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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意思很明顯,大曆從不缺當官的人才,砍了一批,還有一批新冒出頭的,朝中遞折子揪著康親王不放的言官文官,就問吵什麼,聖上可不缺當官的人才。

於是大部分文官偃旗息鼓,當官這麼久了,誰都會揣摩聖意看臉色的,聖上顯然是煩揪著這事吵的官了,也不想處置康親王。在吵吵,就看是康親王跟聖上親近,還是你和聖上親近,隨時罷了你的官,後頭有的是人接手。

唯獨一兩個跳出來還揪著不放的老頑固,其中就有周左僉都禦史。

康景帝還算給言官臉,沒當眾斥責,隻是當沒看到,可周左僉都禦史鬨了兩三次,康景帝實在是煩了,說了句:悔給老五娶了周家女。

這可完蛋了。

周左僉都禦史差點撞柱子。

顧兆聽鄭輝說,頓時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人沒事吧?”可彆出了人命。

“言官若是不碰柱子不拿命死諫都是不出名的。”鄭輝先提了句這個,而後說:“攔下來了,隻是聖上震怒,龍體欠安,提早退了朝。”

不過周大人名聲顯出來了,得了個剛正廉明能死諫的名聲。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因為聖上的那句氣話,京中原本的三足鼎立,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三派係,如今已經有幾分明朗局勢了,聖上顯然厭惡了周家,連帶著對著剛封誠郡王的五皇子也沒好臉色,傳言說五皇子連妻家都管不了,多日沒招宣,放一邊晾著。

一時間,五皇子風頭隱去,成了二、六相爭。

站二皇子的還是大多數,其一,二皇子是大曆朝皇子中爵位最高的親王。其二,在寧西州時,二皇子枉顧聖意,私下處決了知州全家,且手段過了,朝中文官彈劾許久,可聖上護著,並未追責,且還給加爵。

最後一點嘛,那是二皇子的生母端妃為四妃之首,且其兄是豐州軍指揮司的趙大將軍,此處是大曆與茴國交接處,百姓人稱天德軍。

從各方來看,二皇子比六皇子要顯一頭的。

冰雪消融,雖然時不時還有一場倒春寒,但春日來了。二月底,去年秋闈的舉人們陸續抵達京中,這是來的早的,各大茶館酒樓時常看到一些書生的身影,高談闊論,或是比試詩句,或是交流讀書心得。

期間最為追捧的便是《三年兩考》了,尤其是第二冊 《沐浴聖恩》簡直是讀書人心目中的聖書,各個地方都在流傳誇讚,吹的是聖上馬屁。

可見天子腳下,讀書人再清高,也是有眼色的。

顧兆拿了作業乘車去梁師兄府邸,老師點評完後,說:“你心裡有事,說吧。”

“老師,學生想離京去地方。”顧兆認真說道。

孫沐並沒有直接批責,而是說:“你有你的道理,可是想好了去哪處沒?”

顧兆心中感動,將想法說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一切聽吏部的調任,調到哪裡去哪裡,不過他沒經驗,想請教老師和師兄,他這個大概率是調到哪裡,幾品官?

梁子致是不樂意顧師弟去外地,先問怎麼好端端的要跑到外頭去。顧兆便說他留在京中無用武之地,錦繡文章並非他擅長,去年冬雪災,他感受頗多,想去地方曆練曆練,做些事實。

“……主要也是自在,沒那麼多規矩。”顧兆笑說。

梁子致便歎聲不作挽留,說:“以你翰林從六品的資曆,又是探花郎,在聖上麵前掛了號留有名字,去地方了怎麼著也是一個正五品的知州。”

顧兆便開心一笑,毫不謙虛,說:“我也這麼覺得,一把手好,自在一些。”

“去了外地有何好的,你看看吏部的折子,每年多少官巴不得想調回京中,是塞了銀子腿跑細了走關係,可也難,你倒好,人人想來翰林進不來,你倒是輕鬆不在意。”梁子致話又說回來了,可看顧師弟不在意還是樂嗬嗬模樣便不提了。

各有各的想法,他不也是,人人想往上走,可他安於一地窩著不動。

外人眼裡,他也是個古怪的。梁子致哂笑後,心裡輕鬆,對著顧師弟是更親近了,說:“你要是有個好的想法去處,我瞧瞧能不能給你疏通一二,太好的可能不成,我伯父雖是在兩浙,可他瞧不上我。”

“不用了師兄,我去哪都好。”

孫沐卻說:“聽你師兄的,莫要去了險要地。”

顧兆心中感動,老師與師兄都是護短之人,哪怕他詩做的再爛,老師批評了也是批評,可平日裡的關心愛護之舉那也是真切的。

“像是兩浙、江南之類的地方,你若是去了,那便是個同知,你既然是想當個知州高兩階,其實宛南州也適合,不過你出身在那兒,肯定不會……”梁子致開始給師弟踅摸起來了。

同知從五品,比他現在官位高一階。

最後梁子致是給顧師弟選了三處合適的去處,都是圍繞著中原地帶幾個繁華經濟好的州,分散開的,有一處離京裡最近,那地方的知州年輕,還未四十出頭,跟京中二皇子的外家趙家沾了一層關係,一直想調回京中,這樣便好,師弟/子清遞了折子,過去了,換趙家這位知州回京,想必二皇子也會幫忙的。

梁子致和老師一致認為十分好。

顧兆:……

給親老師親師兄作揖了!

“你折子寫好了,遞過去吧。”梁子致開口了。

顧兆便回家寫折子,然後等調任消息,老師和師兄說,最起碼也要到下半年了,一般都是年底前做述職報告,發調任書,來年開年動身,可誰都沒想到,變故發生的如此之快。

三月三上巳節。

京中熱鬨,除了外地趕來的考生外,達官貴人、高門大戶的後宅女眷皆借此節日出門踏青禮佛上香,一年到頭,除了元宵節的花燈會,也隻有上巳節未出閣少女、哥兒能出門走動遊玩了。

當然是跟著長輩,身邊有下人婆子跟前跟後的。

可這也是放風的好機會。

天氣暖和,貴家子弟騎著馬,穿著名貴,護送著府裡長輩的車架,出了京,到了郊外便打馬肆意奔跑起來,那車架中坐著的小姐便掀開車簾,偷偷看一眼前頭跑著痛快的哥哥,心中羨慕,還沒看兩眼,旁邊伺候的婆子便合了簾子,說一通不合規矩、小姐要自重如何。

可掃了興了。

顧兆是沒假,隻能早早回來陪著福寶可憐兮兮在院子裡放一放紙鳶,差不多意思意思,福寶是玩的高興,出了一頭的汗,被藍媽媽抱著去換乾淨衣裳。

院中沒人了,顧兆放了手裡的紙鳶,死皮賴臉的纏著他家周周,垮著臉說:“師兄翹班和老師去莊子散心泡溫泉了,問我要不要去,我說沒放假,還受了他一通笑。”然後下午顧兆就翹班倆小時,提早走了,回來跟兒子在院子放風箏。

“院子可一點都不好玩。”

黎周周被相公磨著撒嬌,臉上都是笑意,心想剛和福寶玩時,相公笑的可比福寶大聲,嗓子都劈了,端了熱茶遞過去,跟哄福寶似得說:“再等等,等中秋到了就有假,咱們可以去郊外玩。”就和去年一般。

“那還有半年。”顧兆貼著老婆接了茶水喝了口,潤潤嗓子。

福寶換好了衣裳出來,一看爹爹靠著阿爹,噠噠噠的跑過來,“福福也要~”一頭紮到了爹爹和阿爹中間。

顧兆:……

算了親兒子。

“臭福寶。”

“福福才不臭,福福香噴噴。”福寶肉臉認真反駁爹爹。

顧兆捏兒子臉蛋,福寶小手捂著臉頰跟阿爹告狀。玩鬨了一通,黎夏來請示,飯好了問什麼時候吃。

那就吃飯吧。

上巳節陸陸續續能延續好久,踏青賞花一日可不夠,尤其現在京裡富貴人家出門,那是前前後後整理收拾,一車隊,不玩個兩三天,那都虧本不儘興。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這期間小書坊還出了許多話本,大概就是上京趕考的書生和出門踏青遊玩的大小姐不得不說的愛情故事。

……很熟悉。

市麵上這樣小說很多的,萬變不離其宗,其中還真有一兩首詩有些才情,話本很短,兩三萬字的樣子,顧兆猜測可能是上京趕考的書生寫的賺外快。

他拿了那本,休沐前一天下午三人聚一起,笑話鄭輝去了。

鄭輝:……

“熟不熟悉?這套路。”顧兆打趣問。

嚴謹信嘴角帶笑端著茶杯喝茶掩飾。鄭輝對於過去的‘黑曆史’這會是抓耳撓腮,求兆弟放一馬彆提了,如今想來,他當日喜歡看這個,還幻想話本的故事可真是傻。

正鬨著玩,酒樓外有人喊:“鶴仙人在瑞祥樓外開講授課。”

老師?

顧兆驚訝,瑞祥樓那是正南平安大街上最大的酒樓了,與大曆門正對著通下去,傳言瑞祥樓背後的東家是二皇子的產業,不過具體是不是,顧兆不清楚,主要是他也不能當著康親王麵問。

“孫先生要開課講學你不知?”嚴謹信問。

顧兆:“上巳節時,老師和師兄去郊外莊子養身體去了,我沒去,當時走時還說要住個十天半個月,讓我彆跑著送作業,不著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他也納悶。

嚴謹信是坐不住了,不喝茶結了茶錢,顧兆一看二哥那副急吼吼模樣就知道想去聽他老師講課,說:“你這般心癢難耐,可彆當你家老師麵上表現出來,不然我怕施大人要吃我老師的醋。”

“胡言亂語,老師不是這般人。”嚴謹信嘴上這麼說,不過還是咳了咳到底沒在老師麵前多表現。

鄭輝可謝天謝地,終於不說他看話本的事,忙道:“快走快走,一起去瞧熱鬨聽聽書。我還是第一次聽鶴仙人講學。”

三位坐了車架往瑞祥樓去,離著還有幾裡路,便看四麵八方往過趕的書生,這副盛景,才讓顧兆切身體會到了老師名望。

車架進不去,便下來走路。

瑞祥樓前,老師一身儒家正統袍子,端坐在大門口正中央,四周圍著許多書生,紛紛席地而坐,顧兆眼皮跳的很快,看到老師旁的師兄了,師兄神色不對,很是肅穆,這是少見的。

老師講的忠孝悌義,講的仁君——

顧兆坐在最邊緣,老師神色不悲不喜,一陣陣傳來,到了顧兆耳朵裡,慢慢的,顧兆神色凝重開來,老師鋪墊許久,一層層掀起情緒,為的是最後一擊,老師在罵康親王暴虐。

這——

顧兆不知發生了何事,之前康親王救災寧西州,虐殺知州滿府老小,老師聽聞隻是哀歎了聲,說世間艱難,橫豎分辨不出正理,眉宇間雖是對康郡王手段不讚成,可也沒大加批判。

如今為何眾目睽睽下,借著講學,這般指摘。

如今在坐的多為考進的舉人,是讀書人的頂圈代表,一一傳開,康親王的聲名便在讀書人中大打折扣。讀書考科舉為何?為的做官,康親王的行為,這些未來當官的當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