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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生活13

黎大趕著騾車,邊走邊問,有一段走錯了路,一往返耽誤了快一天,到了嚴家村花了三日,比從西坪村到府縣還遠。

可算是到了。

“勞駕問下,這裡是不是嚴家村?”黎大從騾車上跳下來問村民。

嚴家村的村民見黎大臉生,口音又不是本地的,不由多看了眼,一瞧身強體壯的,便老實回話說:“是,你找誰?”

“找嚴秀才,他家哪裡麻煩小兄弟給指個路。”

村民便指了路,等黎大的騾車剩了個影子,才收回目光,跟著村裡其他人說起來,有人趕著騾車拉著東西上門找嚴秀才了,不知道哪裡的人,看著高高大大上了些年紀的漢子,麻袋口都紮緊了不知道裡頭裝的啥的。

有人便一起約著去嚴家瞧瞧。

嚴家沒院牆,四間的瓦片黃泥正屋,側屋兩間,院子敞快,自家吃的麥子拉出來再曬曬。嚴家人各乾各的事,嚴阿奶在灶屋收拾鍋碗,嚴父則在劈柴,後院嚴母喂雞喂豬的拾掇,將糞攢著堆在一旁。

兒子說什麼做肥料,給旱田上,那就攢著吧。

黎大趕著騾車到了嚴家門口,見院子劈柴的漢子,一猜就知道是嚴父,便客氣下車在院子口喊:“可是嚴謹信的家?”

“……是、是。”嚴父放了斧頭在地,回話都緩了幾分,看門口是個生人,擦著手上的灰,過去說:“你是?”

黎大也不來客套話,直接說:“是就好。我家哥婿和嚴謹信都在府縣官學念書,兩人是叫什麼同窗,關係好,之前我家哥婿答應了給嚴秀才送石粉,我才從村裡回府縣沒多久,這不趕緊來送了,彆耽誤事。”

這內容多的,嚴父腦子還沒捋清,鬨不明白,可也知道這是兒子的客人,還是府縣來的,趕緊熱情招呼進來坐,一看騾車,讓把騾子也牽進來,好好歇歇。

黎大也不客氣,牽了騾子進院子。

灶屋裡的嚴阿奶,後院的嚴母這會都出來了,知道是府縣來的客人,衝院子門口紮堆看熱鬨的相熟的嬸子說:“嬸子,麻煩叫一聲地裡的謹信和小樹,我這兒忙不開。”

“欸成,我現在就去。”

嚴家是倒水的倒水,準備飯食的準備飯食,人遠道而來,聽話音是兒子在府縣官學認得朋友,那也是秀才,這位也是秀才爹,自然要好好招待。

黎大先把三袋石粉從車上卸下來,又摘了套騾子身上的車轅架,讓騾子先歇,自然嚴父也在旁幫忙搭把手,等弄完了,也沒進堂屋,就在院子裡說話。

“大兄弟叫什麼?”嚴父問。兩人瞅著年歲差不多,他能大一些。

黎大:“我姓黎,是寧鬆鎮西坪村的人……”

兩人報了年歲,嚴父長了黎大六歲,黎大喚一聲嚴哥,看到院子裡曬得麥子,自然就問到家裡收成如何,說自己也是六月收了麥子,倆莊稼漢聊起地裡活,那話題就自然許多。

等嚴謹信和柳樹回來,院子多了一輛騾車,還有堆著的麻袋,一看和爹聊得熱絡的漢子,身材高大,便想一定是兆弟的爹了。

“黎叔好。”嚴謹信上前拱手行禮。

一番介紹完。柳樹早去灶屋忙活了,熱水給客人備好,還有吃食。黎大先是在灶屋擦洗一遍,換了嚴父乾淨的衣裳,這才去堂屋吃飯。

黎大的衣裳嚴母幫忙搓洗了,就晾在院子裡,這日頭明日定能乾。

“……我家旱地麥子一共十畝,水田十畝,以前就我和周周兩人下地乾活,周周是我的哥兒。”黎大吃完飯喝著茶和嚴家人說:“我天生力氣就大一些,後來給我家周周招了夫婿,就是兆兒。”

原來兒子/孫子口中的兆弟,和黎家竟是這樣的關係。

嚴家人到沒瞧不上贅婿,這有啥的,看著黎大說話,一口一個兆兒,便知道那顧秀才定是個好的,這大熱的天,黎大能為了哥婿一句話跑過來,黎家人也好。

反正黎家顧秀才都是好人。

“兆兒和周周剛成親時,兆兒乾不了地裡活,不像小嚴身子骨好硬朗,那時候兆兒就讀書,後來琢磨出肥田的肥料,當時我們家先試,第一年旱地就有了好收成。”黎大說到這兒笑了。

嚴父剛聽了一遍,可再聽還是覺得驚奇,也聽不煩。

莊稼地收成翻一翻的好事,哪能聽煩。黎大說的是黎家的旱田,可聽到嚴家人耳朵裡,那就是嚴家的田了。

因為黎家人好顧秀才人好,不藏著掖著,特彆跑來送肥田的料,還有法子來了。

“原先咱倆村旱田都差不多,一畝地的收成一旦兩三鬥的樣子,用了肥料最起碼就有三石兩鬥,老莊稼漢精心伺候了,往四石去也是成的。”黎大說。

嚴家人便驚呼,說真好。

“水田更肥,不過定不能貪心,石粉放多了,燒著苗子,兩畝三畝田一袋子……”黎大說的詳細,原原本本的。

嚴家人就聽著,時不時問一聲怎麼上,黎大仔細說,說完了,又看向嚴謹信,說:“這法子府尊大人已經推試,小嚴知道。”

嚴謹信點頭,“是,府縣抵報有寫,隻是我們村偏遠,可能還沒到咱家。”跟爹娘說。

“是,你們要是做了,不妨問一聲村裡人,他們要做就做,不做算了。”黎大給提個醒,他家當時也沒藏掖,如今在村裡名聲好,處處便利,他瞧嚴家在村中比他家日子還艱難。

嚴謹信雖說是秀才,可常年不在家,人在府縣,家裡有啥事還是靠村裡人,反正法子遲早都要傳過來,不如賣個便宜得個人情。這是兆兒說的。

嚴謹信略略思考便懂了,拱手應好。

說了一下午話,黎大還上手給教怎麼做肥料,一看嚴家後院堆著的糞,雖然不多,應該是小嚴回來才跟家裡人說的。

怎麼做肥料,啥時候上旱田,啥時候上水田,黎大說的仔細。

嚴家人留他一宿,第二天他在上路回村。

“……不是我客氣,不多留,我家在府縣做了個小買賣,府縣酒樓眼紅,家中怕生事,這次來送石粉,我也是要回村去拿府尊提的牌匾。”黎大實話實說拒了嚴家人讓他多留幾日的熱情。

嚴父一輩子都和地裡打交道,去的最遠的就是鎮上,為人老實憨厚,去鎮上見了穿著打扮體麵的人都要矮一頭,怕惹上事的性格。

一家差不多都是如此。

在村中不怎麼起眼,也沒啥地位,當初供嚴謹信讀書還被村裡人笑話,這供讀書還是嚴謹信爺爺在世時拗下的主意,說什麼都要孫子讀。

他們嚴家一輩子窩窩囊囊被瞧不起笑話,一脈單傳,人丁稀少,在村裡沒什麼臉麵,嚴爺爺年紀那麼大了,還要被人指著鼻子罵,說他嚴家就是誰都能踩一腳的命。

這才氣得嚴爺爺賭咒發誓要送孫子讀書,給嚴家掙個顏麵。

可惜嚴謹信還未中秀才,嚴爺爺先去了。

這樣老實的嚴家人,好不容易出了個嚴秀才,雖說村裡背地裡還是說嚴謹信去府縣讀書白費錢,怕是考不中這類話,這就是羨慕嚴家有,背後酸的。

柳樹不為這個生氣,男人是有本事的,就算考不中又不是讓那些多嘴多舌的婦人出銀子,關她們屁事。

這會嚴家人聽府縣酒樓背地裡給黎家生意做壞事,嚴家父母張口結舌不知道說啥,府縣那麼大,酒樓聽著就大,這要是背地裡搞壞,可咋辦呀?

嚴父嚴母嚇得,都不敢吱聲出主意,因為沒見過。

柳樹上了頭氣不過憤憤罵了句:“都是些斷子絕孫短命鬼乾的勾當,正經買賣打不過了,背地裡搞這些下三濫的玩意,呸!”

嚴謹信肅著一張臉,看了過去。

剛氣憤到頭的柳樹頓時跟鵪鶉一樣,臉變了又變,最後小聲說:“我、我去給黎大伯添個水。”一溜煙跑去灶屋了。

黎大笑,誇說:“小嚴媳婦兒是個利索爽快人,不像我家周周嘴笨,利索好,不容易被欺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嚴母怕兒子因為小樹罵人,回頭教訓小樹,說:“小樹就是一時急了,平日裡要是沒人說咱家,也不這樣……”

那就是村裡人說他們家閒話時,小樹罵了回去。

嚴謹信心中默默想。

黎大都這麼說了,嚴家自然不好再挽留,當天下午飯吃了葷腥,乾飯,嚴謹信給黎叔結了石粉錢,黎大也沒推辭不要,一看小嚴就知道是個有骨氣的,這樣的人,現如今日子艱難了些,可總會有出路,過好的。

同情憐憫用不上。

當夜裡,黎大同嚴父睡一屋,嚴母和婆母去睡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柳樹脫了衣衫上床,天氣熱,男人沒回來前他其實喜歡光著睡,就穿件裡褲就成,可如今男人回來了自然不能這樣,規規矩矩的穿著裡衣裡褲躺炕上。

男人回來後一直下地乾活,忙前忙後的,今個屋裡還有客人,男人是肯定不可能動他的。柳樹給倆人不同房不做事找借口,總不能真如了那些嘴賤的婆娘意思,他家男人嫌棄他不樂意碰他吧。

柳樹躺炕上臉上掛著不樂意,一聽外頭腳步動靜聲,知道男人洗完澡回來了,趕緊兩腿一蹬,規矩的不成閉眼睡覺。

他今個兒還罵了人,不裝睡,那男人得給他念叨什麼之乎者也,都是他聽不懂的話。趕緊睡趕緊睡。

嚴謹信一身濕漉漉的水汽,關了門,脫了衣裳,一看炕上的哥兒,這都睡了?便蹙著眉,把想著的說辭先留著,明日再說。

也上了炕。

柳樹一個人睡的時間長了,等真睡著後就開始歪七扭八的橫躺,胳膊腿也不規矩,一條腿夾著嚴謹信的腰,還不停的蹭。

嚴謹信皺著眉肅著一張臉,可一看小樹睡著香,隻能又把話咽回去了。

明日再說。

第二日,天不亮柳樹起來給黎叔做路上帶的吃食,順便把騾子喂了。嚴謹信起來一看忙前忙後的柳樹,那些規勸的話便又在等一等了。

等嚴家人送走黎大出村,村裡人問起這人是誰、為何而來時,嚴謹信便把肥田肥料法子說了,他為人嚴肅,時常黑著一張臉,即便搬出抵報和府尊已經在推試肥料,可村裡人還是不敢多問,當然大部分是不信的。

咋可能真有那東西,祖祖輩輩種地的老莊稼把式也沒見過。

嚴秀才難不成腦子讀書讀壞了?

柳樹把罵人的話硬是忍了回去,愛做不做!

不過倒也有人跟著嚴家來做肥料,都是與嚴家關係好的幾戶,在村裡沒啥聲望,老老實實的,想著府縣來的人,路途遙遠,人家還趕著騾子,可不是比他們這些家富裕,難不成趕過來就是為了說幾句話逗著他們玩嗎?

先試試看,就試一畝水田。

啥,石粉一袋能做兩畝田?那、那就兩畝……試試。

爹出發後,顧兆便和周周商量,早上他去推車買下水,周周去附近買豆腐、雞——家裡有大鐵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