我。

嗚咽聲深深藏在喉嚨裡,顧春和虔誠地俯下`身子,重重叩頭,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隻手隔在她的頭和地麵之間,她沒管,仍然磕下去,一抹殘血便抹在謝景明的掌心裡。

謝景明沒強行阻止她,過了許久,待她再也磕不動的時候,雙臂一展,把她抱在臂彎。

“彆……”顧春和掙紮,“王爺,放手。”

“你都磕暈頭了,站都站不起來,我身邊又沒婢女,要不你自己試試能不能走?”謝景明無奈地笑笑,將她輕輕放在地上。

針紮似的疼痛從腳尖傳來,一直延伸到小腿,就像無數螞蟻啃噬,又疼又麻又癢。跪了大半個時辰,她的腿早就跪麻了!

顧春和踉踉蹌蹌走了幾步,腳下一絆,又跌進他的懷裡。

“彆動,我給你上藥。”謝景明在她耳邊說,聲音很柔,也很涼,“寺廟清了場,這裡沒彆人,不用擔心,不會有人知道。”

顧春和死死咬著嘴唇,用力推他的手。

這次謝景明沒縱容她,直接把人放到廂房的塌上,“你居然也信佛?磕頭如果管用,佛前的地早被人們的腦袋砸爛了。”

他帶著幾分輕鬆的調侃,可顧春和笑不出來。

“你一直都在?”她低低問。

顧春和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發問,但不說出來,她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麵對這個人。

剛剛動靜鬨得這樣大,她拚命喊,拚命喊,他就是不回頭。如果他沒聽見,那許清又如何知道李仁的狂妄話?

他的舉動親昵自然,嘴上說是舅舅,卻處處暗示兩人的關係不一般,這讓她很不自在。

不過他救了她,在他麵前,她先矮了半截,因此更深一層的疑問她說不出口。

他為什麼要冷眼旁觀,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李仁會出現在這裡,李仁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行蹤的?來大佛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難道她看錯了,他也和那些人一樣?

顧春和不由自主往裡縮了縮。

謝景明還在笑,眼中卻沒有笑時的那點光了,他拿細細的玉杵調著藥膏,動作緩慢而勻速。

“你和李仁應不是第一次見麵,春和,你在拚命隱瞞什麼?”

第23章

輕飄飄一句話飛過來,顧春和的腦子立時一炸,手腳冰涼,好不容易築起的壁壘瞬間土崩瓦解。

她真是昏頭了,攝政王是誰,怎會被她三言兩語問住?

玉杵磕碰著碗沿,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顧春和的心也隨這聲音一下下收緊了。

終是挺不住,她啞著嗓子慢慢把事情說了一遍,“李仁害死了我娘,還要霸占我,我……我不是有意對國公府隱瞞的,實在是沒有辦法。”

縱然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她回想起當時的慘狀,仍是忍不住發抖。

謝景明的手伸出去,在她手上方停滯了會兒,繼而若無其事轉個圈兒,端起一杯水遞給她,“紙裡包不住火,你這樣做,把國公府給陷進去了。”

顧春和小心避過他的手指,捏住杯子口,“是我的不是,擔心國公府不收留我才瞞下和李家的過節。原來打算住個三五月就回去的,可父親一直沒有消息,更沒想到會再碰見李仁。”

謝景明坐正,重新將兩人的距離拉開,果然,她的肩膀明顯放鬆下來。

“李仁是李家獨子,我和李家算是結下死仇了。”他歎息道,似乎有點後悔太衝動,“揍一頓讓他知道厲害,過後和太子說開也就解決了,現在有點麻煩。”

一句話提醒了顧春和,無論如何是攝政王救了她。

謝景明瞥她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下手太狠了?”

“不!”顧春和絲毫沒猶豫,看見李仁倒下那刻,一種暢快淋漓的快/感,狂風般吹散滿腔的陰鬱,衝擊得她幾近眩暈。

“多謝王爺。”隻短短四字,但從語氣就能聽出來她並沒有敷衍了事。

謝景明嘴角綻開一絲笑紋,旋即隱去,正色道:“單一個李家,我還瞧不上眼,可加上太子……我也頭疼,更不要說國公府。蔡老夫人把國公府的利益看得最重,絕不會因你和太子翻臉,說不定還會及時撇清關係。”

顧春和沉默了,許久也沒說出他想聽到的回答。

謝景明手指沾了些許藥膏,抵住她的額頭,略帶粗暴地揉著,“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除了我,沒人能護住你。

他力道不輕,刺痛猶如一束亂箭,毫不留情射穿她的肌膚,橫衝直撞,疼得她一個勁向後躲。

卻是咬牙不肯呼痛。

謝景明顯得有點煩躁,“砰”地把藥膏盒扔回桌子上,“你先睡會兒,大佛寺的素齋還可入口,吃過飯我們再回去。”

她哪有心情吃東西!然謝景明已經起身離開,不容她出言拒絕。

臨走前他說,“我不知道李仁在這裡”,旁的一句沒解釋。

炎炎的陽光照耀著屋子,顧春和躺在塌上,喘氣聲透著乏力,她好像明白為什麼大姑娘說攝政王可怕了。

慢聲低語,和顏悅色,卻句句緊逼,彆說還手之力,她連跑都不知道往哪裡跑。

攝政王應是對她感興趣的,可他不說,她也不能問——那隻會自取其辱。

溫順地呆在他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擾亂他的生活,拋下所有的自尊做個供人賞玩的雀兒,直到他厭倦的那一天。

就這樣麼?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折磨著顧春和,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明%e5%aa%9a自信的女孩子,對未來充滿各種美好的設想。

母親的死,徹底改變了她的一切,或許她早該隨母親而去,如此免受這許多的苦難,沒她這個累贅,父親也會輕鬆很多。

她癡癡呆呆盯著房梁,手向上伸了一下,似乎不是很高,站在桌子上應該夠得到,她慢慢直起上身。

不好死在這裡,平白連累人家寺廟,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清清靜靜的走。

顧春和慢慢躺了回去,閉上眼睛。

門外,謝景明的手微顫。

朦朦朧朧中,顧春和看見母親笑%e5%90%9f%e5%90%9f地站在門口。

一瞬間無邊的欣喜湧上來,她歡呼著,雀躍著,向母親跑去。

當——當——

蒼涼的鐘聲震蕩著瑰色的暮靄,顧春和猝然驚醒。

門口,謝景明負手而立,目光複雜地地看著她。

他身後的雲霞像一團團燃燒的火焰,跳動著,翻滾著,西麵天空燒得一片通紅,波瀾壯闊的霞光給他染上一層濃重的緋紅。

“起來,吃飯。”他說。

大佛寺的素齋的確不錯,豆乾做得比肉還好吃,湯頭鮮香爽辣,銀絲麵還是空心的,細如發絲,口感還勁道。

顧春和沒有胃口,略嘗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謝景明卻看不見似的,不停給她夾菜,目光灼然,大有你不吃也得吃的意思。顧春和隻得硬著頭皮塞,反倒比平時還多吃了一碗飯。

出門時,謝景明不知從哪裡找來一頂幕離,給她遮擋額頭上的傷口用。

析津縣沒人戴這個,汴京倒是有,但顧春和基本不出門,也沒有戴的機會,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戴幕離!

左擺弄右擺弄,倒把頭發弄亂了,窘得額角泌出細細的汗,更加手忙腳亂。

謝景明看著好笑,重新拿回幕離,“低頭。”

顧春和微微垂下脖頸。

已是初夏,當下最時興的裝扮是內著抹%e8%83%b8,外罩對襟褙子,衣襟或係或敞,但無一例外,領口都開得不高。

謝景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截粉頸,柔嫩雪白,潤生生泛著水氣,便是那微微凸起的頸骨,都彎曲得恰恰好。

一絲烏發從頸後垂落,輕緩遊曳,沒入衣領深處。

他喉嚨動了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王爺?”顧春和抬起頭。

“彆動。”謝景明用手攏住她的發髻,左右一旋,幕離輕輕巧巧落在她頭上,“好了。”

手上沒有多餘的舉動,指尖也沒故意劃過她的臉頰。

薄紗模糊了顧春和的視線,她看不清謝景明的表情,索性也不去猜了,盯著腳下尺寸的地方,小心邁過門檻。

門口停著兩輛馬車,前麵的富麗華貴,後麵的簡樸素淨,跟車的婆子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許清手腳麻利搬出腳凳,謝景明卻不登車,隻站在腳凳旁邊看著顧春和。

顧春和猶豫了下,還是走向後麵的那輛。

謝景明臉上的笑瞬間沒了,扭頭踩著腳凳登上馬車。

哢嚓,凳子在他腳下四分五裂。

“去練兵場。”他冷聲吩咐。

許清一個倒吸氣,得嘞,今兒個郎主心情不好,又會是哪個倒黴蛋被修理一頓?

太陽沒入西天,暮色沉沉壓下來,給大地罩上一層薄薄的紗幔,國公府的大門變得影影綽綽,很有幾分玄妙的氣氛。

顧春和沒有遲疑太久就決定坦白她家和李仁的糾葛,今天的事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開,與其用另一個謊言掩蓋,還不如把話說清楚,是罵是罰,她都認了。

不料剛到鶴壽堂門口,就見桃枝慌慌張張出來,抓著她的手就說:“東宮來人了,正到處找你呢!”

第24章

鶴壽堂燈火通明,卻是滿堂沉寂,冷凝的空氣壓在顧春和肩上,每走一步都要花費她全身的氣力。

府裡幾位主子都在,老夫人罕見地陰沉著臉,“過來拜見李夫人。”

李夫人高坐上首,眼睛和鼻子通紅,應是狠狠哭過一場,看她的目光又陰又冷,恨不能活剝了她似的。

一個衣著打扮明顯異於國公府的宮人上前,把蒲團扔在顧春和腳下。

顧春和怎麼可能給仇人磕頭!

她緊緊抿著嘴角,倔強站在原地,不請安,不跪拜。

李夫人火了,把茶盞往地上狠狠一摜,“好個不要臉的小娼婦,給我劃爛她的臉!”

立時有兩個宮人要扭顧春和的胳膊。

“放手!”顧春和急急往後躲,“我又不是你的奴婢,你跑彆人家耍什麼威風?”

老夫人咳了一聲,瞅瞅田氏。

關鍵時刻還得看我!

田氏暗暗翻個白眼,高聲冷笑,“呦——,我竟不知,什麼時候國公府成了彆人家後院了?想抓就抓,想打就打,不知道的,還以為聖旨到了呢。”

李夫人麵皮一僵,揮手止住手下,“國公夫人,我剛才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你沒聽懂?”

“懂,懂。”田氏挑挑細細的彎眉,“你李家被顧娘子害得斷子絕孫,你要她以命抵命,我都懂。不過呢,你要先去開封府遞狀子,捕快們拿海捕文書來,才能把人帶走。”

“這麼說,你國公府是準備護著這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