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乾的久了,廠子不是什麼見不得人勾當,這天天結的工錢變成了半月一結,若是一月一結時間拉的久,百姓心中總是不放心,錢到了手裡才踏實。
到了昭州廠,一開始就是一月兩結,月中和月末。
這月中又到了發工錢時間,每到領錢前一兩天,工人們的家中各有各的厚待,午休吃飯時,熟悉的坐一起,話頭也多了。
“這時間過的快,一晃眼又到了月中,我就說我婆母昨個兒那麼好,還燒了一碗肉,她兒子沒吃幾口,先給我碗裡夾。”雖是瘦肉多些,沒多少肥肉,可放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家中吃一回肉,肥肉定當是先給男人,公爹、男人、小叔子、她兒子,最後她能有個肉汁拌飯就不錯了。
“喲,你家還吃肉呢?我家倒是沒。”
“瞧你說這話,早上來時還跟我顯擺,她婆母給她煮了個雞蛋讓她帶路上吃。”
也有人說:“等明日發了錢,第二輪休時,我想著去昭州城裡一趟,買一些椰貨還有那流光綢。”
“這般趕作甚,現在天涼了,買回來也穿不上,不如等明年第一批貨再說。”
“我怕明年搶不到手裡。”
熟悉的都知道,這家嬸子女兒到年歲了,買了流光綢肯定是給孩子做嫁妝的,便說:“咱們是做麻線的,一雙手糙的隻能乾糙活,人家織廠的,一雙手滑的喲,聽說廠裡備了護手油,上工前都要抹抹呢。”
“人家還坐著把錢賺了,多輕鬆呀,哪像咱們。”
“要我說,誰家有閨女了,還是攢攢錢先送自家女兒去上學,這是正經事,出來就能進廠當工人了。”
那嬸子聽了隻能說:“我家二娘十七咯,再上學校上四年,出來哪成啊,該嫁不出去了,倒是花娘你家大娘多大?”
一直沒開口的花娘聽見了便說:“才五歲,再長兩年正好了。”
嬸子一臉羨慕,說:“瞧瞧,花娘這福氣到了,攢個兩年的錢,孩子年歲正好上學校,出來了,家裡又是一份工,到時候光咱們羨慕的份了。”
“花嫂子這是前頭吃苦吃多了,老天爺看了憐惜呢。”
“不是有話說苦儘甘來麼,花娘這好日子在後頭。”
眾人一言一語,在座的沒一個嫉妒酸的,是由衷替花娘高興,實在是花娘以前日子太苦了,不是人過的,若是換做她們,想都不敢想。
發工錢自是高興,你一言我一句,說了要給家裡買什麼、帶什麼、補貼什麼,各家有各家的憂愁,有些錢還沒捂熱,流到彆的去處了。
“……不提了,我家男人老實,那便隻能這般湊合過著,難不成還要我上吊去?現在已經好多了。”女工說。她家婆母偏疼幺兒,如今小叔子年歲長成了,該娶媳婦,這娶妻的錢自然是公家出。
可婆母說她在廠裡做工,定是留了一些私房錢,讓他們二房多出些。
女工是要死說沒留私房錢,可她男人給說漏了嘴,婆母便撂了話,若是她不多出一些,那以後發工錢了,婆母就跟著,你說沒存私房錢,那好啊,直接充公給我,這以後我信你的話。
能如何?隻能認了。
柴米油鹽各家官司斷不清,不管怎麼說,發工錢日子是高興的,以及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第二天,各廠放工錢了。中午剛過,四個廠子大門口外頭就陸陸續續來人守著了,這些都是廠裡工人的家屬,有哥哥父親的,也有丈夫婆母的,一發半月的工錢一百多文,這麼大筆錢,自然是怕自家女兒/媳婦/兒媳拿不住,萬一丟了,被偷了,或是被賊人惦記上了。
女人力道小,哪裡防得住。
自然是家裡人來陪著。
錢是下午放,怕中午放了錢,下午乾活工人們老操心,要是丟了就不好了。可即便離下午放錢還有幾個時辰,這些工人的家屬也早早候著了。
下午四點左右,廠裡搖鈴。
正做工的工人們聽見鈴聲還愣了下,“是不是打錯了?這就到下班的點了嗎?瞧著不像。”、“是啊今日下午過的好快。”、“我看也不像。”
大間的隊長大聲道:“白天短了,昨個黎老板發了話,說之後放錢提早三刻時間,按著大間排隊伍,拿了錢的,外頭廠裡有家人候著,可以給家裡人拿著,沒有的那就等時間到點了下工。”
“不用耽誤大家夥下工回去路上時間了,這也是黎老板心善,擔心遠路的工人。”
眾人自然是高興,紛紛稱讚黎老板心腸好。
“其實我說一句,咱們黎老板虧是個夫郎,若是男子,肯定心不會這般細,想這麼多。”
“這倒是,誰能為咱們婦人想啊。”
眾人七嘴八舌依次去賬房,已經排了長長隊伍了。賬房是有兩位,一位發錢的,一位算賬的,還有各大間的領隊拿著考勤表念著名字。
現下的工人是沒人請假缺考勤的,不過也有發燒的,實在是難受來不了了,這是少數極個彆,隊伍快,她們大間叫著名字快一半了,旁邊二大間的工人也出來了,在後頭排隊。
一大間的工人拿了錢,有的往門口跑,給家裡人送錢,臉上喜氣洋洋很是自豪,她不是賠錢貨了,不是沒半點用光知道吃家裡飯的了,如今她也能賺錢,比她前頭哥哥還要賺的多。
“誒呦,娘的好三娘,這是發錢了?幸好來得早了。”這是女工阿娘。
“大娘?哥在這。”這是家裡哥哥。
“發錢了?多少?”這麼是丈夫。
工人:“還能多少,不會自己數啊。”
丈夫拿著沉甸甸一包的錢掂了掂,臉上露出了笑,說:“我回去先割了肉,等你收工了,再來接你,娘說今個吃肉。”
“其實我也不饞這一口肉,錢還是多攢著,到了咱家大娘能上學年歲,我想送大娘去學校。”
丈夫道:“這是應該的,不過也不缺這一口肉吃,學校一年才二百文。”
“你現在說的輕巧了,以前一年二百文,誰會送啊。”
“這不是你現在有本事了能掙來麼。”
夫妻二人多說了幾句,女工便道不說了,“黎老板心善提早多放一會,我得回去趕緊再趕趕工,彆耽誤了,不然這錢我拿著燙手。”
“應當的,好好乾。”
工人們沒有偷懶的,尤其是路近的,等了收工,還多乾了一刻時間,給黎老板把工時補上,還是領隊趕人讓回去。
“黎老板不是刻薄的人,他心善厚待咱們,以後乾活日子還長久著呢。”
“快回去吧。”
“花娘你快走吧,彆留著了,本來就是擔心你們這路遠的,回去路上小心些。”
領隊也操心,這花娘老實手腳勤快,平日彆人不問就不多說,心裡也知道感恩,這樣好的人,卻攤上了個懶貨男人,上工這麼久,回回發錢也不見花娘男人來陪著。
花娘應了好,也不耽誤,收拾了,錢袋子貼身放進了襖子裡——她給裡頭縫了個夾層。
一出廠子,外頭人都走的乾淨,同她一個村的,大家夥早坐上了牛車,尤其是今日放工錢,自然是大家夥結伴坐牛車安全些。
以前沒牛車時,放錢日子,十幾個人結伴走,如今就剩花娘一人了。
花娘走在大道上,是腳步越來越快,她經常走慣的路,瞧著昭州城外路上還有人,略是心安一些,手摸著%e8%83%b8口放錢的地方,可越往回去走,路上沒人了,前前後後幾裡地,沒個村莊沒個路人。
天色也晚的快。
花娘後頭是連走帶跑,可跑一會不成便走一走,這是自是沒注意到,半路有人尾隨跟著她的瘦矮男人,直到這人撲了過來……
第二日,早上巳時三刻,差不多就是九點四十五左右。
黎府門口七位穿著廠裡工服的女工在門口徘徊,都是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還喘著氣,顯然是一路連跑帶走趕過來的,這副模樣一路遭了不少人側目,有豔羨的,這可是工人啊。
誰能不羨慕。
可這些工人急匆匆往黎府門口走,到了後,瞧著這高門大戶的氣派場麵,卻怕了,不敢上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去、去敲門吧,咱們都到了。”
“黎老板仁厚,定不會怪罪咱們的。”
“萬一是旁人開門的?”
“可要是不請黎老板,花娘不得被打死了?”
七位咬咬牙,上工時間能跑來,都是跟隊長說休一天不要一天的錢的,可見是同花娘有了情誼,也是心裡有幾分膽量義氣的女郎、哥兒。
可再有義氣膽量,對著高門威嚴的大門,自是怯懦。
正互相鼓起,黎府大門咯吱一聲開了,門房露出身影來,瞧見門口的工人便問:“各位是有什麼事嗎?找黎老板嗎?”
“是、是。”
本來聽到動靜下意識就躲的幾人,硬是有一人上前答了話。
門房敞開了門,招呼幾位先進,“你們在候轎廳坐著等會,我進去傳一聲,有啥事?”
“我、不是我,是我們村裡人——”
“是村裡人也是同做工的,她快被打死了,求黎老板救救花娘。”這年輕女郎說著哽咽要跪。
門房趕緊扶人,他一個下人哪敢擔這樣的禮,要是被黎春總管知曉了,那他就要倒大黴要遭殃了,“快彆跪,你們坐著,我去傳話。”說罷是一路小跑去了後院。
黎府沒京裡那麼多規矩,什麼門房傳話先給後院第一道門的粗使婆子,再粗使婆子進後院二道門到門外伺候的丫鬟,再有門外伺候丫鬟遞話給夫人身邊二等丫鬟,再由二等遞話一等。
就說黎府的門房,黎春不愛男人,管起府邸的下人,對著男人尤其是嚴厲,竟是鉗製住了外院一乾小廝仆人,沒一個人敢看人下菜,慢待來客。
“黎總管,外頭來了廠房女工,說是有個工人快被打死了,求老板救命。”門房正巧撞見了管家,忙不迭的說完。
黎春一聽關於廠裡的事,還是人命,當即說:“你把人都帶進來,我跟老板說話。”
兩人分頭行動。
黎春腳步快,到了正廳,夫人同老太爺正說話。
“怎麼急忙忙的?什麼事?”黎周周問。黎春不是毛躁的性子,尤其這一年多,越發穩重,對外臉上也沒多少情緒。
黎春把門房話學了一遍,黎周周蹙眉,黎大也收了笑,“咋就出人命了,人呢?快問問,彆慢了。”
七位女工被門房一路領了進來。
這七人,尤其是同花娘家住的近的女郎,見了黎老板,如同見了主心骨,膝蓋一軟,撲在地上就磕頭哭訴:“老板救命,花嫂子昨個領了錢,回去路上、路上……”
第145章 建設昭州45
昨日花娘遭了歹人,那歹人跟了她一路,早知知曉她銀錢放在哪裡——花娘時不時的摸摸%e8%83%b8口查看。等四下無人時,歹人撲上前,要搶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