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動作忽然慢了下來, 直至完全停住，視線虛虛地落在前方，眼睛毫無聚焦，像是在看著遙遠的過去。

謝延見陸決心神恍惚, 便提議道：“父親，我來開吧。”

陸決的手緊緊握了握, 隨後又緩緩鬆開：“好。”

陸決挪到副駕駛座上,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忽然低聲道：“你開慢點，注意安全。”

這麼莫名其妙的要求讓林江樾很疑惑, 剛才陸決不是還急切地要趕過去嗎？怎麼現在又讓慢點了？再說皇帝的飛車使用的是特殊牌照, 在塞斯星甭管橫著飛還是豎著飛都無人敢管, 甚至其他的飛車都要避讓，哪需要他們慢慢開，注意安全？

林江樾琢磨著, 恐怕陸決既想見他的黑暗哨兵, 又害怕見到對方。

其實林江樾對陸決和那個黑暗哨兵之間的故事很感興趣，同時他也對黑暗哨兵本人很感興趣。

飛車內十分安靜，安靜到讓喜歡熱鬨的林江樾感覺很不適應, 於是他主動打破三人間的沉默，挑起話題問道：“黑暗哨兵有多強？”

本來沉浸在回憶中的陸決聞言, 意義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林江樾摸摸鼻子, 他心虛地看了駕駛位上的謝延一眼：“我不該問嗎？”

謝延抬起眼, 看著後視鏡裡的林江樾，黑眸裡儘是安撫之意。

兩人視線交會，林江樾吃了一顆定心丸，他應該沒有惹陸決不快。

陸決並無責怪之意，但嘴上還是道：“知道不該問，可你還不是問了？”

林江樾飛快為自己找補：“哦！那您就當我沒問過吧。”

陸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其實比起謝延，林江樾這種坦然活潑的樣子更像為人子的模樣。

陸決望著窗外，幽幽道：“黑暗哨兵很強大，強大到讓人恐懼。”

以至於他的父皇專門製造戰爭型機器人，以此來克製黑暗哨兵。

“普通哨兵擁有的是五感能力，而黑暗哨兵擁有第六感，也就是預知力。”

林江樾聞言微微一怔，他偶爾也會有強烈的第六感，不過這種情況出現得比較隨機，並不規律。

窗外的世界似乎讓陸決有些疲倦，他合上眼，整個人靠在椅子上：“在盛凡還是學生的時候，哨兵向導學院裡的那些老師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即使是與他建立了精神連接的我，隻要他不願意，我也無法進入他的精神圖景。”

陸決的手指微微顫唞：“黑暗哨兵不需精神安撫，這意味著世界上沒有可以對抗和製約他的力量，他也不需要選擇任何向導。”

林江樾道：“可他還是選擇了您。”

陸決掀起眼簾，眼底眸光微閃，片刻後才失笑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選擇了我。”

“更不明白他既然選擇了我，又為何要殺我。”陸決的黑眸裡透著某種不甘。

林江樾困惑又驚訝：“殺您？”他原以為他和謝延的關係已經是哨兵向導中最異類最猛的，想不到還是上一代更會玩。

就連謝延聽到這段過往，也忍不住瞥了陸決一眼。

“嗯。”陸決沉思片刻，像是在醞釀該如何敘述那段曾經的事。

“他……他怎麼殺的您？”林江樾追問道。

“我剛才說了，黑暗哨兵擁有預知能力。在一次我進入他的精神圖景時，看到他冷漠決絕地朝我開火，要將我置於死地。”時隔多年，陸決回想起那日看到的情景，依然心有餘悸。他捏了捏眉心，可愁意並未減淡。

謝延沉聲詢問：“需要戒備嗎？”

陸決沉%e5%90%9f片刻，最終決定道：“他現在很虛弱，而且我與他畢竟建立了精神連接，他想要殺我還沒那麼容易，你倆在外麵等著就行。”

謝延道：“是。”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安置盛凡的地方。

林江樾和謝延守在屋外，他們一個一直轉來轉去，一個則雙手抱臂，安靜地倚著石柱。

就在林江樾第十次轉到謝延眼前時，謝延伸手按住了他，然後順勢揉了揉他的頭發，就像擼貓一樣。

林江樾不服輸，也依葫蘆畫瓢地揉了揉謝延的頭發。他揉得比較狠，將謝延的頭發揉得像鳥窩，這才心滿意足，然後他一隻手搭在謝延肩膀上：“你說那個黑暗哨兵為什麼要殺你父親？他的預知真的靠譜嗎？”

謝延淡淡道：“不知道。”

林江樾換了個話題：“那如果這個盛凡是假的，皇帝能認出來嗎？”

謝延道：“能。”

林江樾好奇地問：“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謝延道：“如果有人冒充你，我也能認出來。”

林江樾聞言，愉快地揚了揚唇角，那嘚瑟的小模樣就差露出尾巴了。

不過他的心一直在突突地跳，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江樾忽然靈光一閃：“如果是克隆人呢？克隆人的基因和原主的是完全一樣的，即使是用儀器也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謝延平靜地看著林江樾，淡然道：“那也不是你。”

有些東西是再高超的科技都無法偽裝的。

——

屋內，盛凡醫療艙的監測指數正在瘋狂跳動，所有的醫護人員忙成一團。

沒有期待中的見麵，陸決冷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人醒了嗎？”

醫療組的負責人是張博士，他隻有一百多歲，可頭發已經灰白了，看上去像是兩百多歲。

張博士見陸決臉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彙報道：“陛下，剛才人的確醒了，可他很快就出現了身體機能下降的症狀，現在我們正在搶救。”

“搶救？”陸決唇線繃得緊緊的，聲音冷厲陰沉，“既然是搶救，你還杵在我麵前做什麼？”

張博士見狀，忙轉身衝進醫護人員堆裡。

陸決走到醫療艙旁，隔著忙亂的人群，注視著躺在醫療艙裡的盛凡。

此時的盛凡臉上毫無血色，麵容憔悴，身體枯瘦如柴，與陸決記憶中的人大相徑庭。

在來之前，陸決就收到了醫療組的報告，盛凡的基因與數據庫裡的基因數據100匹配，就連身上的疤痕都與資料記錄裡的一模一樣。

此外，盛凡如此虛弱，是長期被打鎮定劑，被用作實驗樣本導致的，同時，他的體內還被注射了其他不明藥物，醫療組現在正在全力為他清理這些殘留藥物。

這麼多年，盛凡從未出艙活動過，隻能依靠營養艙的營養液來維持基本的生存，以至於肌肉萎縮，骨骼脆弱。

陸決握緊了拳頭，指關節繃得慘白。

陸決的精神力幻化成了一隻白色狐狸，白狐狸輕輕湊在醫療艙旁，圓溜溜的黑色眼睛哀傷地注視著昏睡的盛凡，然後它低低地叫了一聲。

這時連接著盛凡大腦的機器屏幕上忽然出現了一堆亂碼，字符跳動速度非常快，毫無節奏和規律。

“這是怎麼回事？”陸決一把揪住張博士的衣領，狠戾地逼問道。

張博士被衣領勒得漲紅了臉，他呼吸困難地解釋道：“這……這是他的意識開始恢複了。之前我們在為他做檢查的時候就發現他的意識很強大。

雖然不能說話，但能感受到我們的存在，所以我將他的大腦連接到了機器上，剛才他醒過來時，就在屏幕上留下了話。”

陸決正要問剛才盛凡說了什麼，屏幕上的字符跳動速度忽然慢下來，最後出現了一句完整的話。

“是#陛……下）嗎？”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卻出現了亂碼，可見醫療艙裡的人問得很吃力。

當屏幕上跳出這句話時，一隻白色的老虎出現在陸決腳邊，老虎很虛弱，以至於身體都有點透明。它用濕漉漉的鼻子拱了拱陸決的手背，留下冰涼的感覺，然後它哀哀戚戚地將大腦袋枕在了陸決的手上。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陸決看到熟悉的精神體，呼吸微微一滯，他輕輕揉了揉白色的老虎，啞聲道：“是我。”

屏幕上又出現了一行字：“好&￥久……好、不見。”

陸決的嘴唇劇烈顫唞著，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白霧。

“你（好……你還好嗎？”醫療艙裡的人緩緩睜開了眼，冷綠色的眼睛艱難而僵硬地轉了轉，似乎是想尋找陸決的身影，可剛醒來的他，連控製眼睛的轉動都很吃力。

當陸決看到那雙經常在夢裡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時，心裡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他腳步沉重而遲緩地走近了些，直至他的身影出現在那雙冷綠色的眸子裡。

盛凡注視著陸決，艱難地動了動唇：“彆難過，我回來了。”

第90章

我很想你

希望破滅的痛苦和絕望是世間最鋒利的刀。

與曾跟自己一同經曆生死磨難的哨兵重逢是什麼樣子的？

其實陸決曾經在無數次懊悔中幻想過與盛凡的重逢, 如今夢忽然成真了。

陸決突然紅了眼圈，眼底泛起一絲濕意，但他很快就強壓了下去。一開口, 嗓音便沙啞得像是在砂紙上摩攃過一樣, 他安撫盛凡道：“你先彆急著說話，讓醫生為你檢查一下`身體。”

屏幕上沒有再跳字出來，盛凡依陸決所言，努力控製著肌肉, 安靜而困難地合上了眼。

一個曾經如此強大的人，如今卻連控製眼睛開合都如此艱難。

這讓陸決心潮狂湧, 最後彆開視線, 望向了他處。

大約過了幾分鐘，張博士對陸決道：“陛下，他的各項身體數據已經平穩了, 但想要徹底恢複, 還需要一段時間。”

陸決擺擺手, 示意張博士他們都退下，然後他走到醫療艙邊，顫悠悠地伸出手打開醫療艙的艙門, 並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盛凡的手。

盛凡的手瘦得就像乾枯的樹枝, 他完全沒有了當年握著槍，殺伐果斷的風采。

陸決的精神力如同白色的絲線，輕輕纏繞著盛凡, 像是狐狸的尾巴一樣，鉤住了對方。

他看到盛凡的眼睫劇顫, 過了幾秒, 才再次艱難地抬起眼皮, 那雙冷綠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以前盛凡經常在他背後偷偷盯著他看，每次他一轉過頭，盛凡就將目光轉開，他一惱火，就會抓著盛凡，逼他直視自己。

如今再對上同樣的雙眸，已經是相隔近三十年的時間，這漫長的時光並沒有讓盛凡的眼睛沾染上一絲灰塵，依然是剔透的冷綠色，就像是森林的波濤。盛凡的眼神還是那麼癡，那麼執著，讓他一下就回到了當年。

陸決的心突然一陣劇痛，他的眼睛霧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層酸澀的水霧，逐漸地，他已經看不清盛凡的眼，也看不清他的臉。

“彆……彆哭。”盛凡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盛凡的安撫砸碎了陸決所有的防禦，讓他徹底崩潰。陸決將頭埋在醫療艙邊緣的手臂上，他的肩膀和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