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

一道光幕出現在兩人之間。

全息投影裡先是出現林江樾的照片。

林江樾吹了聲口哨，沒個正形地說：“這張照片挑得不錯，我喜歡。”

接著，林江樾這十天的行程顯示了出來。

坐牢第一天下午，林江樾溜出去，在瑞莫茨星主城區逛了逛。

坐牢第三天，林江樾出去打了海盜，這場戰役持續了四天，以海盜組織詭拉退出瑞莫茨星空域方圓五十個航程的區域結束。

坐牢第九天，林江樾溜出去逛了太空站。

坐牢第十天，林江樾去吃了粉。

謝延評價道：“你也很忙。”

林江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總覺得從謝延那沒啥語調的句子裡聽出了「彼此彼此」的意味。

“看來我的行動，儘在你的掌控之中。”林江樾笑著問，“現在是要追責嗎？”

“我話可說在前麵啊，打海盜是瑞莫茨星的執行官邀請我去幫忙的。”林江樾攤手道，“既然瑞莫茨星有難，我當然赴湯蹈火，義不容辭！這都是為了守護瑞莫茨星的安危，不能算我是非法越獄！”

林江樾言之鑿鑿，仿佛他真的是深明大義之人。

“五十萬信用點。”謝延毫不留情戳破他的牛皮。

銀河帝國的通用貨幣是信用點，而這五十萬信用點，就是瑞莫茨星執行官東拚西湊出來給林江樾的賞金。

林江樾臉皮比謝延的飛船外殼還厚，他大言不慚地說：“然後我適當收取了一點物質回報，這可是骨折價了！要不是為了瑞莫茨星人民的安危，我才不會打折。”

謝延深深看了林江樾一眼。

這一眼的情緒要比之前的多一絲絲複雜。

哨兵的感覺可是很敏銳的，林江樾察覺到謝延的情緒波動，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追問道：“怎麼了？”

站在門外的兩位哨兵下屬——紅毛和黃毛——對視一眼，這話癆哨兵，是不是把咱家隊長整無語了？

雖然自家隊長常年處於無語狀態，但無語程度還是不一樣的。

謝延不理他。

“收錢不違法吧？”林江樾自言自語地嘀咕。

謝延關掉全息投影，起身道：“出發，去出事的礦洞。”

想要調查真相，不可能隻看事故報告，必然要去現場勘查。

隻要謝延願意，他可以永遠不接林江樾的話茬，反正他不會尷尬。

同樣的，隻要林江樾願意，他永遠可以開始新的話題，反正他不知道尷尬。

“現在去？你那麼遠過來，不休息一天再去嗎？”

“那個礦洞可不好走啊，你們向導不是很柔弱嗎？”林江樾和謝延已經用精神力交過了手，自然知道謝延不是柔弱的向導，他這麼說，純粹是想看看謝延的反應。

謝延沒有理林江樾，徑自向門外走去。

林江樾又揣想道：“你們帝星公務員加班工資是不是很高？”

謝延停下腳步，回過頭，盯著林江樾，提醒道：“瑞莫茨星雖然偏遠，但不是法外之地。”

“你以為我是在拖延時間？”林江樾哪聽不出謝延的言外之意，他哈哈笑道，“謝隊長，你真是單純得可愛。”

“我雖然不奉公也不守法，但我肯定是一個好公民，這次礦洞意外，我才是最想弄清真相的人好嗎？這樣我才能繼續過逍遙日子嘛。”

林江樾整了整衣領，笑眯眯道：“既然謝隊長你這麼急，我就現在陪你出去調查囉。”

謝延將話癆林江樾拋在身後，快步向外走去。

林江樾出了牢房，見到守在外麵的紅毛哨兵和黃毛哨兵，他自來熟地打了聲招呼。

紅毛和黃毛在外麵憋笑憋了很久，猝不及防正麵迎上林江樾，他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糾結了一下，他們還是回應了這位敢於持續騷擾隊長的「英雄」哨兵。

黃毛哨兵道：“你好，我叫科米爾，是哨兵。”

紅毛哨兵道：“我叫格裡何，也是哨兵。”

“你們可比你們隊長有禮貌多了，他一直這麼惹人討厭嗎？”

科米爾和格裡何可不敢在背後議論他們隊長，所以兩人一起把嘴閉得和合緊的貝殼一樣。

“討厭嗎？”

走在前麵的謝延忽然停了下來，眼睫微垂，視線落在腳邊的一團黑絨絨的精神體上。

“可你的精神體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物種不明的精神體是林江樾的，此時它正抱著謝延的腿高興地蹭，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林江樾：“……”

這狗逼精神體居然叛變？！

第4章

關小黑屋

小心眼向導

謝延話音剛落，腳邊的黑團子就消失了。

精神體表達著主人內心的真實情緒。

人會撒謊，精神體不會。

林江樾的精神體這樣主動去貼近向導，還是第一次。

哨兵需要向導的安撫，沒有向導的安撫，哨兵很容易發狂，甚至危及生命。

這是在遙遠的第十二星區，也人人都知道的常識。

哨兵需要向導，向導同樣也需要哨兵的保護，越強的哨兵越受向導歡迎。

按道理，像林江樾這樣的，身邊應該早就有個固定向導了，然而他沒有。

他不像其他哨兵對向導那麼渴求，甚至還有點排斥，不喜歡與向導深入接觸。

之前林江樾氣跑了很多向導，他的惡行被一傳十，十傳百，最後他上了第十二星區所有向導的黑名單。

林江樾倒是無所謂，再也沒有向導來騷擾他了，他還樂得輕鬆。

可他的小弟們害怕啊，害怕哪天林江樾失控發瘋，遭殃的還不是他們？

不過他們也不敢質疑老大的選擇，畢竟發瘋是概率事件，如果明著質疑了，會被丟去收集溜溜獸的屎——一種巨臭的發電能源。

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林江樾的精神體從沒表現出親近哪個向導。

所以現在他看到自己的精神體居然那麼喜歡謝延，才會那麼吃驚。

尤其是謝延那句「可你的精神體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實在是讓林江樾想找個飛船鑽進去，迅速離開這顆星球。

如此窘迫的林江樾，讓謝延都忍不住多品味了一眼。

“嘿，兄弟，你不用沮喪，我們隊長很強，天生吸引厲害的哨兵，往好處想，這說明你強啊。”科米爾自來熟地拍了拍林江樾的肩膀，“以前在學校做精神安撫訓練的時候，他身邊可是猛獸動物園。”

哨兵越強，對頂級向導的感應與渴望也就越強，他們的精神體自然而然喜歡圍在謝延身邊，而哨兵的精神體又都是猛獸，謝延身邊便成了猛獸動物園。

林江樾強調道：“我不喜歡向導。”

科米爾驚訝地說：“想不到你是沙文哨兵啊。”

林江樾疑惑：“沙文哨兵？”

科米爾解釋道：“沙文哨兵瞧不起向導，覺得哨兵才是宇宙之子，人類進化的巔峰，向導隻能起到輔助作用。尤其是在安神石被發現後，這種論調就更多了，甚至有學者專門寫了論文來論證哨兵的優越性，難道你們這邊沒有這種說法？”

林江樾：“沒有。”

在第十二星區，大家都在溫飽線上掙紮，根本沒有搞精神歧視的工夫，更沒有時間去看去寫啥論文，這裡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最熱門的職業是星際海盜和走私犯。

林江樾揶揄道：“你們帝星還真是體現了生物多樣性，人閒，屁事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科米爾麵對林江樾的調侃，倒也沒生氣，反而點頭讚同：“哈哈，你說的沒錯。”

“我還以為你這麼討厭向導，是因為你也是這種論調的支持者呢。”

走在前麵的謝延有聽到他們的閒談，但一直沒有阻止，此時他的身影忽然微微一頓。

其實他的動作幅度很細微，但還是被科米爾捕捉到了。

科米爾自知這種和嫌疑犯稱兄道弟地閒聊行為屬於越界，他自己心虛。

所以一見謝延有反應，他立刻收斂起嬉笑之色，正兒八經得像個模範學生。

林江樾雖在閒聊，但也一直暗中觀察著這兩個哨兵對謝延的態度，謝延隻是身影停頓了一下，科米爾就立刻規矩起來，可見謝延在隊中非常有威嚴。

這種威嚴不是靠身份和金錢就能獲得的，而是靠真正的實力。

嘖，不是一個徒有虛名的權貴廢物就好，這家夥最好真有能力可以調查清楚事情真相，還他清白。

雖然林江樾自認為無論他有罪無罪，他都能浪，不過背個莫須有的罪名，惹上一個大家族，還是挺麻煩的，他最怕的就是麻煩。

至於他不喜歡和向導接觸，當然不是因為什麼「哨兵是人類進化巔峰」這類無聊的觀點，而是因為他有一個秘密，一個一旦與向導建立精神連接，就很容易被向導發現的秘密。

他可不想讓這個秘密被任何向導發現。

尤其是前麵那個高個子的冷臉向導。

謝延他們進來時，周圍的海盜對他們進行了「熱烈」的歡迎，倒是在出去的時候，這些海盜都安靜了許多，隻是表情不善地盯著他們這些帝星來的人，至於這些人看著林江樾的目光就要複雜多了，又懼又敬又恨。

林江樾坦然穿過這些情緒複雜的視線，在要跨出監獄大門時，瞥見兩個獄警心神不寧地看著自己，一副想叫住自己又不敢的模樣。

林江樾心思活絡，不需要他們開口，就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了。

林江樾朝前麵喊了一聲：“喂——”

明明現場有很多人，但謝延似乎就是知道林江樾是在叫自己，他回過頭，看著林江樾。

“他們會不會因為看守不力被追責？”林江樾用下巴指了指守在門邊的獄警。

謝延沉默地看著那兩個獄警。

也不知道是在訝異林江樾這個標誌性的壞人會幫獄警說話，還是在認真思考追責的可能性——當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仍然麵無表情；

林江樾觀察著謝延的表情。

他見過狠戾的眼神、貪婪的眼神、絕望空洞的眼神、冷漠的眼神。

但他沒見過謝延這樣的，謝延的冷淡和其他人不一樣，冰冷又平靜。

即使是像林江樾這樣五感非常強的哨兵，都看不透謝延的情緒。

過了半晌，在那兩個獄警等答案等得人都要麻了的時候，謝延才淡淡道：“不會。”

林江樾得了便宜，還不忘調侃謝延：“喲，謝隊長，謝了啊，您可真是一個好心人。”

換成普通人，大概早就生氣了。

不過謝延卻隻是靜靜看著林江樾，黑眸沉沉的，沒有露出半分厭惡或是嫌棄。

林江樾被他盯著，有點不自在和困惑。

“怎麼了？”林江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戲謔之言張口就來，“難道謝隊長被我的善良打動了？”

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