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1 / 1)

對當時的方守恒而言,他還是有把握的, 方大人覺著她鬨歸鬨,最終還是跳不出方家,跳不出自己掌中。

畢竟虎嘯山莊已經沒落的就差一筆勾銷了,倘若真的和離,言雙鳳恐怕不知往哪裡去,還不得仰仗方家?

但更重要的是,方守恒知道, 言雙鳳是真心喜歡他的。

方守恒篤定她狠不下心離開自己,也篤定她這輩子都是“方家人”, 這個不會改的。

因為除了他, 恐怕世間再沒有人能受得了言雙鳳的脾氣。

雖說她生得美, 但倘若一朵花開的再好, 卻帶刺而紮手,那自然不會有人輕易伸手去摘,何況世人多是勢利,倘若虎嘯山莊威風勢力如舊,那麼興許有人忽略言雙鳳的脾性,而肯衝著“嫁妝”一節而娶她,但虎嘯山莊都岌岌可危了,她又絕不會給人當妾,一個下堂婦人,還能歸誰?

另外一點是,言雙鳳嫁的是他,兵部四品侍郎方大人,就算後來有人看上了她,願意娶之,那也得考慮考慮方守恒的存在。

更彆說言雙鳳是絕不會下嫁的,而四品之上的官員,就算是看在素日同僚相處的麵上,也不會那麼色迷攻心地去娶方侍郎的前妻,除非跟方守恒有仇,可方大人在朝中偏是名聲極佳。

其實方守恒算的很準,每一條都無可辯駁,對於言雙鳳來說,確實再無更好的路可走了,處處都是死結。

可惜,他到底不是神仙。

原先把言雙鳳放出去,他還優哉遊哉地並不著急,因為知道她最終會回來……甚至回不回來全看他的意思。

哪成想,言雙鳳果真說到做到,她竟真的再嫁,而且嫁的,毋庸置疑在方守恒之上,還是他遙不可及的人。

方守恒再也沒有機會了,有生之年,隻能遠遠仰望而已。

可偏偏是他親手、甚至是帶點故意地把言雙鳳放開的,如今想拉回來,那風箏的線早被彆人牢牢地握在了掌中。

因為意識到這個,方守恒加倍的難受起來,他甚至想回到兩年前,——就在他答應和離的那時候,他想給那會兒的自己一記耳光,或者拉住言雙鳳的手,不許她離開。

方守恒知道,當時隻要他能豁得出臉麵,她是不會走的,不管當時她鬨得多厲害……但她心裡還是有他的。

隻是那一鬆手,讓兩個人之間的隔閡開始加深加固。

但其實那非絕路,倘若那刻方守恒肯放下`身段趕去往北鎮,他當然仍有挽回之機,畢竟那會兒言雙鳳正左支右絀,挨著世人的冷眼跟老太爺的質疑而勉強支撐,若他伸手,她未必不肯心軟回頭。

偏偏方守恒過分自信,偏偏這時候又出了一個小魏王……

於是,方守恒跟言雙鳳間,便似天高海深,永不可能了。

上天曾給過他力挽狂瀾的機會,可惜他沒放在眼裡。

如今再想,隻換來一抹高遠鄙薄的冷笑。

等方家的人一路尋來的時候,方守恒早已經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早在大婚之前,宮內已經專門派人告知了言雙鳳流程種種,並做了相應演練,幸虧如此,言雙鳳才有所準備,並未出什麼紕漏。

不過從寅時起身一直過了正午,就算強健如她,也有點兒吃不消了。

進宮之後向著皇帝皇後行禮,相見齊王等皇親貴戚,又去太廟行祭祀禮,各種繁瑣且不得出錯,雖有宮內嬤嬤們指引扶持,言雙鳳依舊累的腰肢酸麻,雙腿發軟。

從養心殿退出,往午門回的時候,趙襄敏走到身旁,將她半扶半攬地擁在懷中。

言雙鳳怕給人看著不像話,輕輕推了他一把,趙襄敏道:“累得很麼?抱你出去便是。”

“不要,”言雙鳳忙道:“我可不想再招人恨。你也彆乾這種事兒。”

趙襄敏笑問:“招什麼恨?”

言雙鳳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瞎子,有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妲己褒姒的呢,我知道是我糟蹋了魏王殿下這樣的神仙人物。哼。”

趙襄敏忍笑:“你還有閒心去看彆人的眼神?”

言雙鳳倒是沒閒心打量,隻奈何那些眼光太過明晃晃,意圖也坦坦蕩蕩一看便知。

不過言雙鳳說這話卻並非在意,而隻是閒話磕牙罷了,畢竟她知道趙襄敏對自己的心意,隻要他們兩情相悅兩心相向,自然不會再受他人的淺見影響。

言雙鳳索性把頭靠在趙襄敏肩頭,哼道:“當然了,他們越是嫉恨氣惱,我便越是高興……誰叫他們沒本事撿著寶呢,我撿著的就是我的,憑我怎麼樣呢,你說是吧?”

趙襄敏的眸色如同此即泛起雲霞的天色:“是。”

言雙鳳很滿意這回答,抿嘴笑了,轉頭看了他一眼。

和風浩蕩,吹動趙襄敏玄金禮袍的寬袖,他凜然而立,玉帶裹著的腰身越顯得勁窄柔韌,在他的身後是隨風烈烈的王旗,紅色宮牆如同巨大的喜色的幕帳。

小魏王就在麵前,如同才赴過天庭宴的上仙,言雙鳳凝視趙襄敏俊美無儔無可挑剔的眉眼,本能地潤了潤唇。

色膽包天,她突然不知從哪裡多了一點力氣,言雙鳳站直了些,道:“咱們還是走快些。”

趙襄敏有些驚訝,疑心她有事:“怎麼了?”

言雙鳳暗暗擰了他一下,斜睨過來:“我想早點兒……回去不成麼?”

趙襄敏接到那個帶幾分%e5%aa%9a的眼神,欲言又止,唇角上揚:“王妃的話豈敢不聽?遵命就是了。”

如果不是怕壞了小魏王的名聲,言雙鳳很想立刻擁住他,在他臉上親個十七八下。

在趙襄敏定下大婚前,皇帝為昭顯皇恩浩蕩,先前特賜了一處宅子作為魏王府邸。

隻不過今日因他們會耽擱在宮內行禮,所以老富貴、言如錦陶蠻眾人還隻在先前那處彆院喝酒吃席,其實也並沒有膽量就來此處聒噪。

所以這府邸竟顯出一種彆樣的幽靜,隻有事先早就掛好的燈籠跟彩緞,透著靜謐的喜氣。

入夜後,王府格外安靜,隻有正院,有異樣的熱鬨。

帳子半掩,趙襄敏披著一件外裳,小心扶著言雙鳳的肩,喂她吃了一塊糕,又度了兩口水給她。

言雙鳳散著發,懶懶地窩在他的懷中,在他喂水的時候才半睜開眼睛,突然笑道:“記不記得,當時你才到山莊不肯喝藥的情形?”

趙襄敏把水喂給她後,自己才也喝了口,聞言微笑道:“怎麼不記得。”指腹輕輕地摁了摁她的唇:“你為何會那樣大膽妄為。”

言雙鳳哼哼道:“我隻想著,在你身上已經花了不少銀錢了,倘若死了就太虧本了,所以不管怎樣都要救回來。”

趙襄敏問道:“那倘若那天救得是彆人呢?也這麼著?”

“彆人?”言雙鳳想了想,嗤地笑了:“那可未必呢。”

“為什麼?”

言雙鳳凝視趙襄敏的臉:“誰叫你生得好呢?我也舍不得。要是個醜八怪,我、我才不自己動手……嗯,興許叫如意,或者叫……富貴爺爺……”她沒說完,自己也覺著荒唐不堪,便埋首嗤嗤地笑了起來。

趙襄敏見她笑的肩頭一顫一顫的,如白玉影動,甚是撩人,便伸手輕輕地撫過,又歎道:“聽了姐姐這般回答,我是不是該覺著欣慰?”

言雙鳳抬頭:“呸,你真以為我見誰都要嘴對嘴的喂?”

說起此事,言雙鳳也有些恍惚,她雖然行事大膽,但也不是會乾那樣驚世駭俗的,可偏偏對著趙襄敏的時候,想也不想就那麼乾了。

難道真的隻是先因皮相,後算得失?‖思‖兔‖在‖線‖閱‖讀‖

趙襄敏低頭啄了她一下:“我不管,不過這輩子,姐姐隻能對我……嘴對嘴的……”他一翻身,把人輕輕地壓住了。

言雙鳳低呼了聲,嬌嗔道:“等等,再多歇一會兒,還酸的很呢。”

趙襄敏俯首往那芬芳潔白的頸間:“春宵一刻值千金……姐姐不是最會算計的麼?那不如算算,倘若虛度一刻,會虧多少銀錢……”

“那可真是……”言雙鳳深吸了一口氣,“貪財好色”的本能發作。

正欲好好想一想,不料身子一麻,刹那間滿眼暈眩,語不成聲,哪裡還能再想什麼彆的。

窗外,何處還有零星炮竹響動,時不時,炫美的煙花衝上半空,綻放出一團耀眼燦爛的光華。

魏王府的侍衛們都退到了院子以外。

如意早拉著蒼鷺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最近蒼鷺越發慣著她,不像是先前一樣口是心非拒人千裡似的,白隼等人對此見怪不怪,隻都準備等他辦好事的時候痛宰一頓。

雨燕姑姑跟幾個嬤嬤們在旁邊房內隨時準備聽傳,不料聽了半宿的熱鬨,連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嬤嬤,都不由紅了老臉,又著實不好說什麼。

而屋內帳子中,言雙鳳身心俱疲,好像連手指尖的力氣都在這春宵之中耗儘了,軟在趙襄敏懷中,呼呼而睡。

然後,她做了一個甚是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的她是她,又不像是真的她,夢中也有一個趙襄敏,但是那位殿下,卻……並非是她熟知的“吉祥”。

夢境的最初,也是在虎嘯山莊,她救了趙襄敏之後。

但是,趙襄敏沒寫信給張守備,而言雙鳳沒能救下李順,老太爺病重,一件慘事接著一件,萬馬山莊的四五百匹馬也出了事,兔死狐悲。

而趙襄敏,卻在年前便離開了虎嘯山莊。

言雙鳳心中狐疑恍惚,她夢中的那個年,山莊過的何其之淒慘孤清,外頭那綿延不斷的風雪就好像永遠沒有止境,天氣冷的連炭盆都不敢用,她甚至不敢入睡,心中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好像一睡過去,那無邊的大雪就會把整個山莊覆蓋,壓垮,而那個除夕夜就是他們活的最後一夜。

那種感覺極其可怕,讓言雙鳳在夢中也不由地哭了起來,她喃喃地想告訴自己:不對,不是這樣,她記得……不是這樣的!

明明那個除夕夜是很熱鬨的,非但趙襄敏在,連那個朱先生,對了,還有孟同甫都在,李順也沒有死,老太爺沒有病……大家都在啊。

但她的夢還是不懷好意地繼續往前。

是啊,並沒有完,厄運似乎真的纏上了北鎮跟山莊,在除夕過後不多久,想要重整旗鼓的言雙鳳在賽馬大會上吃了大虧,再加上山莊的愁雲慘霧,連向來堅韌頑強的言雙鳳也有些撐不住。

可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了,一道旨意,把言雙鳳從北鎮迅速地“傳”到了京城,其實不是她自願,也由不得她選擇。

在京內,言雙鳳重新見到了那個不告而彆的人——趙襄敏,或者說,是小魏王。

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言雙鳳就知道命運果真沒放過她,之前山莊遭遇的那些好像都是前菜,真正的劫難卻早埋伏好了,現在正跳出來給她致命一擊。

但她望著那個麵上冷峻的少年,他不是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