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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闖民宅,還殺人,這是犯法的!”

叛空大笑道:“彆人尚且適用這條規則,可你是魔胎的宿主,不一樣。再說我已經犯下累累血債,早就被通緝了,多你一條命也沒什麼。”

“合著我成法外之地了是吧?!”

叛空揪起眉頭,“什麼意思?”

林清泉看他毫無收手的打算,乾脆氣急敗壞地說:“罵你!”

叛空成功被氣到,一個用力將錐尖紮進他的眼瞼。

林清泉意識到,這家夥是要把三角錐從眼睛直接釘進他的腦袋。

這下真的要一屍兩命了。

眼前兀地一黑,眼皮開始塌陷。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林清泉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疼痛。

痛。

眼部劇痛。

仿佛濃硫酸從眼睛倒進去,沿著傳感神經一步步腐蝕進大腦,直到把顱骨燒出個洞,然後靈魂拋棄這垮掉的身體,從這個洞逃了出去。

世界上有種痛比分娩還痛,叫三叉神經痛;但如果有比三叉神經痛還厲害的痛,那就是這個了。

這種痛不是好不好承受的問題,而是直接把人像螻蟻一樣碾死。

林清泉痛得神誌不清,恍惚中感到有東西從眼眶掉出。

然後有個新的生命體在他前方快速生成,像汽車的安全氣囊一樣彈出,硬是將叛空頂開了一些距離。

他心生不妙,抬手一摸,眼簾已經癟了下去,空蕩蕩的。

他的眼睛沒了。

林清泉第一反應:魔胎覺醒了。

“你的眼睛,真醜啊。”叛空如是說,語氣裡不乏嘲諷。

沒了眼睛什麼都看不見。林清泉下意識摸向前方,手沒伸多遠,果然觸摸到了奇怪的東西。

瘤,瘤皮。這是林清泉對眼睛的第一印象。

印象可以說非常不佳。

它的皮膚不是常規的皮膚,好像從手術刀下取出的腫瘤,表麵沾有黏液,肉?肉的軟軟的,表麵布滿疙疙瘩瘩的結節和凸起,褶皺很多,就像泡爛的肉皮。

林清泉沒敢再摸下去了。

這儼然就是歐美恐怖片裡的惡魔、異形啊。

叛空大笑了兩聲。這兩聲笑很荒涼,像兩隻宣告死亡的烏鴉闖進耳朵,聽著很不舒服。

“小林家,原來我們是一樣的啊。”

我們是一樣的。

林清泉怔了下,然後聽見叛空的一聲慘叫。

醫館裡回蕩起哢嚓哢嚓的響動,很像獠牙咀嚼骨頭的聲音,吞吃時的嘶嘶氣音和食物經過咽喉的咕咚聲回蕩在醫館,口水攪和血肉,就像野獸在大快朵頤。直到它咽下最後一口,滿足地咂了咂嘴。

四周安靜下來,靜得能聽見窗外竹筒滴水的嘀嗒聲。

吃完人,那個東西開始走動了,每走一步都有水聲濕噠噠的。

林清泉在全盲的狀態下,聽見它的呼吸聲濁重,具有十足的獸性,並聞到從它身上散發的氤氳的淡淡腥氣,和新生兒要呱呱墜地時羊水的氣味一樣。

氣味越來越濃,意味著它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他腦袋裡嗡一聲,仿佛千萬隻蜜蜂同時起飛。

空空蕩蕩的腦海回蕩著一句話:魔胎覺醒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宿主。

林清泉警鈴大作,連連往後退,失去雙眼的樣子頗有點色厲內荏,“你,你彆過來!”

腳步聲頓了下,但還是繼續走。

這要是平常,林清泉無論如何也得垂死掙紮一下。就算真的被吃,也不能乖順地以身飼虎,怎麼著也得讓它這頓飯吃得不安生。就要做一根大快朵頤時卡人喉嚨的魚刺,必須讓它難受難受。

但此刻,他能從它身上,感受到極強的壓迫感。

不是力量上簡單的壓製感。

而是身不由己、造化弄人的那種宿命般的壓迫感。

那個東西來到他跟前,在相距不過半米的位置,停住了。

林清泉意識到自己即將要被吃了,癱坐下來,低著頭沉寂許久,做了不少心理建設,最後慢慢吐出一句:“待會,先咬脖子啊。”

那個東西蹲下,一隻手撈起他的脖子。

一人一魔僵持一會。

林清泉在極度的緊張中,聽見心臟咚咚跳在耳朵邊。

忽然,臉上傳來冰冷又皺皺巴巴的觸?感。

他有些意外。反應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它在摸自己。

從下頜一路摸到空蕩蕩的眼簾,再到他秀挺的鼻梁骨,又下移到因失血而涼白的嘴唇。它的手指粗糙,反複碾壓他軟軟的嘴唇,按得有些紅腫了。嘴唇是身體上末梢神經密度最高的部位,很敏[gǎn],能感覺到它手部的皮膚有許多褶皺,像是泡了很久的水。

它對這潤澤的紅唇興趣格外大,因此停留的時間就很久。

嘴裡滲進它的黏液,很腥。

“彆……彆摸了。”林清泉忍著惡心道,“你要吃就快點,彆惡心我!”

魔胎真就停了手,沒再摸了。

它不會說話,小小的嗚咽一聲,又擬態成了眼睛。

眼球在眼眶裡生成,撐起癟下去的眼皮。一對漂亮的黑眼睛長好,在纖長濃密的眼睫下就像死氣沉沉隻可擺起來的藝術品,嵌在眼窩和眼睫組成的雙層陰影裡。

他的眼睛回來了。

林清泉難以置信,魔居然放過了他。

從眼瞼到眼皮反複摸了好幾回,他才確認並且相信了這一事實。

眼睛回歸,但視覺並沒有立刻恢複。林清泉在黑暗裡過了大概有一刻鐘,等到魔胎慢慢適應母體,才逐漸看清周圍的環境。

除了地上多了一小片血跡,醫館清淨依舊,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一陣風吹過,懸掛在墨綠瓦片下的金魚風鈴叮鈴鈴作響,繪著藥師佛像的布簾晃動,香盒溢出寧神的幽香衝淡了眼睛留下的腥味,青紙糊的燈穩穩照亮,一派清靜祥和。

清晨的日光照下來,庭園矮樹的剪影像皮影一樣映在紙門上……

不對!

醫館的庭園隻種植了竹子和草,沒有樹。

林清泉激起一層冷汗,“誰?!”

那剪影一下子就沒了,快得就像瞬移。

*

大清早起床剛開門營業,就遇此驚險,說明今日黃曆不宜開工。

林清泉提前打了烊。

他將叛空的行囊檢查了個底朝天。

實際上叛空沒帶多少東西,就三樣:

三角錐,刻著“空”字的%e8%83%b8牌,和糖。

三角錐由青銅打造而成,質感冰冷,錐麵凹凹凸凸,刻滿了複雜繁瑣的文字,文字是梵語,透露著一股子邪惡的靈性,不像聖物或者法器,更不像是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東西。

就是它差點要了林清泉的命。

這三角錐沉得要死,拿起它時手都得往下一沉。

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既然宿主死亡,魔胎也會死,叛空直接拿刀抹他的脖子不就好了,為什麼要用這麼重的錐子對準眼睛刺下去呢,豈不是自討苦吃。

還有刻著“空”字的黑色%e8%83%b8牌,這似乎是個晦澀而特殊的代號,具體意義不明。

但第三樣東西就很奇怪了,倒不是說東西本身奇怪,隻是被叛空隨身攜帶這件事很奇怪。那就是糖,大量的糖,金平糖、糖飴、砂糖……不同形式的糖放在不同的瓶瓶罐罐裡,連糖帶罐加起來有三斤左右。

這叛空,隨身帶這麼多糖做什麼?

他和糖這種治愈類食物完全不搭邊啊。

至於那張被藏在胳膊裡的絹布,林清泉將它泡在冷水裡一天一夜,又拿豬的胰子蘸點硫磺搓了十幾遍,才皺皺巴巴地恢複了點原樣。-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布料的質感極佳,捏在手裡像一汪涼爽的水,上麵用金線刺繡著兩行娟秀的小字:

魔力複蘇,三途大開;

無間地獄,人人在中。

文字旁邊有一塊模糊的朱砂色章印,拇指甲大的小小的圓形,圓裡麵排列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字。

林清泉動用了現代化學的知識,對章印做了複原,好一頓折騰,才勉勉強強的看清了章印是個地址:

大阪春日神社。

他決定去一趟這個地方。

而且是當即啟程,說走就走。

第5章 神諭

從江戶城到大阪城,從關東到關西,林清泉日夜兼程了十五天。

春日神社並不難找。沿途隻問了兩個人就走到了。

其中一個路人,在指明方向後說了句:“你要去春日大社啊……那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春日大社的神主,相貌奇醜!”

林清泉有些興奮,“那我更要見見了。”

路人笑著多嘴:“按理來說,相貌醜陋的人不能承擔神職。可春日神主擁有強大的占卜能力,宛如半神一般,便被幕府特設為神社的宮內司。從樣貌到經曆,都像怪奇圖鑒裡的神人呢。”

磚紅色鳥居一階階架起,組成一條向高處延展的紅色隧道,隧道儘頭就是青瓦紅木的神社。神社屋簷係著秸杆注連繩。

林清泉拾級而上。不時有白衣紅裙的巫女匆匆走過。陽光從鳥居間滑進來,形成一道道下斜的矩形,走在這裡像走進紅黃積木的樂高世界。

等會一定要想辦法求見神主,花點錢也沒關係。不為彆的,就為看怪奇圖鑒的真人版。

這麼一想,爬山爬得更快了。

剛一邁進社殿,林清泉點好香燭,跪下參拜神像,一隻手在這時扶住了他。

“歡迎光臨,我等了你十五天。”

對他說話的是一位身著素白斎服的男子,手裡還拿著竹骨製作的扇子。

大概是在神社生活得久了,他舉手投足像出塵的神仙,乾乾淨淨氣度不凡。

但重點是,他相貌奇醜。

是那種很怪異的醜。圓鼓鼓的腦門,黝黑的皮膚,方方正正的大臉盤,兩眼間的間隙很大,像山海經裡跑出來的神獸。

就算他沒做自我介紹,林清泉從這身裝扮和長相也了然,眼前這位就是他想見的人。

掌管神社的人叫宮內司,也叫神主,被稱作神與人之間的媒介,主持祭祀、占卜等神社事務。

林清泉本以為要重金求見的,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您等我?”林清泉奇怪地問,“您知道我要來?”

“用最簡單的占卜就能知道。”神主道,“本社的神織在半個多月前丟失。占卜顯示,神織是被一個似惡鬼的人以鮮血為封印偷走的。而在今日,會有一位攜帶高靈性魔胎的宿主,於正午時分來到本社,把神織歸還回來……”

林清泉劃出重點:“高靈性魔胎?”

神主仿佛知道他要這麼問,悠悠笑道:“高靈性魔胎,是指那些可以離體的魔胎,數量隻占到魔胎總數的一成。它們更聰明,知道宿主死了自己也會死,因此在察覺到危機時,會短暫地離體、保護宿主。當然它們的根本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

原來如此。

當時遇險,他的眼睛隻是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