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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下雪了。”黎周周給相公遞衣服。

顧兆接過穿上,看了眼窗戶,真白茫茫的,乖巧說:“那我等雪停了在院子堂屋鍛煉下。老婆你腰酸不酸?難受就再躺會,早飯我去做。”

“不難受,好著呢。”黎周周當即說,灶屋的活應該是他的,相公偶爾乾一把還行,頂多是幫個手應個急,怎麼能整天讓相公做飯。

顧兆一聽,腦袋耷拉下,“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周周才不樂意我乾的?”

黎周周見不得相公委屈,忙說:“沒有。那相公得會幫我添柴火。”

“好呀。”顧兆揚著臉笑眯眯的。

夫夫倆穿戴好,一出門,撲麵的冷風夾雜著雪花迎麵。

顧兆冷的腦子都精神了,才起床那股迷糊勁兒沒有,覺得還挺好,“頭腦清醒,書也能看進去。”

現在的書不像是現代大白話,閱讀起來很慢,還是豎版的,顧兆抄書時就認出來,隻有一句話完了有個句號,彆的標點符號沒有。

黎周周先把灶膛火燒起來,水缸剩下的半缸水上麵結了一層冰,用擀麵杖捅了兩下,這才拿葫蘆瓢舀。

“相公你看著點爐灶,我去後院看看。”

黎周周給相公交代好,天冷,相公坐在爐灶前烤烤火暖和些。

顧兆便聽話坐下來,伸著手烤火,一邊腦子裡過著昨天背的詩詞。

後院靠牆一塊是菜地,此時白雪覆蓋一層。黎周周蹲下用手扒拉開,今個兒得把地裡的白菜起出來,該醃的醃,不然擱地裡會凍壞糟蹋了。蘿卜不急,降一層霜,出來的蘿卜更甜,好吃。

菜地隔了中間一條小道,另一邊靠牆就是豬圈和雞窩。

這倆是蓋一起的,長長的,中間一堵黃泥牆砌起來,豬圈一半露天一半是用一根根細木頭搭了個頂,上麵黃泥混著麥子杆抹上一層等乾了再一層,之後就給上麵鋪墊乾草,一年換個三兩次的就成。

石槽,一半是水槽一邊豬食。

雞圈小一些,蓋法和豬圈一樣,不過有頂的半塊多了扇柵欄。平日裡白天,豬啊雞就在露天那塊溜達溜達,晚上往裡頭蓋頂的睡。

前些日子天一冷,黎周周就給雞窩主臥鋪上一層厚厚乾草。豬養的已經壯了,皮糙肉厚能扛冷,那一窩母雞還是得注意些,黎周周過去一看,爹已經把柵欄掛上了,還用乾草擋著風雪。

黎周周打開柵欄一看,裡頭八隻雞湊著窩成一堆,倒是沒怎麼凍著,順手便摸了雞蛋。天一冷,雞也凍得不下蛋了。

今天統共才五個蛋。

黎周周拿著五個蛋,放籃子裡攢倆,攢到了過年也不賣了,就自家吃。

“相公,今個兒吃甜水蛋好不好?”村裡的小孩都喜歡這麼吃,昨個買了飴糖,用這個煮。

顧兆複習完昨天背的,點點頭說:“吃甜水荷包蛋嗎?好啊。”

相公果然愛吃甜的,還和小孩一樣。

早飯沒去堂屋吃,端過去熱乎氣都快沒了,一家三口就在灶屋吃了。還是老三樣,熱好的饅頭,雜糧粥,水煮蛋換成了甜水蛋。

顧兆捧著碗喝了口荷包蛋的水,淡淡的甜味。這個飴糖是小米、小麥發酵成的,顏色淡淡的黃色。

這種糧食做的飴糖便宜,雖然甜味淡一些。像是方糖,那是用甘蔗熬的,顏色發紅,甜味濃厚,這個價貴,平日裡很少吃。

村裡人過節過年的,會買飴糖給小孩甜甜嘴。

“相公鍋裡還有。”黎周周見相公喜歡,拿勺給相公又打了一勺。

顧兆秉著不浪費原則,反正甜度也不濃能接受,便端著碗過去。

“還挺好吃的。”顧兆喝了口誇老婆。

黎周周也高興,他就知道相公會喜歡。

天一下雪入了冬,村裡家家戶戶開始貓著,便是洗衣服,河水太冷了,都是打了水兌些熱水搓洗搓洗。自然也有懶得,前陣子農閒時四處串門溜達,沒存多少柴火,如今落了雪來不及,隻能去河邊洗。

黎周周勤快,前陣子尋著日頭好的,家裡大件被褥都拆洗曬過,換下來的單衣也是晾洗後,疊著放進了衣箱,現在穿的是夾棉的。

“我去村口買塊豆腐,中午吃白菜燉豆腐。”黎周周說。

顧兆看外頭雪還沒停,說:“要不然等雪停了再去?”

“王阿叔每天做的有數,下了雪,家家戶戶都要吃白菜,燉著豆腐能煮一大鍋,去晚了我怕沒有了。”

顧兆便沒有攔著,隻說:“雪天路滑路上慢些,家裡有鬥笠沒?戴上彆冷著了。”

“好。”

以前這樣的雪天,黎周周去河邊洗衣,去買豆腐,從不戴鬥笠,回來拍拍就沒了,可如今聽相公的話,乖乖戴上。

黎家離村口近,雪天路滑,黎周周走的慢些,還沒到王阿叔家院門口已經聽到村裡人說話聲,大家都是來買豆腐的。

黎周周趕緊過去,還沒走到先聽到有人叫相公的名字。

“……可不是真的,我親耳聽見的,顧書郎說‘叫嶽母’,你們村裡的哥兒黎周周真真叫李桂花嶽母的。”

“回門的時候不是去晚了,你是沒瞧見,你們村的黎周周跟當家的一樣坐屋裡和顧四說話,倒是顧書郎跑前跑後的伺候。”

這是東坪村的人也來買豆腐了。

村裡人連連發出驚訝來,一言一語的。

“我聽說了當時沒敢信,沒想到黎周周還真叫嶽母嶽父啊。”

“真跟當家的一樣?可給我們哥兒長本事了。”

“做哥兒嫁了人的,你瞅瞅王阿叔過的什麼日子,農忙了地裡活也要搭把手乾,誰讓是半個男人。農閒了還歇不了幾天,每日天不亮起來磨豆子做豆腐,家裡養雞喂豬看娃兒都是他管,當哥兒命苦,以前黎周周也是半個王阿叔,當牛做馬的勞累。”

“你都說以前了,現在日子不是好起來了,黎大這招婿還是沒招錯。”

“黎家日子現在好起來了,那也是跟以前比,黎周周那個哥婿,莊稼地乾不了,書也讀不出個名堂,以後還是要靠周周,黎大要是老了乾不動了,周周啊就是下一個王阿叔。”

“要我看還是杏哥兒命好,嫁給了王家,家底殷實,王石頭又護著,剛進門他婆母還嘀咕,如今生了個大胖小子,穩穩當當的,這才叫享福。”

提起杏哥兒,這下西坪村沒人說短處了,都得豎個拇指誇兩句杏哥兒命好會來事嘴也甜模樣出挑。都是黎家出來的,年歲隻差不到一歲,兩個哥兒一起長大,還是堂兄弟的關係,自然從小被外人比到大。

不過黎周周十三四個頭猛長後,這些比較的話就少了。

差太大,比不過。

黎周周聽到這兒壓根不往心裡去,從小聽過來的,有什麼好記著的?再說村裡和他能說說話的也就隻有杏哥兒了。

杏哥兒過得好,他替杏哥兒高興。

黎周周不羨慕旁人,如今有了相公,現在累點沒什麼,他不覺得苦,隻要勤快了,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他在院門口提高嗓子喊了聲還有豆腐沒。

裡麵說話的一靜,很快聊彆的,也有跟他說:“快來,還有呢。”

黎周周進去,和大家點頭打招呼,王阿叔抬著兩板子豆腐出來了,上麵蓋著一層麻布,因為下雪不能在院裡買,灶屋又小人多擠不下,隻能拿到石磨棚子下。

“彆擠,今個兒做得多都有。”王阿叔說。

沒用,該前頭擠著要的照舊,“我先來的,先給我來五文錢的。”

“我家裡孩子還等著呢,我要三文錢。”

王阿叔忙活不過來,一個人又是收錢又是割豆腐。裡頭屋裡出來七八歲的男孩,穿著棉衣,看起來也瘦瘦小小的,說:“阿爹,我來幫忙。”

“趕緊進去,一會凍著了。”王阿叔趕兒子回屋。雪這麼大,兒子底子弱,就怕吹了風傷寒,到時候還要看病吃藥,花費錢不說,受苦。◤思◤兔◤網◤

“阿爹。”

“進屋去。”王阿叔板著臉,可也嚇唬不走兒子。

買豆腐的人多,天又冷,都趕著買好了早早回去。有的拿著錢,就往王阿叔手裡塞,嘴上說錢給了。王阿叔隻能先顧這頭,彆看一個村裡的,有的人見人多忙起來就會少給一文兩文。

“少給了一文。”王阿叔叫著剛給錢的,手一攤開,就四文錢。

那人打哈哈笑兩聲,“喲還真少了一文,沒留意。”從腰上掏出一文給了過去。

“阿爹,我來收錢。”

王阿叔真忙的顧不來,他要切豆腐,大的五文小塊三文,隻能讓兒子來收錢。

“阿爹,朱嬸三文的。”

“這個五文的。”

王阿叔兒子叫小田,起這個名也是有由頭的。那是康景三十一年的八月,王阿叔大著肚子在田裡收花生,本來穩婆說還有半個月才生產,沒成想王阿叔乾到一半就不成了。

要不是當時同在田裡收花生的黎周周看見,趕緊抱著王阿叔回去,小田能生在田裡頭。後來起名,在花生和小田選,婆婆說叫小田好,就定了小田。

小田幫忙收錢,這樣一來,快了許多,買完還沒走的,便誇一句小田真聰明,會給你阿爹幫忙了。

隻是眼裡可惜,這孩子乖巧孝順,就是身子骨弱,病懨懨的。

很快前頭買完了,打了招呼便走了,要是平日裡天氣好,買塊豆腐還能在院子和大家夥磕牙聊一會,現在下大雪冷謔謔的,沒心情閒聊。

熱熱鬨鬨的人走完了,就剩最後的黎周周。

小田見了黎周周,乖巧喊了聲:“周周哥。”

“我跟你怎麼說的,要改口叫阿叔。”王阿叔說兒子,隻是語氣不重,顯然極疼兒子。

小田便乖乖改口:“黎阿叔。”

“小田好。”黎周周掏了三文錢給小田,“我要三文錢的就成。”

木頭打的模具,一懷抱的長方豆腐一板子賣光了,第二板子剩了不到一半,王阿叔下手給黎周周割了大塊。

黎周周趕緊說:“我家人少,三文就夠了,真的,這樣我下次都不敢來買了。”

“兩個村子就我一家賣豆腐的,你吃個豆腐難不成還去鎮上買?”王阿叔嘴上這麼說,手上那塊大的放黎周周拿的碗裡了,說:“給你搭了個零頭,還不到五文,趕緊拿著吧,一會來人了。”

黎周周沒法,從腰間又掏出一文錢放在石磨上,端著豆腐碗跑。

“阿爹,我給周周哥哥送過去。”小田說。

大冷天的,王阿叔愣是忙的一頭汗,擦了擦,說:“你要是送過去,他下次真不來買了。”一摸兒子手,凍得冰涼,臉也白的,“快回屋裡坐炕上,剩下的不多我來就成。”

小田這次聽話,回屋裡去了。

黎周周端著豆腐回去,先把豆腐碗放窗台上,在外頭屋簷下將鬥笠脫了,撣乾淨上麵的雪,掛好鬥笠,這才端著豆腐碗進灶屋放案上。

急急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