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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說:“不客氣,我該做的。”他是大夫,救人是該的。

等送走了小田,黎周周就同容燁說:“我一直沒問你,就是怕你多想,如今你傷好的差不多了,可是有什麼打算?”

不等容燁說話,黎周周再道:“我是沒有趕你們的意思,隻是你整日提不起什麼精神興趣,可能是我多管閒事,話也有些多,你既是千裡迢迢拖著一口氣到了昭州,如今命掙過來了,難不成就這麼渾渾噩噩過日子嗎?”

“你要是不嫌,我替你安排一個差事?”

容燁便看了過去,想了下說:“我不善經營。”

“不是買賣的事。”黎周周問:“你彈琴如何?去學校或者官學教課。”

容燁當年驚才絕豔不是吹的,辭藻華麗,擅詞,科舉之類的正經文章比不了嚴謹信,但世家子弟騎馬射箭下棋撫琴作畫,這些君子才藝可是都會,而容燁算的上精通。

當年入宮念書,教他的還是林太傅。

若說孫沐鶴仙人是天下讀書人欽慕的儒學大家——多數還是偏底層普通讀書人,那麼林太傅便是科舉有了地位秀才舉人仰望欽慕的。若是得林太傅授課幾年,那傳出去名聲十分響亮好聽。

沾了皇家二字,那就是矜貴了。

“我去學校試一試。”容燁答。

黎周周便說:“學校老師工錢可能不算太多,但日常開銷應該是夠用的,以後每個月給我三兩銀子吃住費用,對昭州房價來說是有點高,但我家這不是物超所值嘛。”

容燁怔了下,沒想過黎周周會說這番話。

“咱們非親非故的,等何日你成了我朋友,這租房錢我就不要了,現如今自然是要的,藥錢就算了。”黎周周肯定道。

容燁道:“藥錢我給你。”

“那也好,我算算。”黎周周真算了帳。

容燁叫來老鐘,要了銀兩送過去,黎周周收下來了,說:“也彆耽擱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學校,替你辦了入職手續。”

從頭到尾快的像是一陣風,等黎周周走後,容燁才緩了過來,冷清的麵上露出幾分暖意笑來。

小齊年幼,得知黎老板同少爺要了錢,以後他們住在黎府每個月還要交三兩銀子租住錢——這理雖然是對著,但小齊還是心裡有些難受,好似一下子和黎府生分遠了許多。

他同爺爺說:“少爺心裡指定把黎老板當朋友了,可現如今——這、這,少爺得多難受啊。”

老鐘活了大半輩子,是底層掙紮過,進了貴人府邸也掙紮過,見多了齷齪醃臢事,此刻見孫兒紅了眼要哭了,說:“傻孩子,你可彆埋怨了黎老板黎家,人家待咱們這才是好哩。”

“主子爺交了錢,這就不是寄人籬下白住了,咱們是住的穩穩當當的,不著人說嘴,再說了,有個事牽掛著也好,應該是也好的吧。”

老鐘也不曉得好不好,他家少爺性情同旁人不一樣。

黎周周是聽相公說‘無事生非’、‘腦子裡多想那就是閒著的’,話雖是有些以偏概全,但也不無幾分道理,這次便先一步替容燁拿了主意,若是容燁以後不喜在學校任職,是走是留,都隨容燁了。

他的心意到了,幫也幫了,無愧於心。黎周周心道。

第二日一早,黎周周讓套了馬車,送黎照曦入學,同時陪容燁去學校入職,學校如今有個教畫的了,陳大郎一聽是撫琴的老師,便一臉糾結說:“黎老板,不然請容少爺去官學授課吧?”

陳大郎太懇切了,“咱們官學如今的撫琴老師還是許老師頂著,他說他的琴藝課就是閒暇練練,教了官學子弟這麼久,怕是誤人子弟。”

自然當時是沒條件,許老師原是進士出身,家裡也算殷實,幼年和官學求學時學過一些時間的琴藝課,但水平嘛,擱現代那就是業餘水平,自己彈著玩還行。

還有就是昭州城的紅樓楚館了,但這些琴師也就是奏樂伴奏水平,算不得高手。而且總不能請這些老師來教授學生撫琴——就算顧兆再開明,官學支教的老師再崇拜顧大人,聽見這個肯定要厥過去一片。

因此這君子四藝課就一直馬馬虎虎糊弄著。

反正科舉也不考這些。但現在要是有好的教育資源,那自然是先緊著官學來。

陳大郎說:“學校的這些課程其實也不緊,多是實用的課,先是識字算術記賬刺繡,學畫那也能對刺繡有幫助。”

“我問問容老師,能不能兼職去官學授琴藝課。”黎周周扭頭看容燁。

容燁便點頭。

這下學校、官學,容少爺打兩份工,自然賺的也多。

陳大郎自是欣喜,連忙替容老師辦了手續,開始給容老師排班,也幸好琴藝課不是必須品,官學是十日有個兩天,學校是一周一天半。

回去的車中,容燁端坐其中,過了一會問:“陳老師剛才言語中多是重官學,輕學校,覺得學生不上琴藝課也可,官學要緊。”

“……?”黎周周在想中午吃什麼,聽容燁說這麼一串,看了過去,不明白什麼意思。

容燁便問:“你是哥兒,這些偏見你不難受嗎?”

“你說這個啊。”黎周周恍然大悟明白過來,他笑了下,說:“你是從男子身份轉到了哥兒,以前的偏見現在你看來就會覺得處處都是,身份落差。”

“我自小就是哥兒,在村裡長大,我家裡貧窮,阿爹去的早,分家後和爹住在茅草房中,打小不識字,也沒人教我規矩,整日忙著先把肚子吃飽了。”

“那時候我沒時間也沒腦子想什麼哥兒地位低,處處受歧視不招人待見,我沒這個想法,因為村裡人看,哥兒女孩都是如此,大家都是長到年紀嫁人生子操勞家務,自然男人乾力氣活重活糊口養家。”

“我那時候的天地道理就是如此。”

“出了村,去了府縣,去了京裡,又來了昭州,我和你不同,我和百姓們打交道多,他們不會有你這個想法,官學學費貴,讀書嚴苛,夫子會罰站打手心板,黎照曦有寒暑兩假,暑假一放就是兩個月,官學的學生嚴寒酷暑還要讀書,假日少,活動玩耍的時間也少,他們是為科舉去了,家裡人期盼當官,帶著全家翻身,學校學生就不成。”

“可你若是去問,就知道學校的學生已經很感激有讀書入學識字的機會,這世道就是不公,男子和女孩哥兒,世家權貴和普通百姓,當官的和經商的,高低貴賤,似是生下來就定好了,低賤的想翻身那就曆儘艱難,在高貴的人眼中,那也是雲泥之彆。”

“我家相公當日入翰林,於我們來說那是天一樣的貴重了,可在你們世家子弟眼中如何?”

容燁眼中略是驚訝,“你都知曉,那你不生氣傷心難過嗎?”

“我改變不了。”黎周周說的平靜,不是認命,“我就一個哥兒,從過去到如今,儘我所能做的,再多了,那就是杞人憂天,我幫不上忙,多愁傷感對過日子沒用處的。”

“說實在的,你看我辦的工廠、學校,外人叫我黎老板,其實最初我也是借了相公官字的光,可借了光你要是自己沒辦事能力,那就是個擺設。”

黎周周望向容燁,“外人喊我黎老板,我是,外人喊我顧夫人,我也是,這都是我,日子怎麼過,過的是否舒坦高興自在,我自己知道。”

“你彆想太多了,彆把自己鎖死了,你就是容燁,哥兒男子身份不都是你,都是要過現在的日子,或是你還想回京裡考科舉當官?那這確實不成。”

“不回京了。”容燁語氣冷冽。

“這不就是了,你既不回京裡,那現在你還糾結什麼?”

科舉考上了舉人肯定要去京裡參加殿試的。

容燁心中震撼,直到到了黎府,下了車,他同黎周周分道,望著黎周周的背影,此刻才懂了,為何以利為先的商人,提起昭州商黎老板皆是紛紛讚揚。

眾人欽佩的隻是昭州商黎老板,而非顧夫人,而非什麼夫郎哥兒。

“少爺回來了,我去泡茶。”小齊見少爺回來,忙是去泡茶跑腿。

容燁坐下,見小齊忙前忙後,那身衣裳還是京裡人的款式,再看老鐘也是,便說:“入鄉隨俗,既是到了昭州,那就換上昭州的衣裳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是。”老鐘可高興了,少爺這意思便是在昭州安頓下來,不跑了。

小齊雖沒聽懂裡頭話意思,可也高興,昭州的衣裳比京裡的要乾活方便,還涼快。

容燁看著小齊看了會,說:“明日送小齊去學校。”

老鐘先跪地說不成,這哪裡成,小齊哪裡隻當去學校念書識字,這樣就沒人伺候主子了,容燁還是麵容冷淡,沒看地上老鐘,說:“定下來了。”

這下老鐘不敢哭了,也不敢求主子爺收回話,隻能含著熱淚下去了。

他知道,主子爺這是為小齊好,可哪裡有主人家養活他們仆從的,還送仆從念書學字的道理,唉。

霖哥兒最近可忙了。

自打蘇佳渝成親日子定了以後,霖哥兒就開始設計婚服,畫草稿樣子,還問了佳渝阿哥的喜好,之後就開始動工,慢慢的來。

後來畫稿好了,繡花樣子也定了下來,量了尺寸,便開始做。霖哥兒忙活起來,他是做的佳渝阿哥的新嫁衣,至於男方的——

霖哥兒偷偷笑。

蘇佳渝臉是害羞的,卻也說:“他的衣裳我來就好了。”

“霖哥兒你能不能教我?”

自然是好。霖哥兒一口答應了。

後來蘇佳渝也不住店裡了,回來住,開始往霖哥兒院子裡跑,學著裁衣繡花樣,但他從村裡出來到如今,縫補個衣裳成,繡花真的笨手笨腳的。還好他就做侯佟這一件衣裳,繡花款式也不複雜難學,慢慢的在布頭上練一練,就差不多能看了。

“這是你的心意,保管是千萬的看重喜歡。”霖哥兒說。

蘇佳渝就有了信心,一件衣裳他做了兩個多月,每次從鹵煮店回來先洗乾淨了澡,手塗上了護手的,這才拿針開始繡。

一天天過去了,九月底時,蘇佳渝終於把那件新郎服做出來了。他親自送到了侯佟那兒,就站在院門中,說了一些話,沒多停留就走了。

侯佟拿著包袱是笑的像個傻子,心裡同這包袱一般,沉甸甸的甜蜜,回屋一看,連鞋子都有,他看著鞋底密密麻麻的針腳,想著渝哥兒下了工回到院子一針針的納著鞋底,自是心疼,還甜。

第二天,侯佟就跑去鹵煮店,給渝哥兒送了一些瓶瓶罐罐的護手羊脂,這些瓶罐都是他燒製的,瓶身淨白描繪了幾條波浪,底下寫了渝字。

渝哥兒收下心裡高興,侯佟知道他小名叫小河。

“原來是一條河啊。”黎夏打趣。

渝哥兒羞紅了臉。

十月初,眼瞅著蘇佳渝的婚事臨近,霖哥兒先急了,一日日的往昭州南城門瞧,愁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