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了他爹和大哥一眼,直接轉頭大步往村裡去了。
顧思遠神情冷峻,仿佛一切與他無關,牽著謝長月悠然地跟上了他阿父的步伐。
顧振看著自家三人明顯難看的麵色,又看了看顧揚幾人瀟灑的背影,大約知道是自己的突然出現,鬨了什麼尷尬的笑話。
這樣的尷尬,自從顧揚成親之後,似乎總是出現在自己身上……
真讓人心裡不舒服。
後續又發生了什麼,顧思遠並不清楚,不過第二日,顧振就跟著沈長歡一道,提早離開了黃楊村。
大房那邊也花了些許銅板,請村裡地少的幾戶人家幫忙割麥。
割麥這活計,顧思遠越做到後麵越熟練,到最後甚至比顧二還要快不少了。
顧二也對兒子的能乾有了新認識。
按照第一日的估計,兩人花了四天把五畝地的麥子全割了,並且拉回了家中。
又花了一天時間,把一畝水田裡的稻子收了,加起來剛好花了五天時間。
接下來便是等這麥子和稻穀曬乾,之後要脫粒。
而再過一天,顧思遠的授衣假便要結束,會書院繼續讀書。
這最後一天,他打算把秋收的最後一點工作結束。
正因為自己親身體會了這辛苦,才更希望大家能儘可能輕鬆些許。
他走出門,看向正在曬小麥的顧二:“阿父,有相熟識的鐵匠嗎?”
顧二停下動作:“有一個姓朱的,在梅村。”
顧二的手上技巧很多,不僅會藤編,平時也做木匠補貼家用,而大多數家具都需要用鐵固定,自然而然跟鐵匠關係不錯。
顧思遠遞出一張紙:“阿父,能麻煩您走一趟,請朱叔打出這些東西嗎?”
顧二看了看紙上的圖,自言自語道:“這細鐵鉤倒是好打,就是要的量多了點,六十根是要做什麼,旁邊這個圓圓的,倒像是車輪上的軸承,就是大了點還帶齒……”
顧思遠淡聲道:“做打穀機用。”
顧二瞪眼:“打穀機是什麼,聽名字像是給穀子脫粒的嗎,那有稻床好用嗎?”
顧思遠笑了笑:“省力十倍不止。”
顧二唰地站起來,將圖紙收到懷裡,眉開眼笑道:“行,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你朱叔打出來。”
那鐵匠大概是第一次做這樣的軸承,加上用鐵量頗大,需要跟縣衙登記報備,一直到顧思遠回書院的第三天晚上,顧二才興衝衝地帶著一筐細鐵鉤和兩個軸輪回來。
顧思遠也不耽誤,當即就跟顧二開始上手做了。
當然,他主要指揮,他阿父則動手做木匠活。
他要做的是一種腳踏式打穀機。
原理跟自行車差不多,就是通過腳踏下方的小軸輪,來帶動一個大滾子快速滾動。
而大滾子,是由間隔分布的木板圍成的圓柱形滾筒,表麵均勻釘滿彎製的鐵製細倒鉤,大滾子高速轉動時,人握住熟了的稻子或小麥放在上方,倒鉤就會不間斷地快速勾劃過稻穗或者麥穗,如此就能達到輕鬆脫粒。
這東西主要就是搞懂原理,做出軸輪,木匠活倒是其次。
熬到了半夜,成品的打穀機就正式完成了。
顧思遠當即實驗起來,踏板輕踩幾下,大滾子飛速轉動,倒鉤劃過,幾乎是眨眼間,一把小麥就被輕鬆脫好了。
脫出的麥粒飛濺到圍觀的顧二和木夏臉上,但兩人不覺疼痛,隻有無邊驚喜。
“我的天,這也太快了。”
“跟做夢似的,不親眼看見誰能信……”
以往,他們都是在稻床上脫粒,手拿一把稻穀,狠狠地大力摔摜下去,如此反複十幾下,大約能摔乾淨一把。
然而,通常半天下來,手臂就酸疼得不行了,這是比割麥子還要辛苦百倍的事。
若不是親眼所見,怎麼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輕鬆的辦法。
顧二趕忙湊上前,把自己兒子推到一邊,自己坐到打穀機後麵,握住一把又一把的小麥試起來,越試就越高興。
就這速度,往常他們要搞掉半條命的秋收,恐怕隻再需半天,就可差不多結束了。
謝長月滿眼星星,崇拜地看向自家夫君:“夫君,這個打穀機要怎麼處理?要賣來賺銀子嗎,還是……”
顧思遠搖搖頭,淡聲道:“眾生疾苦,現在正是秋收時候,不如上報給地方父母官吧,使更多人都可受此益處!”
謝長月目光愈亮,深深點頭:“夫君深感阿父耕作辛苦,為表孝子之心,嘔心瀝血研製出此物,使天下農人皆可受益,實為人子表率,也是天下讀書人表率。”
“……”顧思遠。
雖然揚名,確實是他的目的之一,但是小夫郎真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彩虹屁一級選手。
顧思遠將其中關鍵點跟顧二說了之後,顧二花了一晚上時間,來克服小民對上官的恐懼之心。
然後第二天一大早,去找了顧老爺子,老爺子既是他們的長輩,也是黃楊村村長,去縣衙上報打穀機一事,還要他來主導。
不管是治下出現了這樣利民的工具,還是出了這般有孝心的讀書人,對於縣令而言,都是一大足以傳唱的出色政績。
於是,等顧思遠某日從書院回來之後,顧家青磚大院外便圍了一圈人。
村民們一看見他,便紛紛喜道:“回來了,揚小子回來了!”
“真是不得了啊,這樣厲害的東西,也能做得出來!”
“顧二有這樣的兒子,真是有福了!”
顧思遠朝眾人揖了一禮,便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家中走去。
一進院子,便看見裡麵坐著一位陌生的中年文士,正在和顧老爺子以及他阿父說話,還有幾名喝茶的兵甲,身側放著一個被大紅遮蓋的物品,看樣子是牌匾之物。
而除此之外,也還有數名頭發或胡子花白的老人,在原身記憶中可知乃是他們顧氏一族的幾位族老。
顧二抬眸看到顧思遠,立馬對著身邊的中年文士道:“陸師爺,這便是小人的獨子顧揚。”
那陸師爺立即笑著站起了身:“果然一表人才!”
顧思遠神色不變,隻微微拱手作揖,落落大方。
陸師爺點點頭,倒更對其另眼相看,小小年紀不為名利所動,將來必有一番作為。於是,開始誇他有大家之風,誇他果然不愧知府大人親賜的忠孝傳家。
顧思遠暗道:這牌匾居然不是武清縣令賜的,而是通州知府賜的,速度還真快。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聞言,便應付了兩句縣令教化有方等詞。
接下來,便在鞭炮聲中,將那“忠孝傳家”的牌匾掛在了顧家的祠堂裡。
顧老爺子能當上村長,自然不可能靠一人之力,黃楊村的顧氏是最大一族,於是顧揚獲得的這榮光,也不屬於顧家,而是屬於顧氏族人。
顧思遠對此倒並不介意,尤其在得知縣令獎賞了他個人一百兩白銀,以及將那打穀機重新命名為“孝子機”後。
不過,顧老爺子卻是心緒複雜,這打穀機是在分家之後才被顧揚做出來的,他總覺心裡不得勁。
而李香桃看到顧思遠時,表情更是莫名,想說些酸話,但看得出來是被家裡教育過了,隻能氣哼哼離開了。
大概又早等著他兒子將來出息後,再來揚眉吐氣。
這孝子打穀機的消息傳得極快,幾乎是一瞬間便在整個武清縣、以及通州傳播開來。
這世道的讀書人,名聲十分重要。
而名聲裡,自然又以忠、孝為首。
在科舉考試中,學政確定考試排名時,也會參考當今的學子名聲做考慮。
顧思遠已決定要考小三元,首先有個不錯的名聲,自然很必要。
第二日,顧思遠回了安平書院後。
陳夫子檢查完他的策論後,也主動問了他關於此事,事後又對其大大誇讚一番。
書院的齊舉人也見了他一麵,並且勉勵他認真讀書。
同窗們甚至也因此,而對他熱切起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中午,王旭跟他向往常一樣對坐用餐的時候,也微微感慨:“我都不懂你時間是哪裡擠出來的,十天的授衣假,不僅寫了十篇上佳策論,抄完了九卷《書經大全》,下地割了麥子,還弄出了打穀機這個厲害玩意。”
顧思遠看他一眼,淡淡道:“錯了。”
王旭頗有興趣地挑眉:“怎麼,策論是你之前就寫好的?”
顧思遠搖頭:“打穀機不是授衣假時做出來的,是前幾天才做出來的。”
“……” 王旭。
你好嚴謹哦。
但是,沒有必要。
王旭又看向他,神秘兮兮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有這種好事,沒必要上報縣令啊,這從中書省到戶部、到通州一層層好處剝下來,到你這就一百兩銀子和個破牌匾,算啥啊,還不如直接告訴我得了,我保證給你上達天聽,搞到更大的好處。”
“……”顧思遠。
你是個讀書人,說話注意點。
不過,這觀點跟他倒是不謀而合,顧思遠清了清嗓子,淡聲道:“這是小東西,沒有必要麻煩你,但是不久後,大概真需要你的幫助。”
王旭興奮地笑了笑:“喲,那可當仁不讓了。”
學習的時間,向來最快。
從秋意深深到白雪皚皚,不過片刻流轉。
書院又放假了,這次是年假,一年的最末日到來了。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一家四口過年,顧二和木夏上了年紀,早早去休息。
留著顧思遠和謝長月守歲,到半夜時,謝長月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但卻依舊死死堅持著。
直到聽得一聲梆子響,他才猛地跳起來,抱著顧思遠大聲道:“夫君,希望我們永遠永遠都這麼好,你要一直一直都這麼愛我對我好。”
顧思遠沒好氣地吐槽:“真沒文化。”
謝長月翻白眼,氣呼呼地張嘴去咬他:“我在京城時,可是頗有才名的……”
顧思遠一把將人拘在懷裡。
謝長月向來怕冷,冬日穿得圓乎乎胖嘟嘟,本就手腳不便,這一下就跟個小白熊樣在他懷裡掙紮,但卻怎麼也掙不出來。
顧思遠看得好笑,一把將人扛起來,往房裡走去。
謝長月在他肩上氣得哇哇叫:“我真的會生氣的,我告訴你,顧揚。”
顧思遠聲音淡淡:“是嗎?我好怕。”
謝長月更氣了:“你這個態度不對勁,顧揚,你是不是對我色衰愛馳了?”
“原來你已經色衰啦……”顧思遠悠然低沉的嗓音,淺淺地飄了出來。
謝長月大怒:“我真得生氣了,你哄不好了……唔……”
不過,這氣呼呼的聲音,很快就消逝在微微的喘熄聲與呻[yín]聲中。
最後,顧思遠微微有些遺憾,可惜為了守歲,過了時辰。
不然,或許能從去年一直做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