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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的歲月,在那段歲月裡他們相依為命過,當重逢,當再聚首,他們迅速的,就能找回曾經的親昵感。

可他們現在不是小孩子,半夏是個大姑娘了,而在沈四寶的病房裡,赫赫坐著幾尊神,時任公安廳長在,達局長,老廳長王劍鋒,烏烏泱泱的,一群人。

而沈四寶,不像罪犯,反而像個師長,尊者,正在給這幫人上課。

他在冷笑:“我為什麼要上電視,要懺悔?真正該懺悔的是國家,是你們的執政黨,因為邪惡如我,是這個國家造就的,你們不承認自己的貪婪,野心和欲望,內心的惡,但我會承認,因為這個國家是由在座的各位和我組成的,我的今天也是由你們,所有的人鑄就的,我有罪,但你們的罪惡跟我一樣多。”

王劍鋒剛要張嘴,沈四寶旋即冷笑:“你兒子是裝的吧,槍傷事小,可他以後憑借槍傷的功績,就可以平步青雲了。”

把兒子放在緝毒隊,王劍鋒明明是想以此督促在職領導們重視緝毒,而且王旭東廢了一條腿,險些截肢,可被沈四寶這樣一說,他們父子集體變卑鄙了。

達局剛要張嘴,沈四寶再冷笑:“達局長,你還記得曾經的魏芳嗎,你給他送過多少禮,幫他辦過多少不光彩的事,你忘了?”

是的,達局曾經受製於魏芳,為了不被刁難,確實送過很多東西,幫忙走過一些關係,這事非常私密,但跟魏芳一起從過牢的沈四寶就知道。

而經他這樣一說,在職的一幫領導都不敢再張嘴了。

人生在世身不由已,多多少少,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而於沈四寶,判刑,死不是最終目的,讓認識到自己的罪惡才是。

他必須被公開審判,公開懺悔,才能警示後人,警示這個國家,再不蹈鴉片亡國的覆轍。而且,公安聯合國際刑警,去他在南洋的家裡搜過,沒搜到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毒資必須追繳,他們還需要沈四寶在悔罪後,把毒資交待出來。

但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能讓沈四寶悔罪。

他也極其囂張,七十老翁,他不怕死,隻想為自己一生的不公遭遇尋求一個渲泄,控訴的出口,當他被抓,他立誓要在這人間大鬨一場,完美落幕。

看著一幫在職領導被他罵的狗血噴頭,沈四寶內心暗爽。

他自認這世間沒有誰是十足的善和好,所以沒有人反駁得了他。

至於他的毒資,這幫愚蠢又昏庸,坐在權力位置上的人,他們不配知道!

但就在沈四寶得意時,一個女孩說:“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呀。”

他扭頭,看到了他的女兒,半夏。

她穿著白色的半截袖軍裝,黑色的褲子,不施粉黛,素麵朝天,紮個馬尾。

沈四寶真正意義上隻有兩個孩子,在南洋的倆,是幫當地軍界一個領導養的,所以他的血脈隻有小龍,,女兒隻有半夏。

小龍沒啥出息,沈四寶給了他一筆錢,買了幾間鋪麵,在當包租公。

半夏,一個女孩,她看起來還那麼單純,滿臉稚氣,可她所達成的,是沈四寶此生都不敢奢侈,做夢都不敢做的成就,那身樸素的衣裳與她,可真相襯啊。

而要說這世間有什麼是真正美好的,那就是半夏了。

為什麼他冒著被抓的風險要來看一趟,是因為他覺得不可思議,他於她,是惡人,他在她小的時候就規劃好了,要拿她換取更大的利益,她是自己逃離,主動跑掉的,沈四寶從此,再也沒能將她奪回來。

她站在那兒,代表的,是跟他自己所走的,完全不一樣的路。

“半夏,爸爸……”沈四寶哽噎片刻,指著麵前的人說:“爸是身不由已的,你現在或者不懂,可將來你會明白,爸是壞人,但他們也都是壞人。”

又伸手,巴巴的說:“站過來,讓爸爸好好看看你。”

法典跟半夏講過的,沈四寶確實是來看她的,但看她隻是順路,想殺法典和王旭東才是他要辦的正事,而基於林珺曾跟她說過,沈四寶小時候也非常悲慘,她內心,於曾經的父親是有些憐憫的,她想過沈四寶會眼淚鼻涕的懺悔。

她甚至想好了,就像不永不原諒秦秀,她也永遠不會原諒沈四寶。

可是,她願意為他買墓地,讓他不致做孤魂野鬼的。

但現在,他居然執迷不悟?

半夏不想再見他了,她還特彆後悔,她說:“我可真是蠢透了,我以為你會後悔,以為你會覺得羞愧,還想給你買塊墓地來著,你可真是……”

她都不想再跟他多說了,轉身要走。

沈四寶不想半夏走,他說:“閨女,爸……”他想跟半夏說,他攢了一座金山一樣大的財富帝國,本來任何人都不配得到,但是,隻要她還願意做他的女兒,願意喊他叫爸爸,他就會給她。

他背負罪惡而死,金錢就是乾淨的,她此生將享用不儘,但他需要她承認她是他的女兒,承認是因為有他的教養,她才有的今天。

這很簡單的,他覺得她會承認,隻是不方便公開說,他要悄悄跟她講。

他突然伸手,來扯半夏,達雲立刻上前,掰他手腕。

沈四寶不服,也回掰,命令達雲:“放開我。”

達雲咬牙:“你先放了半夏!”

沈四寶噙唇冷笑:“二狗,你又算個什麼東西,年青人,猛得很嘛,在船上,你本來可以拿我擋槍,逃出生天的,可你不,你非要捉活的,而你想捉活的,其原因是什麼?”

還不是因為有野心勃勃的欲.望,想爭頭功,想往上爬。

而達雲,確實是那種想法。

如果沒有半夏那根細細的線扯著,對五河村最後一個敗類,沈四寶,達雲會手刃了他,並選擇跟那那一船的犯罪分子同歸於儘。

因為生而為人,二十七載,他的回憶裡全是黑暗和殺戮,他非常痛苦,他不堪忍受。但他沒有,因為半夏,他要捉活的,他要從槍林彈雨中把大鯊魚弄出來,他必須立頭功,他要升職,他要佩著獎章去跟他心愛的姑娘求婚。

想活著,想拚功勞,達雲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他還年青,他沒有沾染罪惡,他不怯沈四寶,但他沒想到一七旬老翁的手裡會有那麼大的力量,他把半夏的手都攥青了,可達雲居然掰不開他。

小夥子年青氣盛,眼看沈四寶把半夏的手都抓青了,用力一捏,沈四寶老年骨質疏鬆的胳膊,眼看就要給他捏斷了。

但咬著牙,沈四寶毫不服輸:“說啊,你是為了什麼,要不要我幫你說出來?”

對上這種老薑,年青的小蔥還是鎮不住場子。

人有欲望是一回事,但要沈四寶當著那麼多領導的麵,把他爭功好勝的心和差點陷緝毒隊的副隊長於危難的事說出來,達雲以後在領導麵前還怎麼混?

……

這時有人疾步走了進來,輕輕喚了聲:“四寶?”

沈四寶驀然抬頭,有點驚訝,多年未見,他記憶中的顧謹還是四十出頭的盛年,而如今,顧謹也老了,還有林珺,她也老了。

但她老得很好看,臉上有皺紋,可每一條皺紋的弧度都是圓潤的。

顧謹,唯一一個,沈四寶於道德上挑不出毛病的人,他也是半夏真正的父親,隻有對著他的時候,沈四寶才會有點慚愧,才會覺得愧疚。

但這不代表他會後悔。

他說:“泰戈爾曾說,世界抱我以痛,要我回之以歌。這句話被人篡改了,改成了世界抱我以痛,我要回之以歌。顧謹,篡改詩歌的人,正是你這種人,而你這種出身優渥,父母雙紅的高乾子弟,從出身,這個世界就在%e5%90%bb你,給予你,你不必臟了自己,就能擁有我即使拚上性命,也得不到的條件,所以你理當認為我們應該回抱生活。”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再一笑,他說:“但你是不配跟我談這些的,因為你的那些高高在上,象牙塔裡的教條,不適用於我這個,海盜,反革.命的後代。”

他再攤手,說:“我是惡人,但我是個聰明的惡人,也是你們所有人的照妖鏡,照見你們的卑鄙,也照見你們的淺薄和無知。”

這家夥,在大家看來是無藥可救的。

而他這種形象,是無法公開接受采訪的。

但是全國的記都在排隊,上麵的領導在等,老百姓也很好奇,這樣的大毒梟,他必須上電視懺悔,隻有他懺悔了,認罪了,社會風氣才會變好。

可他這個樣子,咋辦?

還有,他的錢到底藏哪了?

為了那些毒資,公海現在亂成一團,幾個小國家已經快打起來了。

而小國打家,紅國作為世界霸主,就要巡邏而來,派駐軍隊。

牽一發而動全身,沈四寶不過個死老頭,死不足惜,但那些錢足以引起的國際爭端和戰爭威脅,不利於和平和發展,才是叫藍國頭疼的。

這人,簡直就跟顆牙齒似的,你可以抓到他,但你拿他沒辦法。

不過任何人都是有軟肋的,一個人,不論他偽裝得多麼強大,他肯定有他的軟肋,有他,一擊即潰的地方,就好比蛇,都有個七寸。

林珺說:“你是夠聰明的,你爸當年隻是個民間武裝遊擊力量的頭子,本來都準備好繳檄迎接解放了,是被林憫栽贓,說他殺害八路,才會被槍斃的,咱就算你生得晚,不知道這些,情有可緣,但你跟林憫做生意,還一回回被他耍,你可真夠聰明,你是個大聰明!”

沈四寶愣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林珺這句話的涵義,肩膀在這一刻驀的垮了:“不可能,林憫跟我爸又不認識,無緣無故又無仇無恨,他憑什麼栽贓,害我爸?”

“我跟你有何仇可恨,你要坑我害我?”林珺反問。

惡人自有一套為惡的邏輯,也從不覺得自己惡,他也不會後悔。

但是林珺可以讓他知道,他有多麼的蠢!

自以為聰明絕頂,可他曾經被林憫怎麼利用過?

在半夏夢裡,他後來還會被林憫搶走慈心,然後一腳從慈心踢出去。

這就是他自詡的聰明,聰明人該乾的事兒?

蠢材,他分明是被林憫害的,卻跟世界為敵,把林憫當成朋友。

甚至直到現在,要不是林珺戳穿,他將永遠不知道這一切。

而在這一刻,從自以為是的師長,尊者,沈四寶終於被擊垮了,他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了,但這還不夠,顧謹看了眼站在門口的達雲,溫聲說:“達雲的身世能不比你更悲慘嗎,可你看看他是怎麼做的,小小年紀,他自己努力,從瘋人院解救他被欺侮,虐待的母親,他是在福利院小學,教學質量極差的地方讀的書,可他讀大學,參軍,再從部隊轉公安,一步步的,自己擺脫了他檔案裡的汙點,成了一名公安乾警,四寶,國家不是沒有給你機會,你是東大畢業的高材生,你但凡稍微不要那麼急躁,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