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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從鄉下回到江戶,幫忙打理醫館了。

包裹裡有換季的厚衣服,還有床單和薄被。

林清泉笑道:“我還以為我沒媽呢。”

“前輩,請讓我把包裹送到你的床鋪上去!”迷弟抱起包裹,乾勁十足地衝向通鋪,興奮的模樣像極了熱血漫裡的角色。

一個人閃出,站到他的路前不遠。

迷弟一個刹車險些摔倒,抬眼看見一位全身素白的人,戴著麵罩好生奇怪。

是目目攔下了他。

第20章 幻

“你擋住我給前輩送鋪蓋的路了!”

迷弟很不滿,扶了扶玳瑁圈眼鏡。

鏡片後他的眼睛比實際要小一圈,但還是很大。天邊火燒的紅雲映在眼鏡片上,反著紅光,好像燒在眼角的兩枚鬼火。

“請你讓開。好嘛?”他說。

目目將手放在他的左%e8%83%b8口,猛地捅入,在他驚駭的神情下,掏出還在跳動的心臟。

心臟離體,便停止了跳動。

迷弟的%e8%83%b8口被掏了個血洞,汩汩往外流血。他一臉的難以置信,顫唞著手摸摸血肉模糊的心口,之後直直往後倒,摔在了地上,狂湧的血液染紅一大片泥土。

他儼然成了一具屍體。

西瓜失色道:“真的死了,這麼久過去了都沒有複活!不……不會吧,這次你的小妖怪殺的是人啊。”

林清泉看向正捧著心臟的目目,看它染滿鮮血的手和袖口,看它血跡斑斑的銀白前襟在夕陽紅色下透出一種應景的鮮豔。

“清泉你倒是說句話啊!”西瓜急了。

林清泉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冷靜,“這山上這麼多野地,挖個坑埋了。”

西瓜更急了:“哇,你怎麼這麼冷血!他是你的崇拜者,曾幫你拿過包裹……”

“不然呢。”林清泉說,“我是不可能帶著目目去自首的。”

地上的屍體倏地睜開眼睛。

“真沒勁啊前輩,我以為你至少會心疼我一下呢。枉為我演了一場好戲。”

它爬了起來,扶正玳瑁圈眼鏡。%e8%83%b8口的血洞止住了血,內臟、筋骨很快恢複原狀,徒留黃和服一個沾有血跡的破洞。新長出的皮膚絲亮白淨,隻是染了一點血。

“我確實不是人。”魔笑道,“可我覺得前輩你也不怎麼像。”

林清泉說:“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魔說,“更喜歡前輩了呢。”

嘭一聲,被摘除下來的心臟,體積縮成了一半。

還是人心臟的樣子,但隻剩左心室和左心房;右心室和右心房不見了。

居然隻有一半的心臟。

“沒想到吧,前輩。”魔衝他笑,“我把心臟一分為二,分彆擬成不同的樣子。”

林清泉不免驚訝。過去對魔的成見和知見在這一刻統統被掀翻。

這個世界沒有定式。

魔的心臟,可以不是完整存在的。

林清泉鎮定下來,對目目發出指令,“快,揪出它的另一半心臟。”

魔拔腿就跑。

林清泉和目目緊追在後麵。

遮天蔽日的火燒雲下,他們踩著石階往山下跑。細條的青竹葉打在臉上生疼,腳下生了風,隧道般的青竹林匆匆在餘光掠過,隻有儘頭的紅、以及位於紅中間的奔跑的魔,是定格不變的。

林清泉很久沒跑得這麼暢快過了。

這感覺,似曾相識,就像前世。

他的前世,應該不是安靜的。

那魔的速度極快,不多時就消失在儘頭的紅。

與此同時,天色大變,下起了小雨。山間的石頭淋了雨,反射出一層極其耀目的紅光,亮度之高就像安滿了霓虹燈。

林清泉駐足在雨中,頭臉澆得濕濕的。

有關前世的緊鎖的記憶在鬆動。

“賽博朋克。”

一個詞從唇間吐出,像一枝小箭,悠悠射向紅光耀眼的山間。

“我想起來了,我來自一個叫賽博朋克的地方。”他往前邁一步,讓自己更加融入這片閃亮的紅,“這山裡的光色,和我的來處很像。”

地麵傳出響動,腳底有如地震般震動。

在目之所望的儘頭,有高樓大廈轟隆隆破土而出,紫紅藍綠的霓虹燈於玻璃幕牆反射,五光十色的科技機甲穿梭在樓與樓之間,在遠觀的視野中像來回縈繞的小飛蟲,不時傳來滴滴答答的電子音。

雨水將機甲打出一圈白蒙蒙的光暈。

簡陋古樸的江戶,就這樣和賽博朋克,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破次元壁的方式,結合了。

儘管記憶沒有全恢複,但林清泉認得出。

那裡是白金大神在新作中創造的世界。

也是他的來處。

他準備過去看看。結果目目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率先一步擋下了路。

“不要攔著我。”雨中,林清泉碎亂的額發不停流著水滴。他本就五官柔美,沾了雨水就更顯脆弱,“我必須要過去看看。”

目目望了他好一會,脫下羽織,罩在他的頭頂。兩人擠在同一片遮雨布下,沿著沒剩幾步的山路走到了山腳。

此時,雨已停了。

山下到處張燈結彩,紅紅藍藍的鯉魚旗飄揚在空中,挑擔子賣魚生的老翁熱情地送了林清泉一大盒;路邊貌美的侍女把櫻花撒在他濕掉的頭發上。猜粉拳、占卜、射擊等攤位排排擺,歌舞伎在街角歌舞升平。

林清泉皺了眉,“這是……玄武祭?”

不對。玄武祭隻持續七天,現在早就都過了時段了。

難不成草間灰慈心大發,延長了供應玄武祭的時間?

好生反常。

林清泉和目目擠在人潮中,慢慢向賽博朋克的街區挪動。

有兩個人迎麵走來,其中一個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驚喜嗎?”鏡阿禰挑了挑眉毛,接著嘴角微微一動,向上努出個病懨懨的微笑。

他身旁還站著黑緞金邊的草間灰,威儀堂堂,“清泉君,彆來無恙。多謝你提供的魔的心臟,我才得以擁有正常的手臂。感激不儘。”

鏡阿禰左肩的屍斑更擴散了,已經蔓延到%e8%83%b8膛,壞死部分血液凝滯。再這麼下去,他慢慢變得不能活動、需要坐輪椅。最後等到屍斑覆蓋全身,他將一命嗚呼。

這是林清泉早已預料到的。

但他沒預料的是,草間灰也有了。

屍斑覆蓋了他的整條右臂。

就如他自己所言,右臂是他的軟肋。

如果有悲劇要降臨在他身上,那必然是從右臂入手的。

林清泉看著這兩人身上的屍斑,有些語塞。難道,鏡阿禰真的把屍斑成功傳染給草間灰了?

太匪夷所思了。

鏡阿禰看透他心中所想,笑道:“你和我,都心想事成了,不是嗎?”

說完,這兩人就往後走去。人潮洶湧,很快便看不見他們了。

林清泉目標明確,就是要去賽博朋克的街區。

途中經過不少酒香四溢的居酒屋。廚師們親自在門口招攬顧客,給人們分發自家釀的梅子酒。

手中一下子多了三四盞木酒杯。林清泉挨個喝光,喝到最後一杯時僵住。這梅子酒的味道,正是大阪那隻魚魔的居酒屋的味道。他回過頭,看見那間記憶中的居酒屋,裡麵滿是紅紙燈籠,充盈滿屋的紅光快要把本就不大的酒屋撐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僧從酒屋走出,用戴著“空”戒指的手,指了身後的目目說:“你的目目,是第四次離體了吧,相當於已經覺醒到一半了。”

“你怎麼在這?”林清泉問,“而且你怎麼知道它叫目目,又為什麼知道它是第四次離體?”

“就像跟蹤那名武士一樣,我在跟蹤你。”

“你在等目目成魔,想取下它的心臟做成藥?”林清泉變得陰沉,“你最好彆打它的主意。就算找不到壓製覺醒的辦法,我也會在它吃我的時候,想辦法和它同歸於儘。不為什麼拯救蒼生,就為了不讓它的心臟被彆人取走吃了。”

老僧笑道:“你很在乎它?”

“那是自然。”林清泉拿指頭戳了戳目目的心口窩,儘管那裡麵並沒有心臟,“它的心臟是吸我血、吃我肉才長出來的,不能白白便宜了彆人。我是大惡人,為他人做嫁衣,這等善事,我做不來。”

老僧哈哈大笑,“毫無菩提心,大概就是你這樣子。”

他晃了下黃金錫杖,發出鈴鈴響動,“我的法號叫真如,在京都的住址是本能寺,就在玄武山不遠。有空時,來找我喝茶吧。”

他笑著退回紅光濃鬱的居酒屋中。

湧動的人潮擠了過來,推著林清泉和目目不得不往前走。

在漫長的移動後,兩人最終來到玄武祭的儘頭,一張鏽跡斑斑的鐵絲網攔住了路。目目抬著胳膊丈量了鐵絲網的高度,用眼神暗示林清泉可以翻越過去。

林清泉一腳踹翻鐵絲網,走了進去。

遠觀和近看是不一樣的。

近看有更強的視覺衝擊。擁擠臟亂的樓群間,可作地標的廣告牌懸掛其中,紅紫交加的霓虹燈光四射,刺眼的燈光像瘋草一樣長滿整個街區,不時有嗡嗡的機甲從頭頂掠過。男男女女叼著煙、頭頂黑科技裝備,在濕淋淋的道路上走動。

宛如遁入另一個維度。

就像又穿越了一次。

林清泉摸著冰冷的水泥,恍如隔世。

他居然從江戶就這麼簡單地走回了來處?

可以說非常的詭異。

身後傳來一聲長口哨,一個戴著□□鏡的人出現。他刻意將□□鏡壓到鼻梁下,從墨鏡上沿望向林清泉,嬉皮笑臉的。

儘管裝束怪異,但林清泉認出他了。

“西瓜,你怎麼可能在這?!”

“怎麼不可能。我看你們都去追魔了。作為好友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必然是加入你們啊。”西瓜嬉笑著說。

林清泉把西瓜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說道:“你火急火燎追上來,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當然知道。賽博朋克嘛。”西瓜說,“這裡是你的家。”

離譜。這一切就離譜。

林清泉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他沉思片刻,問出一個深思熟慮後的問題:“我們在山上喝的野草莓汁,你帶了嗎?”

西瓜從身後一摸,還真摸出兩隻竹筒,“當然!我把野草莓汁裝在竹筒裡了。怕你追魔追得口渴,專門倒在竹筒裡給你送來的。”

林清泉的臉色變得有些異樣。

他晃了晃竹筒,又打開竹筒聞了聞,裡麵的液體從顏色到氣味都是野草莓汁沒錯。他呡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上升到鼻腔,於是整顆腦袋都是酸甜氣息的了。

林清泉發出喟歎:“要是這竹筒裡的野草莓汁,永遠都喝不完就好了。”

說完,拿竹筒的手一歪,竹筒裡的野草莓汁傾倒而出。

十秒、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竹筒裡的野草莓汁仍在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