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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婆娘,晚上燉了、炒了加個葷腥。朱氏早已燒好了熱水,廚房人避開,黎大就著熱水囫圇擦洗了個,身上的血腥味沒了,重新穿戴好,拎起那一斤肉。

“走吧。”朱老四等著了。

早去早回,天不早了。

朱老四帶路,黎大拎著一斤肉,去了秀才家。

在朱秀才家說話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朱老四和朱秀才的爹寒暄,黎大隻聽朱秀才說些文縐縐的話,最後出朱秀才家門,一斤肉進去,換了一張薄薄的紙片。

朱老四瞅了眼,上麵寫什麼看不懂。

“十文錢一斤肉就換個紙片?能吃還是能喝?還是靠地吃飯,踏實,能飽肚子……”

黎大將紙片小心疊起來裝進懷裡,給交了句心底話,說:“我現在攔著不讓讀,周周夾在中間不好做,總得顧兆自己死心才成。”

朱老四聽得直搖頭,黎大這是明知道哥婿考不上不是白費銀子麼。

當夜黎大歇在朱老四家裡,第二天一早又去一家殺了豬,殺豬錢買了兩斤肉,拎著豬下水,飯也沒吃,背著褡褳回西坪村。

黎周周和顧兆才吃過午飯,中午吃的雜糧粥,蒸的紅薯,配的醃菜蘿卜。吃過飯,日頭好,兩人就坐在院子曬太陽,主要是顧兆拉著黎周周,讓歇會,忙了一早上了。

又是打水、喂豬喂雞、割豬菜,回來還要做飯,黎周周人就沒停了。

顧兆看的累,黎周周卻覺得這哪裡算累,都是最清閒的時候,農忙時地裡搶收,收回來了也不能就這樣放著,還要晾、曬、舂米,弄的乾乾淨淨了,府縣派下來的稅官,一一登記,開始稱量交稅。

“不累也坐著歇會。”顧兆將剝好的花生喂老婆嘴裡。

黎周周還有些難為情,不過家裡沒人在,就順著相公來了,他張嘴吃了花生。顧兆給老婆按肩膀,時不時剝顆花生喂老婆。

歇了沒十分鐘,黎周周就坐不住了,說:“爹應該快回來了,我鍋裡水燒開了,麵也揉好了。”

都晌午過後了,爹說一家劁兩隻豬,兩家殺豬,一天就能忙完,隻是要走夜路,睡一宿從十裡村到現在也該到家了。

“周周彆急,興許十裡村臨時又有活了。”顧兆安慰說。

黎周周嗯了聲,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兩人正說著,院子門推開,黎周周看到爹回來了,臉上輕鬆了,立即上前,接了東西。之後該做飯的做飯,灶膛上早燒好了熱水,顧兆兌好冷水,端了過去。

黎大就在院子洗了手臉,用洗完的水洗腳。

顧兆見狀,舀了一瓢熱水過去,“爹,給您加個熱水好好泡泡舒服些。”

“爹,您覺得溫度怎麼樣?還要嗎?”顧兆問。

黎大這才開口說:“再來一瓢。”

“好嘞。”

顧兆去廚房舀熱水。黎大坐在凳子上,看新哥婿進出的背影,剛他進門,看周周和顧兆說話,周周臉上有了笑,這就夠了。

等黎大泡完腳,廚房黎周周也煮好了麵。帶回來的豬肉,切了幾片肥的,燒熱的鍋先下肉片扒拉兩下,豬肉煸出油來,倒上白菜酸蘿卜,炒好後直接蓋到麵碗上。

大粗碗冒尖的麵下肚,黎大吃飽喝足,這才舒坦了。

黎周周端碗要去收拾,黎大先說:“不急。這次去十裡村,跑了一趟朱秀才家,他給我了這個。”

黎大從懷裡掏出疊好的紙片,放在了桌上。

“我瞧不懂上麵的字,聽朱秀才說是書,顧兆你瞧瞧。”

顧兆拿過一看,上麵寫了四本書的書名,還特意提了兩本在府縣的書店才能買到,另外兩本鎮上書店就有,說是買手抄本便宜些。

他有原身上輩子記憶,知道時下和現代不一樣。現代你學習隨便找家書店,各種教材輔導書分門彆類,選什麼名師出的教材,網上都有評價。時下不同,啟蒙基礎的《千字文》《百家姓》經典教材,百年都不帶變的,書店就有賣,想再往上進一步,如果沒有老師指點,自學的話,看什麼書都是摸黑。

像顧兆抄了半個月的那些書,都是教他啟蒙的那位老秀才的學習教材。

注:老秀才三十五考上秀才,四十歲歇了往上進的心思開始帶班教學,如今已經五十多了,這些教材年齡可想而知。

寒門農戶難出貴子,不僅是筆墨紙硯費錢,還是教育資源的稀缺,好的老師、珍貴的讀本掌握在上層階級。

如今有個考中的秀才給你參考書單,顧兆想也知道不會是白給的,心中動容,撩起袍子,鄭重跪在了黎大麵前。

“顧兆謝爹為我讀書的事情費心思奔波。”

黎周周見相公跪了,也跟著跪在旁邊。

黎大先是嚇了跳,聽清楚顧兆說的話後,受了這一拜,他是莊稼人說不出像樣的話,隻說:“以後家裡地裡的活有我和周周,你安心踏實讀書,我能供你幾年就幾年。”

“知道了爹。”顧兆應聲,明白意思。

黎周周知道爹都是為了他,說不出什麼話,給爹磕了個頭。顧兆也磕了個。黎大讓起來,心裡卻比兩人成親那天鬆快了不少,好像這會才真成了一家人。

“改明周周你和顧兆去一趟鎮上,先把書買了,還有讀書要用的。”

黎周周才想起來,“爹,我忘了三朝回門,這已經第四天了。”

哥兒招婿在村裡頭一份,看熱鬨的多,拿事的就黎大一人,怎麼娶媳婦黎周周就怎麼娶顧兆,大差不差總算是禮成了,可之後的事,黎大個糙漢也忘了。

現在聞言,黎大說帶回來的兩斤肉,下午就送東坪村去。黎周周早問過王嬸,連忙說了講究,黎大便說:“今天去鎮上來不及了,明個你們倆先去鎮上該買的買了,後天再去東坪村。”

三朝回門,現在翻了個倍。

當晚早早歇著,第二天要去鎮上,按黎周周腳程要一個時辰,顧兆算了下走倆小時,很有自知之明的說:“今晚什麼都不乾,咱們起早點去。”

“……”黎周周笑了下。

顧兆一手摟著老婆腰,手輕輕撓了下老婆癢癢肉。

“笑什麼呢?”

黎周周不怕癢,翻著身,在夜裡雙眼明亮,像兩顆星子,顧兆見了,手也不玩鬨了,就看著老婆。

“我今天高興,爹也喜歡相公你。”黎周周說。

顧兆抬著臉,輕輕%e5%90%bb了下黎周周的眉間,說:“嗯。”他都懂。

黎周周眨了下眼,相公親的地方癢癢的,想做點什麼又想到明個早起,隻好胳膊一攬,將相公摟進懷裡,跟哄小孩似得,還拍了拍。

“睡吧相公。”

顧兆:……

也成,老婆疼愛他,沒事不用要臉。

顧兆就貼著老婆懷裡睡了。

第二天雞還沒叫,黎周周先醒了,摸黑穿了衣服,點上油燈,去了灶房生火,將昨天蒸的饅頭、紅薯一並放到蒸屜上,一瓢冷水洗漱好,人也精神了。

回屋叫相公。

顧兆睡前心裡記事,黎周周端著油燈剛出屋,顧兆就醒了,磨蹭了不過兩三分鐘,穿上了衣服。所以黎周周端著油燈進來時,顧兆也收拾好了。

灶頭硬柴火燒的旺,一會的功夫饅頭紅薯熱的差不離能進口,沒那麼冷硬就成。要是黎周周一人去鎮上,根本不用生火,直接拿著硬饅頭路上啃。

換成他的小相公,黎周周就願意費工夫也不怕折騰。

抽掉硬柴火棍,灶膛留有餘溫就成,爹醒了鍋裡吃食還有熱乎氣。黎周周早將洗漱熱水兌好,讓相公洗漱,自己撿著兩個饅頭一個紅薯放進乾淨布兜裡。

“周周彆動。”

顧兆拿著熱毛巾過來,先給老婆擦了臉,然後自己囫圇擦洗過。黎周周愣了下,臉上還暖呼呼的,指尖碰了下臉,嘴角不自知的上揚了。

收拾完,夫夫倆出了遠門,外頭天還是黑的,頭頂星星月亮還掛著,就著光,黎周周背著竹筐,走的不快,將手裡熱乎的紅薯遞給相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顧兆掰開一半遞回去,“趁著熱吃。”一張口說話一嘴的冷風,古代農村十一月中真的很冷,這會差不多有四五點。

紅薯甜的,比饅頭要好吃。

黎周周啃了口紅薯,比蜜還甜。

夫夫倆摸黑走得慢先吃了早飯,等紅薯吃完,饅頭已經涼了,顧兆啃了兩口,太乾沒水,最後就擺手不吃了,先趕路。黎周周就將饅頭袋收了回去。

天麻麻亮,能看清路,兩人走的要快了些。

如此走了快兩個小時。

顧兆這底子確實差了些,像十裡村的朱秀才,啟蒙時去鄰村秀才那兒求學,早上念書,下午回來還要乾活,等考中了童生,去鎮上求學,十天半月來回往返家中,體格跟田裡莊稼漢比不得,但走長路沒問題。

原身不同,啟蒙是跟著同村老秀才念,親娘在時不用他乾活,親娘去了沒幾個月後娘進門,又是個乾活利索的,原身就躲懶,能不乾就不乾。

十歲考中了童生,村裡老秀才說想要再上進可以去鎮上求學。後娘便說:村裡的也是秀才,鎮上也是秀才,都是一樣的秀才,怎麼鎮上就要三兩銀子束脩,再說兆兒還小一個人怎麼去?吃喝拉撒不得人照顧,你看是我去還是你去?

顧父當然不肯,這事就作罷。

所以原身就一直跟著村裡老秀才念。

總結就是,原身體能真的不行,哪怕顧兆穿過來接管了快一個月,每天走路鍛煉,抄完書沒事還在院子裡拎著倆空木桶做舉重,就算這樣,現在也勉強跟上他老婆腳步。

老婆真厲害。

顧兆星星眼,一邊咬著牙,憑借著自己鋼鐵意誌。

男人不能說不行!

黎周周走的健步如飛宛如平路,臉微微有些紅,出汗熱的,呼吸正常,走了又半刻鐘,看到路邊大石塊,黎周周說:“相公先歇會。”

“好。”顧兆也沒和老婆客氣,先坐在石頭上了。

這會天光大亮,路岔口遠遠看去也有一些村民,有推著木車的,大多是和他們一樣,背著竹筐,手拎東西,靠兩條腿。

有大娘經過,看了眼他們。

“小後生還是會心疼哥兒。”

“這哥兒模樣長得真俊,白白嫩嫩的,難怪當相公的心疼。”

石頭上喘著氣的顧兆:……

知道大娘誤會了,顧兆也沒解釋,笑眯眯說:“可不是嘛,誰讓我年齡小,長得又好看,我家周周就喜歡我這樣,平日裡可疼我了。”

大娘:……

就沒見過這麼不害臊的哥兒!

大娘接不住話,嗬嗬笑了兩聲,趕緊跟上村裡人的腳步。石頭上,顧兆仰著臉歪頭衝老婆笑的可可愛愛,故意逗老婆,說:“周周相公?”

“胡、胡說什麼呢相公。”

這時黎周周還是個不識字,生活在西坪村一方天地,即便招婿是自認不尋常舉動,可這是被動,逼於無奈做的選擇,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