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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梅雨季節也就三四月到六月下的勤些,之後天氣熱一些幾場暴雨就沒了,最多是房屋漏雨,大夥都習慣了。”農事官回報。這也沒法子,老天爺要下雨,即便是顧大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阻止的了,除非顧大人真是神仙不可了。

顧兆怕的是暴雨衝擊,山體滑坡還有房屋衝垮,這些要注意。哪怕近幾年都平安無事,還是要注意防範一些。因此這段時間帶人去附近的村子看情況,靠山近的山腳下的,那最好是撿柴火,砍旁枝,莫要砍伐大樹。

水田裡要引流。

屋子地勢低的,那就加固牆體,家裡男人勤檢查檢查房屋情況,有的太窮的村裡,房屋就是一把茅草糊的,那黃泥牆體一看都要搖搖欲墜,幾場暴雨下來,顧兆都怕衝垮了房子。

便說:“之前修過路的人家,買水泥加固房子,水泥便宜半價。”

“或是去水泥廠乾活,免費乾十天領一袋水泥。”

要麼買,要麼以工代錢。顧兆不可能免費給大家夥修房子,修不過來,昭州城外上百個村子,村裡好一些的人家屈指可數,大致上房屋都差不多。

有的人一聽當即高興,自然願意拿了銀錢出來買水泥修屋,前段時間修路一家人攢了不少,早都想把屋子捯飭捯飭了,正好碰到官老爺大度,說水泥便宜一半賣他們。

這可好啊。

他修路知道那水泥好,雨水衝不了,多結實。

也有人是不樂意乾的,像是那家房屋快倒的,之前是既沒修過路,這會也不願意去水泥廠乾活,顧兆問為何,這人就嚇得跪在他麵前,人木楞不說話隻求饒,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瞧著一把年紀窩窩囊囊的十分可憐。

顧兆問了村長這什麼情況。

“他就是個懶漢,早些年爹媽護著疼著緊,這屋子都是他爹媽蓋下來的,後來老兩口拚了一把骨頭給娶了媳婦,更是懶得不動不乾活……”

爹媽是被拖累死的,媳婦兒是外出乾活地裡刨食,還要帶孩子。

翻版的王阿叔麼。

“年前村裡家家戶戶男丁都出去修路了,他倒好,讓他媳婦兒去修路,沒人看娃兒,娃兒差點掉池子裡沒了,還是村裡老人給撈了過來。”村長越說是越火大。

顧兆以為麵前這漢子四十多了,聽完沒想到還不到三十,大約二十七八左右,因為不收拾潦倒臟兮兮的,頭發糊臉看不清樣貌,也不知道多久沒洗臉了。

孩子才四歲大,是個女娃兒。

等那婦人背著孩子從地裡回來,婦人臉倒是洗了,可看著年紀也大,像四十多的人,眼角滿是皺紋,手背皴著。孩子腦袋大,身子小,一把骨頭支棱著腦袋。

一個目不識丁的婦人乾活要養一家三口,勞累的眼底也是木楞渾濁,見到一群人圍著她家房子,還有衙役官老爺,娃兒都沒卸下來,噗通先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朝誰跪,跪了便磕頭求饒。

“……先扶起來。”顧兆讓衙役扶人。

村長用土話大概解釋了通,婦人修路因為隻去了兩天,因為娃兒淹了差點死了,她不放心便回來了,也沒錢買水泥修房,那水泥廠太遠了她也沒法子去,要看娃兒,還要回來照顧男人給男人做飯。

顧兆聽的額頭長包,“這樣的男人還給他做什麼飯,不如本官做主,你們二人和離了。”

“啊?”村長聽的費勁兒,可和離倒是聽明白了,頓時下跪說:“不成啊,這哪裡能和離,懶漢是懶了些,可也是娃兒親爹,咋能和離不過了呢。”

“對啊,自古哪裡有婦人不要她家男人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沒了她男人,沒瓦片遮身,她一走,娃兒不得死啊,她也得死在外頭,死了都沒個埋的地方。”

村民是七嘴八舌的說,包括那婦人,聽懂了官老爺說什麼也是哭著流淚寧死都不願意和離。

“誰說不能帶娃兒?孩子要是願意跟你——”顧兆是話都沒說完呢,就見那婦人一臉死相,真去撞牆了。

幸好旁邊人攔著快。

彆說村民對他這話不滿,就是跟來的衙役也多是不樂意,覺得顧大人是個糊塗官差點逼得和和美美的一家妻離子散。

顧兆:……

後來這事隻能暫且作罷。等多走幾個村,懶漢家的情況也有發生,雖不及這家的極致,一家人磕磕絆絆掙紮著生活。窮有兩種,一種是如今大部分百姓,頭腦不聰穎,普普通通沒什麼彆的長處,祖上沒有財富,就是芸芸眾生地裡刨食的一員。

受天災影響,受家裡人病情,總之是客觀原因占多。

這些百姓,一有機會能掙個錢了,多是勤快樂意肯乾的。這種窮能救。

還有一種窮便是懶漢家那種,機會擺在跟前了,自己懶,不願意嫌辛苦出力,就等著吸旁人的血,做個拖累累贅。這種窮救不好。

等八月下時,天氣熱,暴雨少了,沒什麼災害發生。顧兆原本是要蓋兩所官學,如今在昭州城的位置裡又圈了一片空閒的荒處,打算再蓋個婦孺救濟院。

‘珍妮紡織機’也蘇出來了。

蘇機子的木匠姓楊,這紡織機便稱昭州楊機。暫時這麼叫著。

顧兆之前跑了一個多月的昭州城外上百村子,是體察民情提前做防護去了,也是摸底,昭州城外的百姓生活狀態和消費水平和五個府縣下的村鎮百姓其實是一樣的。

按道理來說,離著州城近的百姓生活都略微好一些。這裡沒有。

昭州城外的百姓優勢是地勢還算平坦,沒有多的高山,種糧食出糧食比底下五個府縣出糧食都多,像是吉汀,加起來適合種田的土地,還不如昭州城外的上百個村出糧食多。

氣候、土地都是因素。

顧兆之前想,等蘇出來紡織機,可以開紡織廠,現在計劃沒變,但是能方針略略調整一些。整個昭州的棉花產量不高,也不太高,環境因素不適合大量種棉花。

種出的棉花供整個昭州城百姓都夠嗆,不適合擴這個了。要是哪一年雨水多了,棉花糟了,那整個棉麻紡織廠不得停工,工人喝西北風嗎?

百姓們適合種糧食的土地已經不多了,不能占這個。

顧兆便想到播林、安南靠山,本身就種桑樹,兩府縣可以養蠶,抽蠶絲,而昭州城外的百姓可以取麻絲,種各式各樣的蕁麻,這是灌木類,緩坡小山頭不適合種田的荒地都能種,大片大片的還好活。

最後混紡,做成絲麻麵料。

養蠶織緞,顧兆想過做絲綢高端貨,可一時半會他們沒技術,就那絲綢坊的王老板來說,王家賣貨多是賣鄚州、韶州兩地,絲綢質地一般,在沒見過高端貨前的南邊人來說,算是不錯了。

真高端技術,時尚潮流那是兩浙,人家的手藝已經純熟。

顧兆這理科男,還能讓他給織女畫新款潮流圖案嗎?做什麼夢。所以高端絲綢真的跟兩浙競爭不過,但是可以走中端。

絲麻質地衣服,麻類布料越硬,貼身穿不舒服,加了絲就不一樣了,柔軟,還吸汗,透氣,很適合夏天做女裝,或是貼身裡衣,或是手帕,總之沾了個‘絲’,以前穿不起絲綢緞子的百姓家庭,現在也能穿一穿了。

想法就是慢慢摸索,慢慢改進。顧兆還問王家借了熟練的織女,讓其先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成……

吉汀府縣。

黎周周同那穿著布衣裋褐的哥兒說話,是李家的孩子,今年剛過完十三歲生日來,隻坐了半個椅子,規規矩矩的手放在膝上,嘴裡說話聲也軟和。

“我想同夫人學東西。”

“你叫什麼?”

“李霖,雨字下麵一個林子,家裡人都喚我霖哥兒。”

黎周周便喚霖哥兒,說:“你識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略會一些,家裡請了夫子給三哥教學問,我也聽了,還會抄《婦戒》。”

黎周周沒聽過婦戒是什麼,但大概也能猜到,就是教哥兒女孩子守規矩的,以後嫁了人要如何伺候相公,如何侍奉婆母公爹,如何做個好婦。

他見霖哥兒說話溫聲細語的柔軟,膽子比渝哥兒還小,一派的溫順,也愛塗脂抹粉鮮豔漂亮衣裳,心裡定然不喜歡四哥兒這般打扮,還有他這在外頭跑來跑去的夫郎樣的。

“是不是你家中人逼你過來的?說實話。”

李霖低頭捏了捏手指,老實說:“夫人您彆告訴我爹,我不想過來,還害怕同男人說話打交道,也不喜歡做生意拋頭露麵的,喜歡畫畫做衣裳,可我爹說了,讓我來夫人身邊伺候學習做買賣,家裡才好,我吃穿家裡這麼多年,該給家裡幫幫忙了。”

倒是老實,話一股腦的全說了。

“夫人您彆現在趕我走成嗎?我、我會努力好好學的,我都不穿漂亮衣裳了,也能成的。”

黎周周見這小哥兒怕家裡人說,略思了思說:“那你先留幾日,過段時間我找了借口送你回去,不愛坐買賣了那便辛苦你在後院陪我家福寶玩。”

“不辛苦,謝謝夫人。”霖哥兒高興了。

四哥兒是聽完震驚一臉,回頭咕噥說:“他咋還愛穿那猴屁股一般的衣裳,多難看啊。”

“你不喜歡自然有人喜歡,不能強求所有哥兒都如你一般。”黎周周不覺得霖哥兒哪裡不好,“要是霖哥兒說你拋頭露麵不好穿的灰撲撲皺巴巴難看,半點都不嫻靜,往男人堆裡一紮是個男人,你倒是覺得挺好。”

黎周周本來想跟四哥兒說,每個人性子不同,要尊重人家,可他越說到後頭,四哥兒眼底是冒精光,還一派的享受,覺得是誇自己。

“你家中情況和他家中情況不同,養出的性子也不同,你要是和他玩不到一處,那就互不打擾,不許欺負人就成了。”

黎周周說了句,就換了話題了,不在霖哥兒身上多留,心不在此多是要走,跟四哥兒說起了兩廠的貨要檢查,“還有各家的護衛,底子查一下,看有沒有手腳不乾淨的。”

“知道了老板。”

黎周周算了下日子,“咱們在吉汀不久留,等貨備齊了,便回昭州,也不知道京裡的兩人如何了,還有鏢師隻有兩位,得再招些人。”

如今已經快九月底了,算上他們回來的路上二十天,等京裡人回來起碼要十月底,不能等孟見雲蘇石毅回來再去,太晚了。

於是在兩廠貨備齊後,先到了昭州城,這烏壓壓的一隊是二十車馬,進了城百姓紛紛圍觀,聽到風聲的商賈們也趕到了,還以為立即走,沒成想還要在昭州城留幾日。

“等什麼呢?”

“車隊多,肯定不能像上次那般匆忙,要收拾的。”

“這也是,這麼多貨啊,也不知道椰皂椰蓉是什麼東西,我還想買來自家用用。”

“你是用,還是琢磨彆的?”

這話就不提了,大家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打了個哈哈過去了。有真想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