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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最終不敵,仍是被拽進河裡。水麵撲騰幾下後迅速歸於平靜。

他入界了。

林清泉目睹全程,靈光乍現。

關於鏡像,他片麵地隻考慮到鏡子。

殊不知,一切能映出倒影的物件,都可以成為魔化界的載體。

包括水麵。

“魔化界成了水麵上的鏡像!”林清泉衝河邊的力士們喊道,“各位不要看水!”

不要看水。

草間灰卻下意識往河裡瞧了一眼。

水麵上他的倒影咯咯直笑,從河麵上探出半個身子,挎住他的右臂,大力往河裡拖。

“灰君!”鏡阿禰眼疾手快,忙拉住他。他們兩人同伸出來的倒影拉扯僵持。

倒影和草間灰長得一模一樣,從水裡出來卻渾身乾燥,表情陰險如修羅鬼魅,和真正的草間灰完全不是一個性格。

混亂的拉扯之中,鏡阿禰無意掃到了水麵,心裡大叫不好。

就是這一眼,他的倒影也猛然定格,衝他柔柔笑著,然後抓住了他的腳踝。

鏡阿禰整個人摔倒,瞬間腿部以下已經進了水。

這個時候有人在背後拉住了他,硬是將他拖上了岸。

鏡阿禰吃驚地回頭,結果瞧見林清泉狡黠一笑:“鏡大人,是我救的你。驚喜嗎?”

鏡阿禰一愣,繼而更氣了,“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

這時,水中的倒影鬆開了鏡阿禰;而一直和草間灰糾纏的倒影也停了手。

兩個倒影靜靜停留在水麵上,波瀾不驚地望向岸上。

突然,水麵上的鏡阿禰再一次出手。

但這次,它抓住的,是毫無防備的林清泉。

林清泉沉入水中,深感意外。耳邊響起嘩啦啦的氣泡聲,湧動的水流進入七竅,窒息的憋悶感將他滅頂,一時宛如遁入地宮。

他實在是想不通。

明明是鏡阿禰的倒影,為何會拉我入界呢。

眼部傳來熟悉又撕裂的陣痛,比前幾次痛感更甚。

魔胎離體,調用分|身。手臂裡的眼球減少到十一顆。

目目在水中完成了第五次離體。

覺醒過一半的它已經能將衣服永久擬化在自己身上。它的白和服白得發亮,浮蕩在深水裡,在深沉如沼澤的水底就像一個通體發亮的照明燈,照得鏡阿禰和草間灰的倒影像兩條見到陽光的蟲子一般退去。

林清泉經過陣痛,就像掉了半條命,奄奄一息,緩慢而窒息的下沉。

而他的照明燈接住了他。

“目目,是你救我來了麼。”林清泉意識不清地喃喃,“我好痛啊。”

目目不會說話,隻是心痛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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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五次離體

林清泉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就躺在河邊。

已是夜深。黑沉沉的天空之下,身旁燃著木架高高支起的篝火,燃燒發出劈裡啪啦的輕響。熱度烘烤上來,就像周身埋進一大片棉花。

遠處的螢火蟲浮蕩在黑夜間,像極了懸浮空中的迷你篝火。

目目將烘烤的衣服翻了個麵。一轉頭,發現林清泉正睜著眼睛看它。

它一愣,連忙坐過來,很擔心地望向林清泉。中途一不小心壓到了林清泉的衣袖,燙到似的撤遠一些,生怕把林清泉的衣服給壓痛了。

它對林清泉的衣袖都心疼。

“目目,過來。”林清泉輕聲對它說,“你離我近一些。讓我看看你。”

果然,目目比上一次離體時更像人了。

在明黃濃豔的火光中,它仍如以往一樣修長挺拔,但整體更高更壯,那股子稚嫩的青澀氣質全然沒了,有了點雄厚的男人味,即使低垂著頭都能顯出剛極易折的下巴線條。遍布皮膚的瘢痕還在,但比上一次淡化了些。

這樣美好的變化,讓林清泉有十足的危機感。

“掐指一算,這是你第五次離體了吧。”林清泉一開口,發現嗓音格外乾啞,不禁苦笑道,“這次你離體,我豁出去半條命,疼得昏死過去。那等到第六次,我是不是就離死不遠了。更彆提第七次,你獸性大發直接就把我一口悶了吧”

目目篤定地搖頭。

但林清泉是絕不相信這種虛無的承諾的。

他笑了聲,交疊雙手墊在後腦勺下麵,麵向星星點點的夜空。

滿天星星像凍結在高空的無人打擾的冰晶,隻要稍稍晃蕩一下,涼爽的冰晶就會簌簌下落,啪嗒啪嗒砸在萬物之上。

“差點忘了,我們現在在界裡。在這個界裡,必須做出與實際的性格秉性相反的事,才能存活。”

林清泉望著星星,“但是,我們倆的情況比較特殊。因為我們的目的,在於拿掉魔的心臟,而不是遵守界的規則。”

他站起身,拍拍黃和服上的灰土,對目目回眸一笑,“所以,我們更要做自己了。就要和這界格格不入,就要攪得界裡天翻地覆!讓界大亂,才能讓魔在混亂中儘快暴露出心臟。總而言之就是,先發製人!”

目目微微抬頭,一動不動,仰望著正在布置戰略的林清泉。

不得不說,這樣運籌帷幄的林清泉極富魅力。

“還有,我們入界時,水麵上顯示有兩個人。這說明魔是想拉兩個人入界的,既然拉我的是鏡阿禰……”他分析道,“那麼,在魔的眼中,我就是鏡阿禰,你就是草間灰。”

林清泉蹲下在目目麵前,挑起一縷它的頭發,纏繞在自己的指頭上,意味深長地笑道:“結合我前麵所說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嘛,目目?”

目目瞬間就領悟到了,小臉一紅,整個人像軟化了般地塌陷下去。

林清泉玩弄它的發絲,還把指間的發綹放在鼻尖下聞了聞。他的眼睛無疑是美的,黑黑的眼瞳放射出令人驚豔的亮光,嘴唇鮮紅宛如燈泡。黑發白膚紅唇,三種顏色無一不展現到極致,卻如此密集地安裝在一張無辜的臉龐上,完全的視覺衝擊。

對於他的誘惑,目目根本就無法抵抗。

“這意味著,接下來,我會以鏡阿禰對待草間灰的方式,對待你。我可能會對你異常熱情和親近,會表現得特彆喜歡你,特彆想要粘著你,時時刻刻不願意和你分開、愛護你,超出正常的範圍。你能明白我意思嗎?”

他說話時貼近目目的耳廓。熱息在它的耳垂來回擦拭,癢癢的。

這點熱熱的癢意,好像蟲蟊入耳,順著血管和神經一路啃咬,最終抵達了它的心臟。在那裡蟲蟊們繁衍生息,吃掉它心臟的血肉,又癢又痛。

目目僵硬一下,難以自持地貼住他。

此刻它極度渴望與他緊緊相貼。

儘管它自己都不明白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

林清泉卻巧妙地一動,從它懷裡鑽了出去,笑道:“你這樣可不行。你要高冷點,要像草間灰對鏡阿禰一樣,對我。”

兩人沿著河邊走,走出了人跡鮮少的銅村,來到村外的集市。

界裡的道路、方向、建築,和實際裡都是鏡像呈反的。

不過完全不影響生活。

因為鄰近銅礦,集市裡很多攤位在販賣銅器。銅鏡是最常見的,高高矮矮的穿衣鏡像座山雕一樣擺在攤位前,還有花裡胡哨的銅製小玩意,器皿玩具之類,還有鍍了銅邊的大紅大綠的陀螺,在江戶被稱作獨樂。抱著押繪羽子板的小孩在路邊自娛自樂,大人們就圍坐一堆打花紙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除了方位全反,這裡和現實沒什麼不同。

“這魔的界,比我想象中的溫柔得多嘛。”林清泉笑道,“不過,我很快就要打破這裡的寧靜了。”

他效仿鏡阿禰對草間灰那樣,上手挎住目目的臂膀。

結果路過的行人紛紛注目,一個個皺著眉頭的警惕模樣,將兩人圍成一圈,仿佛下一秒就要上來盤問了。

目目在這時手一鬆,反過來挎住他。警惕的路人們隨即四散而去。

“你還想在這多待?”林清泉有些不滿,“遵守界的規則,最後成功脫身會變成鏡像人。你沒五臟六腑倒是無所謂,我可不想變成鏡像人啊。”

目目不會說話,被迫沉默。

林清泉見它這消極的樣子,說道:“算了算了,陪你多玩一會便是。我們換一下,由你來主動親近我、對我熱情,行了吧。”

集市不比玄武祭,但也算熱熱鬨鬨,煙火氣濃重。

走在其中,林清泉愛吃貪嘴,自然少不了買吃的東西。

糯米釀的甜酒呈現出%e4%b9%b3白色,像漿糊一樣,酒曲產生的酶分解了米中的澱粉,味道甘甜。它的衍生品甜酒釀茄子也是口感極佳;還有京都特色的醃製料理千枚漬,蘿卜和昆布香甜地交織;粉白綠的三色丸子,淋著褐色的糖漿,軟糯粘口。

這些好吃的都要由目目出麵買,否則就會引起界中人的攻擊。

“隻買不行,你得喂我。”林清泉笑道,“是你想在這裡多留一會,那就得照界的規矩辦。”

目目倒出一小杯甜酒,動作多少有點緊張。它做了個漫長的深呼吸,但還沒做好心理建設,林清泉就湊上來,挺翹的鼻尖在杯口像小狗一樣嗅了嗅,很純真的模樣,“氣味不錯嘛。”

接著他主動咬住杯口,往下壓,輕嘬甜酒來喝。

目目心思大亂,拿酒杯的手不能自禁地顫唞。林清泉飲完酒,伸出舌尖%e8%88%94掉嘴角的酒漬,表情一本正經地說道:“聞著還行,就是餘味有點苦。一般般吧。”

目目呆呆地站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的嘴唇亮亮的,看上去很好親。

“愣著乾什麼?”林清泉歪頭,“你現在是草間灰的反麵,快點挎著我啊。”

目目趕緊摟緊他的胳膊。兩人往集市的更深處走去。

林清泉買了把浮世繪的紙扇,悠悠地扇著風。在給賣扇女子錢時,他淺淺一笑,特意拿出鏡阿禰絕對不可能有的態度,恭敬地說了一句“不用找了”。結果賣扇女子也莞爾,買一贈一,又多給了他一把紙扇。

這鏡中的世界,除了方位全反、每個人的處事性格相反以外,也沒什麼特殊的了。

隻要表現得和鏡阿禰平時截然相反,自然能存活。

林清泉扇著扇子,越想越覺得有趣。

如此說來,那些大善大惡之人反而不好在界裡混。越是大善之人,就越是要違背固有的良心,去做惡毒的事;而越是大惡人,就越要強扭著自己去行點好。

至於出界的人為什麼都是善人,原因多半是好人變壞容易,但要讓壞人學好可就太難了。

這世界,活得最瀟灑的正是善不夠善、惡也不夠惡的人。

在這個鏡像化的界裡,亦是如此。

路邊搭起簡易台子,一個男子跳上台,拍打著皮鼓吸引過往路人的注意力。人們紛紛駐足。

林清泉拉住了目目,客氣地微笑,問一個路人道:“敢問,閣下是否知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