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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先帝舊臣,跟榮國公的關係不錯,隻是小輩之間已然不怎麼走動。

看守角門的家仆聽到歸德侯府的名號,趕緊將人迎進來。

蘇慢慢進去後才發現來的人已經不少,看樣子都是來提前吊唁陸硯安的。

“你們大公子現在如何了?”烏華塢知道蘇慢慢關心什麼。

那家仆歎息一聲,“醫士說是挨不過今天晚上了,可恨那蘇慢慢,公府待她這般好,她居然對大公子下毒!”

看來這傳言果然非常熱鬨。

蘇慢慢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怒火。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見到陸硯安。

“你們大公子現在何處?能見見他嗎?”烏華塢仿佛是蘇慢慢肚裡的蛔蟲。

那家仆道:“大公子正在清竹園內,公爺和大夫人,還有二公子都陪在他身邊呢。”

人太多了,這樣她還怎麼見到陸硯安?

“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一件喜事。”烏華塢單手攬過蘇慢慢,“這是我妹妹,嫡親的好妹妹。”

家仆趕緊行禮,“烏小姐。”

蘇慢慢無聲點了點頭,然後避開烏華塢的手。

烏華塢抖了抖手,繼續道:“我聽說了你們大公子的事,悲痛萬分,覺得像這種時刻,一定要給你們大公子衝衝喜,因此,我準備讓我妹妹跟二公子定親。”

家仆:?

“這,這……”

烏華塢繼續道:“茲事體大,我覺得合該公爺一家都在,然後跟我討論討論。”

家仆飛奔過去尋榮國公,他沒敢說這位小侯爺過來的意圖是什麼。

榮國公以為烏華塢是來提前吊唁陸硯安的,便抬手準備要讓陸錦澤去見他,小輩碰小輩嘛,沒什麼問題。

可沒想到那過來傳話的家仆道:“小侯爺說了,要,要公爺和夫人還有公子都去見他。”

榮國公皺眉。

他正坐在陸硯安床邊。

這位大公子自從被陸錦澤從篁落廟帶回來後就昏迷不醒,先是請了府中醫士,說藥石枉然。榮國公不信,又去請了宮中禦醫,禦醫也搖頭表示沒辦法了。

至此,榮國公才明白,他這兒子果然是沒救了。

雖然早知道自己兒子身體不好,但榮國公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麼快,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榮國公攥著陸硯安的手,紅著眼眶,一言不發,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沒做錯過什麼事,克己複禮,兢兢業業,可老天偏是不放過他。那些貪官汙吏都活得好好的,個個吃得腦滿腸肥,長命百歲,像他兒這般正直為民的卻英年早逝。

榮國公長長歎息一聲,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然後突然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道咋呼的聲音。

“公爺,我來給你賀喜了!”

榮國公精神一震。

賀喜?賀什麼喜?

他兒子都這樣了!喜喪嗎?

“二公子,我來給你賀喜了!”

陸錦澤正盯著自家大哥的臉努力不笑出來的時候,冷不丁聽到烏華塢點名喚他,登時也是一臉懵。

他正在幻想陸硯安死後,他繼承爵位,找到蘇慢慢,稱霸天下的名場麵。

“大夫人,我也來給你賀喜了!”

周氏看一眼榮國公難看的臉色,趕緊推開門出去,就見一位身量高挑的年輕男子攜著一位頭戴帷帽的小娘子出現在清竹園的院子裡,看到她後,遙遙拱手示意。

“小侯爺說得這是哪裡話,這喜從何來?”

周氏尷尬地擺手,時不時的往屋子裡麵瞥。

榮國公的臉已經黑了。

烏華塢笑眯眯道:“大公子雖然即將不久於人世,但我給他送了個弟媳婦添喜氣呀!”

說話間,烏華塢走近周氏,貼著她的耳朵道:“您看看,這不是好事都趕一塊了嗎?”

周氏臉上笑意一僵。

“小侯爺這是何意?”

烏華塢撇嘴,“字麵上的意思。”

之前周氏報官,過來見她的京兆府尹就是這位小侯爺。周氏並不認為這位小侯爺有什麼本事,而她也不需要他有什麼本事,她隻要將“榮國公府大奶奶蘇慢慢毒殺丈夫”這個消息放出去就好了。

可今日再次照麵,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這位小侯爺有真本事在身上,周氏總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古怪。

“公爺!二公子!我真有事要說!”烏華塢避開周氏,往裡去。

榮國公怕這位小侯爺打擾到陸硯安,便趕緊起身,領著陸錦澤一起出去了。

烏華塢將所有人都帶出去說話了,臨走前,他朝蘇慢慢使眼色。

蘇慢慢跟在烏華塢身後,吊車尾一般遠遠隨著,然後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趁機溜回了清竹園。

清竹園外麵也掛上了白燈籠,房廊上甚至已經繞上了白綾。

丫鬟們頭戴白花,家仆們正在打掃衛生。

蘇慢慢望著這滿目雪白,心頭寒冷。

她攥著拳頭,努力思考自己要怎麼進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是大奶奶嗎?”

蘇慢慢一驚,扭頭看去,隻見十三站在那裡,那張從來都喜氣洋洋的笑臉上如今不見半分喜色。

蘇慢慢鬆了一口氣,撩開帷帽,露出自己的臉。

十三道:“大公子昏迷的時候,嘴裡還念著大奶奶的名字。”

蘇慢慢感覺鼻頭一酸,“他到底怎麼樣了?我想見見他。”

“不太好。”十三搖頭,然後撿起地上的幾顆石子,往院子裡一砸。

院子裡的丫鬟和家仆們應聲倒地。

“大奶奶進去吧,我替您守著。”

蘇慢慢趕緊提裙往裡麵跑。

她推開屋門,撩開簾子走進去,屋子裡麵那股濃鬱而苦澀的藥味瞬間彌漫過來。在她麵前不遠處,是一麵正在微微晃動的珠簾。

這個屋子蘇慢慢再熟悉不過,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待得最多的地方。

屋子裡麵的東西都沒變過,就連她藏零嘴的盒子都還在羅漢榻底下塞著。

隔著一層珠簾,蘇慢慢看到躺在那裡的陸硯安,他身上穿著白色長衫,閉著眼躺在那裡,身上蓋著綢被,臉上毫無血色,一派死氣,連那顆漂亮的朱砂痣都湮沒了光彩。

像一尊失去生氣的,漂亮的白瓷玉偶。

蘇慢慢的心尖抖了抖,她以為這可能是陸硯安對付陸錦澤的一個什麼小把戲,可如今看來,這難不成是真的?

蘇慢慢撩開珠簾,走到陸硯安身邊。

“陸硯安?陸硯安?”

她伸手碰他,他毫無反應。

身上冰涼涼的,連呼吸都弱不可聞。再聽他的脈搏,也弱得斷斷續續。

“陸硯安,你到底怎麼了?”蘇慢慢伸手去拍他的臉,男人被她胡亂拍著臉,可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蘇慢慢急了。

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剩下珠簾晃動的聲音,那“滴滴答答”的清脆響聲,落在蘇慢慢心頭,像是催命符。

她努力平複情緒,安靜的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俯下`身,貼著男人的耳朵,“陸硯安,我回來了,我是蘇慢慢,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都是氣話,我隻是氣你騙我。現在,你起來跟我解釋,我聽你說話。”

男人毫無反應,連眼睫都沒有顫動的痕跡,就好像……真的死了。

蘇慢慢看到這副模樣的陸硯安,說話的聲音逐漸帶上了哭腔。

封閉的窗子外傳來秋風席卷而過的聲音,那“沙沙”的樹葉更顯出一股剔骨的悲涼感。

原來,麵對彆人死亡的時候,是這種感覺嗎?

蘇慢慢的淚砸在陸硯安臉上,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一般。

那顆滾燙的淚順著男人的麵頰往下滑,就如同是他自己在落淚一般。

小娘子伸手捧上陸硯安的臉。

直到這一刻,蘇慢慢才恍惚間明白,她對陸硯安是有一份悸動存在的。

異性男女,同居數月,若說毫無感情,怎麼可能?隻是蘇慢慢作為一隻母單花,反應太慢,直到如今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終於承認,她是喜歡他的。

因為喜歡,所以憤怒,憤怒他欺騙她。 思 兔 網

她容不得一絲瑕絲,留下和離書走了。

這是一份蘇慢慢從未嘗試過的愛戀之情。因為沒有嘗試過,所以她不明白,直到失去了才懂。

“嗚嗚嗚……”蘇慢慢低低的嗚咽著,她趴在陸硯安心口,哭得眼睛酸脹。

不知道哭了多久,恍惚間,蘇慢慢抬眸看到男人慘白的唇。

雖然沒有絲毫血色,但唇形漂亮至極。

“你聽過白雪公主的故事嗎?王子親了白雪公主以後,她就醒了。”

蘇慢慢伸手觸上陸硯安的唇,然後一邊哭著,一邊附身上去,輕輕地含住了他蒼白卻柔軟的唇瓣。

第46章

入秋之後,天氣越發冷冽。

屋內燒著炭盆,與屋外形成鮮明對比。

男人的唇乾燥卻柔軟,並沒有小說中描寫的那種果凍般的觸?感,更多的是最後一次的悲涼。

以及,那股從蘇慢慢的鼻息間湧入的屬於男人自己的氣息。

那是一股淡淡的佛香。

聽說越親近的人,越能聞到彆人身上帶的味道。

那是一種屬於身體自身的味道。

滾燙的眼淚落到陸硯安臉上,濡濕一片之後浸濕了兩人相貼的唇縫,蘇慢慢嘗到一股熱熱的鹹味。

屋內的珠簾被從縫隙裡吹進來的秋風撩撥動,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那一瞬間,蘇慢慢就想到了自己跟陸硯安的過往,忍不住又滾出一連串的淚水。

哭了不知多久,突然,蘇慢慢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牽自己的寬袖。

她扭頭看去,隻見男人的手指勾著她的衣擺,像是不小心動了動,這才被她發現了。

醒了?

蘇慢慢下意識瞪圓了眼,她極其緩慢地轉頭,正對上男人略顯迷茫的眼神。

她趕緊撐起身體,臉上露出被抓包的心虛感。

“我,我隻是不小心跌倒了。”

電視劇裡麵都是這麼演的!

“跌倒?”男人聲音嘶啞的開口,似乎還沒從混沌的黑暗中徹底清醒過來,那雙漂亮的眸子蒙著一層晦暗,“我沒死嗎?”

“目前來看是沒有。”蘇慢慢挺著背脊,已經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是嘛。”男人低低呢喃一聲,視線終於彙聚到蘇慢慢臉上。

他道:“你回來了。”

蘇慢慢哭得眼睛和鼻子都是腫的,她正覺得不好意思地側著臉的時候,便聽男人又道:“回來參加我的葬禮嗎?你回來早了,我可能還要過會兒再死,咳咳咳……”

男人咳嗽個不停,蘇慢慢沒辦法,隻能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冷的,看來已經很久都沒人替他置換過了。

“冷的。”她道。

男人搖頭,“沒事。”

蘇慢慢將茶碗遞給陸硯安,男人欲伸手,可抬了半天也抬不起來。

蘇慢慢端了一會兒,看到他這副孱弱模樣,終於下定決心,“我喂你吧。”說著話,她將茶碗遞到陸硯安唇邊,然後發現男人這樣躺著,是喝不到水的,因此便先將茶碗放到床邊,拿來枕頭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