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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就是學生住宿、吃飯、沐浴等雜事的屋舍。

黎周周站在學院石牌下,隱約能看到上頭的學堂,他以為像是村裡、鎮上的私塾,卻沒想到這麼大,如此的漂亮氣派,說什麼都不願意上去進入,拘束著攥著手,說:“相公,我認識了地方,就在這裡等你就好了,不進去了。”

“好,我快去快回。”顧兆並沒有強迫。他不知道學院有沒有外人不許進入的規矩,或者說女子、哥兒不能入內的規矩。

他並沒有覺得周周如何低讀書人一等,可這個世界規則就是這樣,在他還沒能力護著周周時,拉著周周進入學院,哪怕今個沐休,學校人少,但萬一有老師發現斥責,這便是將周周陷入了窘迫中。

顧兆不願意冒著這個險。

他進了學院,也沒來及看清前頭的三座大院叫什麼,問了一位學生,找到了坐班老師處,做了登記。

“寧鬆鎮西坪村籍,今年春的秀才,廩生第三顧兆。”

顧兆作揖答是。

老師核對無誤後便找到了顧兆的牌子遞了過去,說了事項,比如早上辰時到院整衣襟,辰時一刻敲鐘入班坐正開始學習,午時兩刻休可以去後頭食館吃飯,末時上課,下午酉時日落散學等等。

顧兆在腦子裡換算時間,早上七點就要到校,中午十一點半吃飯,一點上課,下午五點放學。逢一沐休。

因為顧兆是廩生,每月三鬥就是六十斤米,都在學校這兒掛著,學校免費給烹飪,還送菜不要錢,都是官學補助。當然大食堂免費的菜色你就彆想著多好了,見天葷腥不可能。

家裡條件好的,人家有書童,可以小爐灶燒。

反正就是有錢人古往今來都能找到舒坦的活法。

大部分普通學生就是吃食堂。

老師聽聞顧兆要走讀也沒意外,說:“每日拿牌子入校,莫要丟了。”

“知道了。”顧兆作揖鞠躬道謝。

又發放了兩套校服,春夏單袍子和秋冬夾棉袍子,連著廩生的四兩銀子,顧兆確認無誤後簽了字,便可以離校,明日正式上課。

顧兆拿著東西出來,怕周周等急,也沒在學校逛一下——以後有的是時間參觀。

“相公怎麼去的這麼快?都好了嗎?”黎周周伸手接過相公懷裡的衣裳,都不敢亂碰,怕他手上繭子粗糙刮破衣裳。

顧兆說:“都辦好了。不怕,這校服是布的,跟咱們身上穿的沒有什麼兩樣。”

“那怎麼能一樣,這是秀才服。”黎周周小聲反駁。

平日裡顧兆說什麼,哪怕是床上鬨的花樣,周周害羞也會答應,可唯獨在顧兆讀書上,黎周周有時候是很堅持的。顧兆知道這是周周尊敬崇拜讀書人,可讀書人不是樣樣、什麼道理都是好的。

可顧兆沒反駁,他家周周眼裡滿是喜歡小心翼翼的盯著他的校服看。不知道為何,顧兆眼睛有些酸澀。

“老婆,我教你識字好不好?”

黎周周嚇了一跳,要不是手裡捧著相公的秀才袍子,就要慌了,搖著腦袋說:“啊?我不成的,哥兒怎麼能識字,相公你彆說這話了,被旁人聽去要笑話你的。”

他長這麼大,就沒聽說過哥兒、女孩能讀書的。

“旁人才不會笑話我,羨慕我還來不及,我家周周模樣好看俊秀,身材又好——”外頭還是彆誇這個太細致,顧兆換:“會做飯縫衣種莊稼,數學還好,算賬快,人聰明……”

黎周周耳朵都紅了,說大家都會這些也沒相公誇得這般。

話題就拐彎了,成了顧兆耍賴說就有,非要逼他家周周說周周就是厲害就是好。黎周周:“哪裡有自己誇自己這樣的。”

可對著相公耍賴模樣,末了隻能老實紅著臉誇了句自己。

顧兆便笑了,不耍性子。

一路走回去,他們住的巷子叫石榴巷,因為巷子中間有棵石榴樹,門臉鋪子那條街自然叫石榴街。十來戶人家,有一半多是開了門臉做生意的,大多是賣吃食,像是芝麻餅、饅頭包子、麵條、醋、酒、糖糕點等。

從巷子口入,兩人是生臉,才過來沒幾天,前頭又是拉磚瓦又是送廢料出去,整條巷子住戶都知道上一家賣布的走後,空著的院子搬來了新住戶,就是瞧不出是乾什麼的。

年齡大的男人早兩天走了,就剩一對年輕夫夫了。

巷子裡有人好奇便猜這新搬來的家裡要做什麼生意,瞧著隻砌死了一間鋪子,還留著一間,指定是做生意的。千萬彆是做什麼吃食的,要是跟她家一樣做麵食餅子,可不成。

這不是打對台嘛。

許家阿嬸是賣饅頭包子的,把話聽了進去,她家正巧和新住戶是隔壁,便等隔壁年齡大點的男人出來送廢料,就問了,打聽到新住戶一家姓黎,話還沒問到做不做生意,黎大就說要忙,趕著騾車走了。

“瞧著不怎麼好相處。”許家阿嬸說。

“不好相處便不好相處,關著門過日子,他還能占了你家屋院不成?”平日裡能說的來話的周氏說。

那倒是。

這條巷子住了二十來戶人家,也沒說家家戶戶關係親密。後來新住戶的黎家不敲敲打打運送東西,一瞧就是安頓置辦好了,不過聽了許家阿嬸的話,也沒人主動上門了打招呼。

黎家院子一屋子男人,也沒個女眷。

後來又有人聽到說那個高高個子的原來是個哥兒,叫斯斯文文白淨漂亮的相公,我就說嘛咋可能一屋老爺們,各個年齡瞧著不小了,怎麼可能沒成家有個女眷。

最初巷子裡人以為黎家搬來的是父子三人,等安頓好了,再去接鄉下的媳婦兒之類的,都猜想著這屋裡的媳婦兒女眷倒是嬌氣,半點活不乾,享現成的。

現在知道鬨了個大笑話。

“原來是哥兒啊,瞧著真不像,就沒見過個子這麼高的。”

“我聽得真切,買牙粉時那漂亮白淨的還說話哄他家哥兒。”

“可我怎麼沒瞧見哥兒臉上的哥兒痣?”

“人家一直在院子裡乾活忙前忙後的,我們就是老遠打個照麵,沒瞧清楚也不奇怪,再說那位哥兒長得那般高,多點稀奇也沒什麼奇怪的。”

也是閒下來說兩句,新搬來的黎家咋樣也和他們乾係不大,又不攪合一個鍋裡吃飯。

早上這會約莫辰時末,黎周周和相公進了巷子快到家了。

石榴樹下照舊圍著幾位年齡不大,五六歲的小孩在玩,女孩子手裡翻紅繩,男孩蹲在樹下玩螞蟻蟲子,還有淘氣的拿著蟲子嚇唬正翻紅繩的小姑娘,小姑娘嚇得張嘴就哭,說要告訴她阿娘去。

噠噠噠跑著進了院門,扯著嗓子喊:“阿娘,許文斌拿蟲子嚇唬我,丟我頭發上了,阿娘。”

“怎麼還扯著嗓子哭了?我正忙著呢。”周氏戴著圍裙出來瞧,這倆孩子平日裡就是見著就鬨就吵,各回各家分開了還想著念著,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拿蟲子嚇唬她家三娘可不行,得說說。

周氏手上沾著米糟,在圍裙上擦了擦,一手拎著三娘的手跨著門檻出來,三娘倒是有些怯了,說:“阿娘,你要罵許文斌嗎?你彆罵他。”

“那誰剛哭的喊我?”周氏沒好氣說。

這才多大點就知道護著許家小子了。

一出院子門,石榴樹下哪裡還有許文斌那小子的影子,早都跑了。本來小孩子打打鬨鬨的,周氏出來難不成還真給許文斌幾下?不過是說道兩句,可許家小子一跑,周氏心裡來了氣。

尤其她家三娘剛還惦記著,怕她罵許文斌罵的凶了。

周氏拿指頭戳女兒腦門,說:“你瞧瞧,人都跑了。”

三娘委屈,剛是被蟲子嚇了,現在又被娘教訓了,含著淚要掉不掉的,周氏正要說女兒兩句,一抬眼瞧見新搬過來的黎家小夫夫回來了,便把教訓的話咽回去了,沒得在外人麵前數落女兒,讓人瞧了熱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回吧。”周氏跟女兒說。彆玩了。

三娘乖巧點頭往院子裡走,阿娘沒罵她就好了。周氏沒走,都碰上了,點個頭打個招呼也成,隻是等人走近了,目光就瞧見了那高個子哥兒手上捧得衣裳。

怪眼熟的。

周氏腦子裡突然想起來怎麼個眼熟,這不是府縣裡清平書院裡頭秀才郎們穿的袍子嗎?

原來這新搬來的竟是秀才。

周氏心裡震動,本來是點頭打個招呼的主意,如今麵上熱情起來,笑著問好,主動說:“前幾日瞧著你們搬來,想著要收拾狼煙地動的不好打擾,如今安頓下來,咱們都是石榴巷的,可以平日裡多多走動一些。”

“我家就在這兒住。”周氏指著身後院子,“我家做醋的營生,你們要是吃醋了就來我家,瞧我說的像是給家裡營生拉客人似得,見笑了。”

黎周周聽慣了村裡阿嬸說話直來直去,嗓門高亮,好了壞了都擺在臉上,很少掖著,就是後來王嬸對他有了間隙,嘴上臉上說著笑、好意,其實都能看出來的。

可如今不同,這位說話聲不高不低,府縣的口音,有些軟,臉上帶著笑也熱情客氣,黎周周自然的跟著這位將聲量放低了,說:“阿嫂好。”

他瞧這位說話的年齡好像並不是很大。

周氏笑,“忘了介紹了,你瞧我這記性,我家相公姓張,我姓周,看著年齡,我們是虛長你們幾歲,喊我張嫂就成了。”

“張嫂好。我姓黎,平日叫我周周或者黎周周都成,我家相公姓顧。”

周氏心裡還嘀咕,怎麼這位哥兒姓黎?她之前可聽到了,年齡大的剛走沒兩天的男人姓黎,這新搬來的屋院自然是黎家院子了。

可這秀才卻姓顧,怎麼回事?

那男人和兒子還不是一個姓?

巷子裡之前以為黎大和顧兆是父子倆,黎周周這位哥兒是顧兆娶回來的。

顧兆一看就知道張嫂納悶著,拱著手擺了下,笑說:“張嫂誤會了,前頭回鄉的是我和周周的爹,我們家姓黎,我是上門入贅到了黎家,周周是我家家主。”

黎周周都差點急了,咋相公在外頭又這麼說。

以前在東坪村回顧家,相公說怕後娘欺負他,才讓他當‘一家之主’的,如今搬出來,新地方,相公又是秀才了,在外頭說上門婿,黎周周怕外人笑話相公的。

周氏臉上客氣周全的笑容,這會是自然不了了。

“啊?哦哦,好好。”

後來周氏也不知道嘴裡說的什麼,小夫夫跟她彆過了,她回了自家院子還愣了半天神,等男人叫她。

“發什麼愣呢?”

周氏才回過神,說:“你不知道吧?剛我在外頭遇到新搬來的小夫夫了,沒成想,那夫郎的相公還是一位秀才,回來手裡捧著清平書院的袍子。”

這下男人也吃驚,說:“沒成想咱們石榴巷還住進了一位秀才,秀才好啊,咱們也沾沾文運氣,努努力,爭取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