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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之後三人便踏踏實實看書,不再多說。

轉眼便到了月中十五號,金玉酒樓是每月十五發工資結算的,發上個月七月的工資,壓了半個月,這還算是好的,有的要到了月尾發,一壓壓一個月。

一天營業結束,收了工關了門,夥計們排著隊在黎先生那兒領工錢。

徐掌櫃一月是三兩銀子,跑堂跑腿的夥計,一月是半兩銀子,一年就六兩,錢數不多,可他們不識字隻是跑跑腿招呼客人打個雜,家中兄弟姐妹人口多,比下地乾活要輕省。有府縣人,那就是給家裡添個家用。

酒樓的跑腿,外人還羨慕眼饞呢。

領了錢的夥計貓著腰賠笑說句:“謝謝黎先生。”

黎先生是酒樓賬房管賬的,最早有人叫黎賬房的,不過黎賬房不愛——這也是夥計摸出來的,叫黎先生,黎先生給發錢快,也不克扣說什麼對不上帳是不是缺了一天如何如何。

後來整個酒樓夥計都管賬房叫先生。

“唉一天天挨罵挨打賠笑到手就五百文錢。”

“咋你還嫌少?”

“哪裡是,我就是羨慕掌櫃的,一個月那麼多銀子。”

結伴回住處的夥計路上閒聊。

酒樓管吃管住,住處就是走兩刻的大雜院子裡頭,十個夥計擠一個屋子,大多數是住這裡,也有府縣人住家的,平日裡也過來睡,但發了工錢是一定回家,要把錢送回去,大雜院人多眼雜的,怕錢丟。

城外村裡人那就是和家人商量好,每月十六日一大早進城過來,夥計把錢給爹媽家中人,讓帶回去。

一年到頭,除了過年清閒幾日,其他時間隻有發了工錢這晚能輕鬆些。不回家住的,大家夥便一人湊個幾文,買些花生米、瓜子,不敢喝酒,怕人不清醒被摸了錢。

大家聚一起吃吃喝喝說些話。

“掌櫃的早先也是跑堂夥計,挨罵挨打跟咱們都一樣,我啥時候才能成掌櫃的啊。”

“你啊,你不成,我也不成。”夥計不等對方急眼,解釋說:“咱們掌櫃的厲害有本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我是沒這個本事,你有啊?”

那當然沒有。

有些來酒樓吃飯的食客脾氣大,性子古怪刁鑽,總愛折騰人,可掌櫃的就能說的這些食客心裡舒坦,要是真遇上說都不成的食客,那隻能自己扇自己賠禮消氣了。

有一次掌櫃的打了自己七八個耳光,打的臉都腫了。

唉,這麼一想,掌櫃的也是辛苦拿的辛苦錢。

“要我說還是賬房好,黎先生多清閒,每天就站在櫃台後頭扒拉扒拉算盤珠子。”

“那確實,動動手一個月就有二兩銀子。”

“誰叫人得了前頭賬房青眼,把女兒許了過去,接了酒樓賬房位置。”

這人酸溜溜的話,也是早早聽來的。不過說完就有些後悔,彆傳出去傳到黎賬房耳朵裡,趕緊補了句:“我是沒本事,換我我也高興,你看咱們掌櫃的平日對著黎先生都客客氣氣,知道為啥不?”

大家夥注意力就偏了,有的自然知道,不過不說,再聽一遍。

“為啥?”

“前頭賬房姓馮,和徐掌櫃的交好,經常來咱們酒樓吃飯的那個王大老爺知道不?就是肚子圓圓的那位,有次王老爺鋪子裡賬房跑肚拉稀人快沒了,便看中了馮賬房,借了馮賬房過去使喚,那王老爺開的工錢高,馮賬房就讓現在咱們的黎先生接了差事。”

聽來聽去,眾人感歎說:“黎先生運氣可真好。”

“就是啊,不然一個月二兩銀子的差事,就算是女婿,馮賬房也不可能讓著。”

“對啊對啊,那時候黎先生學算賬還不到一年。”

按照以往的經驗曆練,學算賬當酒樓賬房怎麼著也得乾個三四年才成——還不一定能頂上找到崗位。可誰讓這一連串的巧合,就像是專門給黎先生安排的。

“黎先生還是命好,娘家殷實人家,都是府縣人,嶽父投靠了王老板,王老板可是有錢,家底豐厚,唉羨慕不來。”

“所以說這幾層關係,彆說徐掌櫃對著黎先生多照顧尊重一層,就是咱們酒樓老板對著黎先生也客客氣氣的。”

“難怪啊。”

夥計們聊著聊著便偏了,不說這些,說說吃的。

“……咱是沒時間,要是能排上黎記鹵煮的下水,一勺子七文錢,咱們打個一勺兩勺的沾沾葷腥多好,可惜黎記鹵煮賣的好早早就沒了。”

“真有那麼好吃?”

“沒吃過,不過要是不好吃咋可能早早賣完,還讓掌櫃的惦記上了。”

“黎記鹵煮老板姓黎,咱們賬房也姓黎,你說是不是姓黎運道好?一個做小買賣營生的賺錢,一個扒拉手指頭算盤珠子就把錢賺了——”

“咋滴你還想改姓黎不成?馬上到寒衣節了,到時候你祖宗可得上來教訓教訓。”

“呸!我可沒說。”

吵吵鬨鬨的聲音遠了些。

徐掌櫃的領了工錢,笑眯眯的跟黎正仁說:“小黎你收完了就先回家,一會我來鎖門,天快黑了,彆讓侄女擔心了。”

“成,謝謝徐叔。”

“客氣啥。”

黎正仁便將賬本收拾好,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帶,穿著一身袍子出了酒樓,走了沒一刻一拐彎就到了自家住的巷子,第三家就是。

抬手還沒敲門,先聽到裡頭他娘在罵人。

黎正仁眉頭一皺,看來今日娘又去買了米,每次家中米吃完了,爹娘去買米,回來妻子馮萍萍便抱怨說兩句,娘就要罵二哥了。

唉。

一個月二兩的銀子,以前不用買米麵,手中還寬裕些,供了耀祖讀書,可如今斷了米麵,月月花錢買,家中一下子緊促許多,原本溫柔和順的妻子,現在同他說話也是句句不離家中開銷。

黎正仁現在對著回家都有些厭煩,回去就聽這些事情。

整日裡不是米就是麵,再者就是罵聲,還有妻子的抱怨和嫌棄眼神——以前妻子從未這樣看過他,嫌過他的。

第59章 府縣生活19

黎家堂屋多了一張條案。之前堂屋就放了一張圓桌,三把圓凳子,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當初鄭輝夫妻來做客吃飯,用的是裡屋顧兆書桌那把椅子,四人正好能用上。

爹那時候沒回來,如今要是家裡來客人肯定坐不開。

於是有天吃飯時,顧兆便說添些家具,黎周周說:“是該再買幾個凳子,家裡來了客人也能坐開。”

“買個條案吧。”顧兆補充。

黎周周還沒想來,什麼條案?

“買了條案放角落,過年時將阿爹的牌位請了過來,方便以後祭拜。”顧兆解釋完,看爹,“可以嗎?”

黎大嗯了聲,又添了個好。

村裡家家戶戶不擺牌位,因為祖墳就在村頭靠山腳下,一年清明、中元、寒衣、過年祭祀都是拿了祭禮去墳頭祭拜,訴說思念之情,這不比擺牌位近啊。

因此搬到府縣後,一直忙著生活、安頓、營生,忘了這茬。還是中元節過了後幾天,黎周周聽到周氏說前幾天醋鋪關門歇了一天,男人回去給去世的公爹燒紙了。

周氏嫁的男人家中排行第四,前頭一個大哥中間倆姐姐,公爹去世後,婆母就跟著大哥家過日子,逢年過節他們做小的送禮送錢就成。

“我如今有了身子,不好挪動,去燒紙怕什麼陰穢氣衝撞了。”周氏這麼說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黎周周才想起阿爹來。

他們一家搬到府縣了,以後給阿爹燒紙咋辦?

黎周周藏著心事,以前在村中時,他有時候去山裡撿柴火下山了,遠遠能看著阿爹的墳塋,山裡摘了甜的野果子還能給阿爹……

顧兆睡得迷糊醒來,發現老婆沒睡覺,大晚上的還醒著,便帶著睡意含糊問怎麼了。黎周周先說沒,然後相公就湊過來抱著他了,不說話就巴巴看他,後來黎周周便說了。

就有了第二天下午飯飯桌上買條案的事。

“過年了,咱們也能回去,給阿爹修修墳塋。”顧兆握著周周手說。

之前顧兆是現代人思維,加上孤兒,沒有給去世親人燒紙吊唁的經驗,搬到府縣就和現代搬家一樣,那就換了個地方紮根,可忘了如今的故土難離,還有思念鄉音和去世親人。

爹和周周為了他的仕途,陪讀陪考,可不能當做理所當然的。離開了生活許久的地方,不習慣和思念是必然的。

“咱們過年還回村過?”黎周周驚了。

顧兆說:“你不想嗎?看爹,反正過年初一到初八應該是要歇業不開鋪子的,我聽鄭輝說的,他家的藥材鋪子還有醫館,一直要到十五後才開。”

古代哪行都是有講究的。

黎大當然是高興回去過年了,說:“能回去是該回去的,還要給你們阿爹請牌位。”

後來堂屋添了凳子,還有一張條案,放在角落,對麵是窗戶透著光線進來,如今空蕩蕩的,有一天顧兆放學回來,用零花錢買了個花瓶放上麵,還有從學校帶回來的折柳,陽光一照多了一些生趣。

院子灶屋門口外的月季花枝乾抽長,有一簇還結了個小花苞。

黎周周隔兩三日澆水,一個月上一次肥。父子倆是一個心疼騾子伺候騾子,一個是做完營生買賣侍弄花。

日子過得飛快。

黎家院子收拾的妥當乾淨整齊,小菜園單獨用柵欄圈起來,菜也長得鬱鬱蔥蔥的,平日裡處理下水、淘洗東西的井邊搭了個棚子,棚子簡簡單單的,一頭搭在院牆上,傾斜下來,要是下雨下雪了,在底下乾活也方便。

對麵的騾子棚,雞圈,還有茅房。牆角是兩個架子車栽倒靠著牆放。

整個院子搬進來時還很空曠荒蕪地方看著大,如今規整好了,一下子生活氣息濃厚。

另一頭,黎家三房黎正仁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

黎正仁家住的巷子叫芝麻巷。

起因是這條巷子有一戶人家做的芝麻香油特彆出名,已經做了好幾輩了,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每次做好的香油,香味能飄好遠,巷子名字就有了。

做香油的人家正巧姓遊,姓還切合了買賣。

這巷子頭一二戶都是遊家的,遊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寧平府縣人,生意做起來後,人多了就要分家,另買地方院子的、嫁出去的,以前也起過爭執,到了這一輩,父母還建在,便將隔壁第二戶買了下來,中間院牆打通了。

父母輩、倆兄弟各自成家、孫子孫女,統共十一個人的大家庭,平日裡也有些小口角爭執,總體上還是心還是齊的。

之前第三家黎家院子和和樂樂的,沒見發生過什麼拌嘴,近半年多隔壁黎家倒是比他家還要鬨騰,隔幾日就得開罵,不是攆雞就是罵丫頭閨女。

都是那黎老太太罵人。

遊家挨著巷子頭的院子大門,白日裡很少關,常年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