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頁(1 / 1)

看到信時,京裡已經鎖了幾處大門,而二皇子帶著一隊兵馬往京中趕,而宮裡敲起了喪龍鐘,一聲一聲……

九聲。

康景帝駕崩了。

六歲登基,在位六十三年,最終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紫宸殿哭聲哀嚎聲一片,嬪妃們、皇子皇女們跪倒,紛紛哭的不像人樣,內殿中,皇後正責問汪澤田,聖上最後時你守在身邊就沒有遺詔嗎?

康景帝一死,汪澤田身上也泛著死氣,是那種回光返照的死氣,一個老太監,穿著四品的太監服,在大曆的皇宮被捧著六十多年,可從來是謹小慎微,如今卻挺了腰板,不卑不亢的回話:“聖上留有口諭。”

皇後眼皮跳了跳,恨不得現在就讓人堵了汪澤田的嘴,拉下去。

“嚴大人也在。”

“請諸位內閣大臣到齊,老奴自會宣口諭。”

康景帝駕崩時是黃昏傍晚,往日宮門早已落鎖,可宮裡長大的人精Zi,誰都知道,帝位之事刻不容緩,不說彆的,遠在豐州的二皇子還帶著兵馬,若是趕來了——

原先潛伏底下的黨派,如今是抬在了明麵上。

五皇子黨、六皇子黨,還有圈了的八皇子也想爭一爭——八皇子早被圈廢了心智,並不想爭什麼,可他不爭,背後的皇後,皇後的母族。

若是不爭,新帝上位,他這個嫡出還有性命嗎?

五六一母所出,背後都是容家,可六皇子娶了容家女,自然是更親一步,五皇子也是知曉,背後結交拉了一串。

這一夜,紫宸殿中燈火通明,宮外各家大臣府邸誰也不曾合眼。

內閣大臣皆在,汪澤田在,據說聽了聖上口諭的嚴大人也在,按理說宣了聖上口諭,這邊就走之後的流程順序,如何發喪如何安頓聖上遺體等等。

可皇後攔著沒讓,說人不齊,要叫八皇子出。

站六皇子的臣子便先言:“不可,聖上親自降旨,讓八皇子休養,不得召,不出府邸。”

“你!”

“容老臣多嘴,大曆先祖言,後宮女子不得乾政,皇後娘娘可是忘了?”林家太傅說道。

在對八皇子上,五六皇子也不傻,先聯起手來。可皇後也不是沒對手,端妃一派趙家也上了,說再等等,人還未齊。

等什麼?自然是等二皇子了。

趙家接了信,二皇子早已出發,不日就到。

拖吧。

口諭不發,誰都不能離宮,嚴謹信更是如此——汪澤田拉了個下水的。如今嚴大人不僅是炙手可熱,簡直是旋渦正中心了。

熬了一夜,又僵持了一天,二皇子還未回來,汪澤田也是急,是急聖上龍體,也幸虧是天冷,若是夏日——

唉。

直到傍晚,趙家也快周旋不住,因為皇後一族眼看著八皇子無機會,五六皇子去拉攏,其生母賢妃是伏低做小跟皇後娘娘說話去了。

這時,城門回報,二皇子康親王帶著人馬回京了,已經到了京城外,怕是沒多久就要進宮,有人自是要去攔,關城門,可沒攔住,人進來了。

這下又是一鍋亂麻。

直到第四天,口諭發。康親王一脈不服,後來顧兆聽聞,還見了血,之後如何不知,反正京裡這之後的一兩個月都沒安定,自然是也過不了年。

要給聖上守孝,國喪。

昭州遠,顧兆是看著信,有原身記憶知道這事,可現實中他是不知道聖上已經駕崩的,這會到了過年,今年舉辦燈會的商賈還摩拳擦掌,跟顧大人表功說了許多,如何籌備如何花了銀錢的。

……那就再過一個痛快平安喜樂的年吧。顧兆心想。

之後要打仗,局勢不安穩,雖說是五皇子登基,看似大局已定,可他覺得康親王不會善罷甘休,尤其還有兵馬,怎麼會屈居五皇子之下?怕是五皇子許諾了什麼吧。

還真是路遠,國喪消息就是快馬加鞭趕到昭州,那也得一個半月多。因此昭州這個年還和往年一般,或者說辦的更好更熱鬨了。

隻是顧兆時不時的望著京裡方向歎氣。

原身的記憶就此作罷,他也不知道未來如何了,可彆是四分五裂,成了五胡亂華那般的亂糟糟吧,這遭殃的是百姓。

“相公你近些日子一直歎氣。”黎周周夜裡睡醒沒見相公,床側是涼的,便起身披了鬥篷,手裡拿了個出去找。

又在院裡看著北方。

“是不是京裡大哥二哥家發生什麼事了?還是師兄?”黎周周給相公披了鬥篷。

顧兆自己攏整齊,一手握著周周的手,“我心裡亂不安定——”他不知道怎麼和周周說。

黎周周就不再問了。

可顧兆握了會,又說:“跟大哥二哥沒關係,或許是有些關係,我擔心二哥——之前來信一切皆好,但我猜測到了不對,怕是聖上要駕崩。”

黎周周驚訝微微睜大了眼。

之前秋商隊回來,相公帶了一匣子書信回正院,表情略有些不對勁,當時黎周周看到信匣子,還以為是出什麼事了,後來一看,京裡幾家皆是平平安安的,還有個好消息,小樹懷上了。

之前黎周周還擔心嚴家人因為小柳婚事嫌小樹,如今小樹懷了身子,他就放心鬆了口氣,嚴家人肯定是不想退婚的麻煩事,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小樹上了。

小樹可真是個福星。

“我家周周才是,之前周周一直擔心柳夫郎,這不,老天爺疼愛周周,一下子不讓周周操心,安了你的心。”顧兆玩笑說。

因為顧兆開了這個玩笑話,黎周周就把相公拿信臉色不對勁這事忘了。可之後十多天,顧兆是夜裡跑出來,黎周周回想到了那日,覺得肯定有事。

“這、這?”黎周周不知如何說,壓得聲也低。

顧兆握了握周周的手,聲音兩人可聞,說:“我嘴上說猜的,但肯定了,這事你先彆和其他人說,大家好好過個年。”

“嗯。”黎周周答應上,可神色是慌的。

皇帝死了,這就沒了?那誰坐皇帝?

“戎州那邊來了個皇子,打起來了。”顧兆歎息,“這些小國,真是會看局勢,趁你病要你命,安穩了這麼多年,到底是……”亂了。

如今大曆內憂外患,五皇子——希望能壓得住局麵吧。可顧兆心中想完,不由想起趙家、想起康親王的手段,五皇子能壓住個屁。

“要征兵吧?”黎周周問。

誰坐皇帝現如今好像不重要了,和他們老百姓過日子比,太遠了,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事,若是打仗那要服兵役,這才是關於老百姓生計的事。

顧兆也不知道,但想,若是在這樣鬨下去,打個沒完沒了,四五年都是快的,若是有個七八年不停歇,肯定要征兵,大曆攢了三四十年的本得掏一半,若是再久,那就真的……

唉。◣思◣兔◣在◣線◣閱◣讀◣

“周周彆慌,一時半會咱們還能穩住,也亂不到咱們頭上。”顧兆說了句冷血的話,這也是沒辦法無能改變的。

黎周周知道相公不是不擔憂百姓的官。

“希望老天開眼,儘快安頓下來吧。”

希望吧。

顧兆也在心底求,不管有用沒用,先祈求了再說。

第二天,一睜眼,昭州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衙門休息不辦公了,開始過年發年禮了,整個昭州衙門的公職人員可開心了,喜氣洋洋的,而街道上鋪子都開著,百姓們采買年貨,一張張臉上帶笑,雙手拎著東西,小孩們蹦蹦跳跳的,嘴裡含著糖。

福寶不上學了,放寒假,如今在府裡也沒歇著,寫字做作業背書練習騎馬,王堅和霖哥兒也是前兩日各自回家,霖哥兒早走了兩天,現在這會怕是到吉汀家中了。

十來家的工廠也停了,工人們也收到了年貨。

蘇石毅去底下府縣監管發放年禮這事,昭州城附近的工廠是忠字輩的幾人去辦的,黎周周就近能管,過目就好了,放手讓這些人鍛煉。

上次孟見雲帶回來的三十六人,這事順字輩,排序後,便是教規矩,等年後統一送學校先學字,如今是在黎府住下安頓著,當仆人下人使喚。

之前黎府雇的仆人也沒辭退。黎周周和顧兆兩人到底是不想把這些人都當做雜物的仆人使喚,若是實在是腦子不開竅,隻會乾個家務活,那就留府裡當下人。

終於過年了,先去陳府拜年,因為兩家顧兆同陳翁拜了把子,黎照曦的輩分是抬了一抬,當天去陳府拜年,黎照曦就讓仆人拿了一箱子的禮,全是送給他的侄子侄女的。

顧兆看了這一箱禮,再看福寶還很高興的模樣,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黎照曦是不是傻啊!

黎周周見相公不愁那些事了,便笑說:“他自小長大,吃喝用度上我們沒拘著,都不愁,外人看著貴重的琉璃,每次燒一模一樣的兩套,一套賣出去,一套送咱們府裡,他自小就用這些,就是尋常東西,換一聲小叔叔叫,能不開心嗎。”

“……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當爹的鑽錢眼世俗了。”顧兆後來一想,還真是周周說的道理。這一代憑自己雙手辛辛苦苦賺銀子,二代沒有這個體驗,自然不知道賺銀錢辛苦艱難,“我們家黎照曦算得上正經少爺了。”

是土生土長的大曆本地人,雖然有他這個‘外來’爹思想影響,但身邊朋友同學仆人都是本地人傳統想法,加上生活習慣起居,可以說是一半一半吧。

黎照曦送禮開心,陳家的小孩子們收禮也開心——自然十六七大點的孫子輩還矜持,不過眼底都是笑意。

陳翁也高興,痛快叫顧老弟,來喝一個。

顧老弟不想喝酒了,這老哥雞賊啊。

把京裡事拋到腦後,那這下過年就樂嗬了,吃酒玩牌打麻將,麻將是顧兆蘇出來的,陳府女眷特彆愛玩,就是贏錢,打的也不大,過年做了一把子的銀瓜子,拿這個玩。

黎周周還贏了一小把銀瓜子,回頭全散給了小柳渝哥兒倆人,說:“你倆拿著玩吧,過年輕鬆痛快些,小柳你把針線放下不動了,衣裳都夠穿,府裡還有針線房,你彆累著眼睛了,同渝哥兒好好玩玩樂嗬一下,不然開年,可得忙,又沒得歇了。”

小柳這姑娘就是勤快,跟著霖哥兒學會做衣裳後,是府裡誰都沒缺,他的、福寶的全套,爹和相公的那就是外衣了,是全做完了送來的。

黎周周就知道小柳特意這般做的,而不是做一人的送一人,這樣他會說不做了,送來就是好幾套,是沉甸甸真心實意的心意。

“明日府裡來客人,你們也幫我招待招待,叫些妹妹們同你們一起打牌玩鬨。”黎周周給安排上,反正如今院子大,都敞開玩。

之前年三十夜,拜年時,黎府買的這些奴,前頭第一排就是黎春黎夏孟見雲,帶著後頭新來的齊齊跪在院子裡頭給主人家磕了頭拜年,黎周周顧兆給大家夥發了紅包,之後就散了,各自回院子吃東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