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自從黎正仁話說出去,這幾日婆媳關係緩和了些,心裡都想著先確定了黎記鋪子是不是黎大家的,至於確定了以後怎麼說,一家人住一起十多年,話沒挑破,但彼此心知肚明。
做生意的賺錢,單是看隔壁賣香油的遊家就知道了。
要銀子名目也好聽,孝敬爹娘的,這是黎老太黎老頭老兩口想法。也不怕不給,做生意的,兒子說了,最怕的就是鬨事,講究的和氣發財,要是鬨事多了,會影響生意買賣,所以不給錢,他們倆老頭老太就去鋪子前哭,說黎大不孝順,不怕不給銀子。
法子多得是。
“門沒開,你說這做生意的,我瞧著一條街上的吃食鋪子都開了,就他家緊緊關著門。”黎老太連著撲了兩天的空,沒逮住人親眼看看,心裡不痛快,語氣就難聽,“像是老大家的,做生意都做不到人前頭,多少年了還沒變,窩窩囊囊的沒出息。”
馮萍萍耐著性子問:“娘,你就沒問問旁邊鋪子人家,黎記啥時候開張,叫啥哪裡人這些沒打聽打聽?”
黎老太現在是煩著這個兒媳婦,這兩天沒找茬吵不過是因為彆的事注意力占住了,現在被馮萍萍一問,拉個老長的臉,說:“我問沒問,還要你一個做媳婦的教我怎麼說話?我一去一大早,回來冷鍋涼灶的,你一根木頭樁子是不是,還等著我回來燒飯伺候你這個兒媳婦。”
“這不是灶屋油糖匣子娘你鎖了,我哪敢碰。”馮萍萍也不甘示弱頂回去。
黎老太:“正仁沒在,耀祖去了學堂,吃啥糖吃啥油的?就你嘴饞,要的個姑娘也是個貪嘴懶惰性子……”
馮萍萍聽得一肚子火,忍了忍沒吵過去。
中午黎記開了鋪子。
排隊人多,周氏頂個大肚子排在前頭幾位,隊伍裡人見了便讓開,讓周氏站第一位,買了趕緊歇歇,肚子都這般大了,誰都怕。
誰知周氏說:“不礙事,鄭秀才說我這肚子大,要多走動走動。”
隊伍裡有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嘀咕哪位大夫名字叫‘鄭秀才’的?知道這事的便說了一嘴,“張嫂子嘴裡的鄭秀才就是一位秀才相公,與顧秀才一同在官學,前幾個月來買鹵煮,見了張嫂子與人爭吵,便提了一句張嫂子有孕態,像是懷了……”
“還有這樣稀奇的事?”沒聽過的自然是好奇。
“鄭秀才家中是開了醫館,祖父是大夫,鄭秀才耳濡目染略會一些。”
聽完前因後果,有人便說:“這位嫂子心大了些,幸好來買鹵煮碰見了鄭秀才。”
“可不是。”周氏也承認,“黎家是我貴人,不然真糟了。”
“我以前懷了吃不進東西,要麼腰酸要麼見不得葷腥老是想嘔,倒是這胎奇了怪了,就愛黎家鹵煮的味,頓頓吃都不嫌膩,飯量也好……”
周氏誇起來黎記簡直是像誇自家。
石榴街的鋪子人家早都知道,這話周氏說了許多次了,大家聽個樂嗬。
輪到了周氏,周氏拿了碗遞過去,黎大接了說:“我一會給你送過去。”
大著肚子端碗不方便。
“謝謝黎叔了。”周氏也沒推辭,見周周打東西還多給了她一勺花生米,笑的高興,嘴上說:“對了,我瞧著這兩天有個老太婆鬼鬼祟祟的,先是在鋪子前頭張望,還去了巷子裡頭盯著你家門。”
黎老太來的兩次正巧讓周氏撞見了,當然也是因為周氏覺得黎家旺她,對著黎家事上了心,看了兩天都是同一人,長得刻薄,見了黎家鋪子關著,還朝地上啐了一口。
真是惡心壞了。
周氏一看就知道這老太婆不是個好的,估摸著是來找黎家鋪子什麼事,越想越覺得不好,中午親自來買排骨,順便給黎家提個醒。
“約莫六十來的樣子,瞧著臉生不是咱們這片的人,反正我沒見過。”
黎周周不知道是誰,“我家在府縣沒認識老太太——”他話說了一半,瞬間想起來了,臉色變了下,先看爹。
周氏也瞧出端倪,不過黎家的私事她就不多問了,周周上了心就成,便付了錢,說了一聲她先回去了。
黎大把一大碗的鹵排骨送到了醋鋪。
父子倆中午這頓賣完了,關了鋪子,黎周周猶豫了下,才說:“爹,你說張嫂說的是不是……”
“要是認識找上門的老太,那就隻能是了。”黎大說的是平靜,可收端著鍋的手背青筋暴起了。
黎周周沒多說,知道三房找上門肯定沒什麼好事,不過意外的心裡沒多少害怕了。他想起來二叔之前吃過的虧,可他家不怕,相公是秀才,鋪子裡掛著府尊大人的匾額,分家契爹還在手裡,要是來鬨事,就是麻煩了些。
當天夜裡,夫夫倆洗漱後躺在床上。
黎周周把中午張嫂提醒的話說了,又說了自己想法:“……我倒是不怕,就是爹不樂意見到人,我今天中午說了句,爹不高興,要是再來鋪子鬨事,可能生意不好,這個也沒什麼,壞就壞些,反正夠花開銷就成,會不會影響相公你啊?”
三房家來鬨,黎周周最擔心的一是爹,二是相公名聲,生意倒是其次。
“沒什麼好影響我的。”顧兆想了下,“周周,你恨黎老太嗎?”
黎周周在黑暗中,看著床頂的幔帳,天氣冷了,他扯了一塊布圍成了幔帳,夜裡和相公躺在床上,關起簾子,整個床上小小的一塊就他和相公兩個人,特彆的踏實安心。
“恨……我不知道。”
黎周周聲音有些迷茫,小小的,“阿爹去的早,我現在都記不清阿爹長什麼樣,我隻記得和爹從老屋搬出來時,睡得茅草屋好冷,我好餓,還有鬼叫我睡不著,想阿爹,阿爹下葬時下了雨,好冷,我鞋子濕了沒有鞋子換……”
這段記憶是黎周周最深刻的了。
顧兆胳膊摟著老婆,輕輕拍了拍周周的背。
“我們打個官司告狀吧。”顧兆輕聲說。
在黑暗中,黎周周雙眼明亮聚神準確的看向了相公,“能告官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相公你不是說告官不好嗎?”
“不是告官不好,是一些小事不值當,可阿爹去世不是小事。”顧兆覺得這是爹心裡的一根刺,可現在見周周聽到告官,一下子精神了,其實周周心裡也過不去,一直壓著。
他親了親周周額頭,打著預防針:“但是估計結果可能不會太嚴重,那兩個不可能拿命償。”
大曆尊孝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從未見過孩子告父母的。
這是大不孝。
可忘了一點,黎老太黎老頭是黎大的父母,與周周和他隔著。大曆尊的孝道,至親的是給了生命的骨肉親,意思當爹媽的是第一位,黎大不去告,周周和他的身份可以站得住腳。
拿孝道說話壓人,他倆也可以。
為了給死去的阿爹討回一個公道,是當子女的孝。
“那、那明日便去嗎?什麼時候去?”黎周周躺不下來了,坐了起來。
顧兆便也坐了起來,用被子給兩人捂著,哄著說:“不急,等黎老太來鬨,你先彆跟爹說這事,要是來鬨咱家往日做什麼便做什麼,讓她先嚷嚷,一概不管。”
“啊?”黎周周懵了,不是說告官的嗎。
顧兆摸了下鼻尖,得說個像清純無辜小綠茶的說法才行。
“周周你想啊,壞蛋是三房對不對?早早分了家斷了關係,如今偷摸來打探消息,不就是從哪裡聽到咱家鋪子掙錢的,現如今二叔也不送便宜糧了,咱家上了府縣,他以為咱家沒根,就跟欺負二叔一樣欺負咱家,隨隨便便能鬨一些銀子,要是不給銀子,那就拿官差來嚇唬咱們。”
黎周周點頭,“相公你說得對。”
“黎三家現在自大著,自以為有關係有人,還拿孝道想壓爹,讓他們先來,咱們掰扯清了以前的舊事,讓巷子裡鄰居聽聽,爹和你的為人大家夥都看在眼底,到時候那些壞蛋鬨事了,大家也能做個見證。”
輿論支持先搞一波。
他家要是先告狀,儘管他家沒錯,可時下人骨子裡是尊孝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種想法,難免有些人會說:黎家生意好了得理不饒人、人都去世那麼久怎麼還把老人告了、年紀那麼大了還被孫輩告衙門可憐如何如何。│思│兔│在│線│閱│讀│
黎老太老頭再賣個慘,到頭來是他們不是了。
想要告狀,那一定要把自己放在‘可憐’位置上,一定是要太慘了、太可憐了,被逼迫被壓得受不住了,才咬著血淚拚一把。
這樣才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不然說出去就不是他和周周為了替阿爹討回公道的孝順人,而是被指著脊梁骨要挨罵的。
一件事,你哪怕占了理,可不能硬來,還得講方法的。
劃重點就是要賣慘。
顧兆不能這麼說,周周和爹不是拿阿爹來賣慘的人,父子倆是挺直了脊梁骨的人,過去哪怕日子再艱難,也沒去老屋低個頭服個軟,給黎三繼續當牛做馬。
不可能的事。
“你就和爹照常做生意,等時機到了就成。”顧兆說。
黎周周不知道啥時候時機才到,可他信相公聽相公的話,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沒說為了一時,等不了了的。
說開了,中午張嫂說的話提的醒,黎周周心中徹底放下了,知道有的應對就成,便和相公躺了回去,側著身親了下相公臉頰。
“相公。”
“嗯。”
顧兆回看回去,帳子中,明明黑暗,可他家周周雙眼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便沒忍住側身過去,%e5%90%bb了一下,“睡吧。”
兩人一覺睡得好。
黎大躺在床上望著房頂,黑洞洞的,睡不著。
第二日,黎家早上照舊,上學的上學,乾活的乾活。
如今快月底了,天冷的厲害,顧兆是拎著暖手爐上學去的,第一次拿是十多天前,還被鄭輝笑話了一頓,說才幾月就用上爐子了,哈哈哈呲著牙笑話他。
顧兆當即便說:“我自小身子骨便弱,我家周周心疼愛護我,這是愛意。”鄭輝不懂愛!
“知道的是你家夫郎疼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懼內,手爐現在拿上了,以後我看你怎麼辦。”鄭輝是沒惡意的,就是調侃。
顧兆也知道,兩人說話便是這樣,沒人往心裡去。
“懼內有何不可。”顧兆捂著手爐說。
然後兩場雨一下,氣溫驟然下降,清平書院的教室為了透光好,是磚木結構的,三角頂是瓦片搭的,橫梁木頭,兩頭是磚,前後側是木架,大窗戶糊著紙,光線亮堂,哪怕是冬日下雪教室也不用點蠟。
可壞處也有,那就是冷,不保暖。
所以一到秋冬,學生們便凍手凍腳難捱。不過現在讀書人大多都習慣了,什麼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有的人為了磨練自己意誌,冬日都是穿單衣,早早起來在院子裡背誦。
嚴謹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