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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看吧,我說沒準攤子鋪開了,顧夫人辦不下去到時候又是讓顧大人給收尾,我家的女兒哥兒就是,繡個花樣子都能弄的亂糟糟的,還讓我家夫人收拾。”

說了個沒完沒了。三大商賈其實心裡也不舒坦,對著顧夫人這番做派十分不滿,王老爺聽了則是往心裡去了,看這烏壓壓一片的反對聲,更有甚者小聲嘀咕開始說起顧夫人——罵倒是不敢罵,人多耳雜。

王老爺則想,顧夫人到了吉汀能這般大包大攬的乾事,指定是顧大人同意,或是顧大人拗不過顧夫人,反正人家夫妻一體,他心裡也覺得顧夫人做不好這椰子買賣,可他必須是投誠,尤其是這兒都不信的,他支持了信了,可不是能得顧大人青眼,另眼相看了嘛。

不然哪天去吉汀看看,反正路快修好了。王老爺心想。

到了五月末,消息再再傳回來了。

吉汀兩個廠子地址選好了,開始動工建了。六月中下時,廠子建好了,聽說顧夫人招工做什麼培訓,等七月椰子熟了下來了,就能直接乾了。

“什麼培訓?這聽都沒聽過。”

“是不是教教怎麼做買賣?做椰子?”

“顧夫人教彆人做買賣?”這人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似得,“他那食鋪人也沒怎麼去過,能在昭州城順風順水的紮根做下去,還是托了顧大人的福,要是沒那一身官皮,哼哼。”

“你瞧瞧你說的,人家相公當官的,為何不用?”

“彆吵了彆扯到彆處去了,說回來,這椰子還怎麼做?”

“洗乾淨包裝一下賣相好,還能如何就這幾樣唄。”

“顧夫人怎麼有錢蓋廠的?彆是有跟顧大人學的那招捐錢吧?不是我說,就算是顧大人的夫人,可做了買賣就不一樣了,那是拿銀錢砸下去的,誰敢這麼糟蹋啊,吉汀又不是什麼富裕的府縣。”

“聽說是什麼招商。”回話的。

商賈們不懂,啥是招商?一個個追著問。前頭坐著的陳黃林三家老板,連著李家,這會皆是一愣,因為他們聽到過顧大人曾這麼說過。

“對了王老板呢?怎麼今個沒見人?”

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句,前頭坐著的四人才發現綢緞莊的王老板不見了,四人心裡第一個念頭:又讓著鱉孫搶前頭去了,指定是給顧夫人獻好去了。

那四人動不動?也去吉汀瞧瞧?

等眾人走了,四人互相看了眼,陳老板說:“要是顧大人做的,我肯定第一個跑前頭乾什麼招商,可這顧夫人做的買賣——”

話未全,意思其他人已經聽明白了。

幾人跟陳老板想的都一樣,椰子能有什麼賺頭?再者王家能跟他們四家比嗎?自顧大人上來這一年,王家是巴巴的貼上去,什麼心思各位都懂,不過因為各家沒什麼乾係——除了黃家也做綢緞生意。

如今王家是怕了他們,可不得緊緊抱著顧大人的大腿。抱顧大人大腿四人就不說了,他們也抱,可現在還去捧顧夫人了,這四個大商賈便瞧不上了。

覺得王家真是想上位想急了。

王老板想在昭州城出頭,打破陳黃林三家加李家的局麵,想把王家也擠進去,這念頭已經有七八年了,可沒機會啊。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新上官,陳大人年邁無心公務,交給顧大人處理。

他王某人不抱著顧大人的腿,還能抱誰的?

路隻有一條時,那就不用選了。王老板在去吉汀的路上,坐在馬車裡還在想,不求顧夫人的椰子買賣賺錢,隻要不賠本就成了。

他都上了顧大人這條船了,如今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上次聚會,一條功德路,林家拿他打趣當樂子,王老爺隻能賠笑,心知肚明,他王家已經遭四家惦記上了,等再在顧大人跟前鞏固鞏固印象才成。

王老爺坐的馬車,後頭還跟了一輛,坐的是他家四哥兒。

顧夫人是個哥兒,他把自家哥兒帶過去陪顧夫人說說話解解悶。

王老板把這趟去吉汀之旅全當花錢抱顧大人大腿,是真沒想過顧夫人的椰子買賣能成,還是大成,所以去的時候,帶著家裡的哥兒,教的也是怎麼陪顧夫人說話解悶聊天。

也不信什麼椰子買賣,覺得顧夫人在玩鬨罷了。

結果到了吉汀,一打聽見到了工廠裡的顧夫人傻眼了。這顧夫人的身姿背影,打眼瞧上去跟顧大人還挺相似,見了人,他是客套寒暄說些拍馬屁的話,顧夫人麵上帶笑,可不知不覺間,他的馬屁話就跟著對方走起來了,說起了正事。

“……王老板是想要捐錢?我這兒不用捐錢,我這兒是做買賣的。”

“那便做買賣,顧夫人,我王某人想做買賣,可以出銀子。”王老爺便換了個說法。

誰知道顧夫人說:“那得等招商會了,咱們吉汀一個府縣,底下四個鎮的商賈老板都要參加這椰子營生,你要是想摻和一腳了,那我讓小石給你記下,等招商會開了你記得來。”

王老板聽不懂什麼招商會,可聽懂了意思:捧著銀子給顧夫人做椰子買賣的商賈多得是呢,好像沒他想象中那麼缺銀子。

幸好幸好過來了。

王老板是租了一個小院子安頓下來了,打算多住幾天,到時候看看那招商會是啥樣的。至於他帶的四哥兒,這孩子被他姨娘養的性子太綿軟了,戳都戳不出去,也不知道多在顧夫人跟前臉前露露臉。

“……我叫你來是去侍奉顧夫人的,不是讓你待在宅子裡,不聽話了就回去。”王老板不痛快說。

四哥兒低頭咬唇沒開口吭聲,是一身的粉綠鮮嫩的薄短襖裙褲,頭發上還綁著發帶,發帶底下墜著倆銀飾,臉上擦了粉塗著口脂——這些都是他姨娘給他帶上的。

知道老爺要帶他來吉汀見顧夫人,家裡夫人、姨娘都給他置辦了新行頭,可四哥兒不愛這些,自打去年過年見過顧夫人後,回來四哥兒就不愛穿的鮮豔的顏色了。

可出門了由不得他。

“穿那灰撲撲的衣衫像個男人似得,哪裡有半點哥兒樣子,到時候嫁都嫁不出去,在外頭不能由著你亂來了,自從上次回來,跟變了性子一般,不愛這些漂亮顏色衣裳了。”姨娘又是責怪又是發愁。

這不愛打扮,年歲上來了,以後怎麼找婆家?

夫人則說:“咱們家做綢緞生意的,你如今出去了就是王家的臉麵,穿的寒酸了,外頭人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刻薄了你。”

所以這次王夫人還讓身邊的媽媽一同跟過去,照顧四哥兒,處處提點四哥兒,彆讓四哥兒出了什麼笑話,把王家的臉丟到了府縣去。

夫人身邊的媽媽是給四哥兒穿衣打扮梳頭,怎麼嬌貴漂亮怎麼來。四哥兒頂著這一張臉,這一身衣服,他遠遠看到同是哥兒的顧夫人打扮,不知為何,覺得臉皮漲紅,是羞恥的。

恨不得鑽地縫裡,不讓顧夫人瞧見他這身打扮,哪裡還想著往顧夫人跟前晃?

現在老爺罵他,四哥兒就聽著,也不敢說心裡話,咬著唇垂著臉,想回去了也好,回去就是受夫人的責怪,姨娘的罵,罵他不機靈不會來事,也比這一身衣裳到顧夫人跟前丟臉強。

王家臨時租的宅院,原本馬車套好了,要送四哥兒回去,誰知道前頭顧夫人的手下來了,王老爺認識,顧夫人稱小石,其實是顧夫人舅家的孩子,沾著親呢。

當即也不敢拿人當下人看,親自出門接待。

蘇石毅是給王老爺送招商邀請函的,送完了說:“……我家黎老板上次遠遠瞧見王老爺後頭跟著的好像是四哥兒?老板差我問問,能不能借四哥兒幫幫忙?知道王家的哥兒金貴——”

“有啥金貴的,都是普通人,顧夫人要使喚才是賞臉呢。”王老爺當即笑嗬嗬迎合,讓底下人趕緊去叫四哥兒。

也幸好還沒走。王老爺心想,顧夫人就見了一次四哥兒就記上了,可見他帶四哥兒過來沒錯。

四哥兒聽到不走了,還要去見顧夫人,又被媽媽按著換上了最好的緞子衣裳,去前頭見到顧夫人的隨從時沒覺得如何,可見到顧夫人時,羞的頭都抬不起來。

他穿的太難看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這衣裳不行,跟我身邊乾活容易劃破了。”黎周周看出低頭的王家四哥兒窘迫,上次遠遠見了一次,這孩子年歲小,一雙眼明亮,可等他看過去了又忙是低頭,一臉的窘迫。

肯定也不喜歡這般裝束。

“我衣裳你穿肯定不合適,太大了。”黎周周皺眉。

四哥兒壯著膽子,還是低著頭說:“我帶了我的衣裳,不過王媽媽不給。”

“蘇石毅你再去跑一趟,把他的東西包袱帶過來。”黎周周安排了,“你去洗把臉,一會過來,我跟你說事。”

四哥兒就去找自己廂房了,這裡的下人給他送熱水洗漱,他一進屋,立刻馬上薅自己頭發上的發帶,扯疼了也不叫,把那丟人的叮叮當當銀鈴鐺給扯下來團成一團塞起來,這才安心了。

後來顧兆聽說周周把王家的哥兒要來打工,這借口他自然是不怎麼信,“王家的哥兒,我好像聽你說過不識字,又是嬌養大的,估計連跑腿都不利索。”

要是忙了需要人手,七八文就能招一個壯漢。

“……當初小孟脾氣也倔,看著刺頭一個,相公也買了下來。”黎周周回問。

顧兆便笑了,說:“這個時候的人,尤其是災民,一張張臉都是麻木,像行屍走肉沒有了靈魂,小孟眼亮,身上還有股不服的勁兒。”

“我當時第一次見周周時,周周的雙眼便是明亮的。”顧兆忍不住上前去親,哪怕周周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站在村裡,這些像是一層紗蒙住了珍珠。

現在的周周便是吹去了那層紗。

村裡在土裡刨食的鄉親,一張張臉,其實顧兆現在回憶也記不清模樣了,隻有豐收時,大家臉上的笑容,眼神的光亮,他才能記得。

“四哥兒也是,穿時下哥兒的衣裳,他覺得窘迫,我覺得他和我一樣。”黎周周說。

這樣的人,他覺得順手幫的事情。

若是四哥兒喜歡這樣穿戴,喜歡被擺布接受長輩的安排,那黎周周就不會多事了。

王家四哥兒換上了他在家中的穿戴,也是短襖裙褲,不過顏色是藏青色,料子質地是棉的,有時候一天跟著顧夫人跑下來皺巴巴的,不過四哥兒倒是高興了。

他見識了許多以前沒見識的。

原來哥兒也能這般厲害,好多男人都聽哥兒的話。

“不是聽哥兒的話,是聽我手裡的權、錢的話。”黎周周說。

招商會就在夫夫倆暫住的小院正院裡辦的。

黎周周把安排會場的活交給四哥兒去統轄管理,“院子讓人掃乾淨了,一張張椅子擺整齊,去木匠店找人打牌子,核記來客名單……”

四哥兒第一次乾著活,有些手腳忙亂,都怕自己辦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