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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做什麼這幅臉色?難道你不覺著我這話極有道理麼?你看我們阿蒼,比你年輕些,性情溫柔,樣貌也英武,體格更是比方大人健壯……咳,該懂的你自然懂,隻是你們讀書人都要臉皮的,想的做的雖花樣百出,嘴上偏是極規矩的,我也就不說了,免得你受不了。”

“言雙鳳!你夠了!”方守恒忍不住了,大喝一聲。

裡間顯然聽見了,依稀腳步聲響,仿佛是曹宜的聲音:“我去看看。”

在曹宜出麵之前,方守恒盯著言雙鳳,握拳道:“我本以為……都是他們胡說的,沒想到你竟真的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不以為恥,反而……”

言雙鳳果然反以為榮地回答道:“多謝誇讚,我這也是跟您學的。”

方守恒死死地看著她,終於點點頭道:“好,你就鬨吧,我看你最後能鬨出什麼,你留神……”

此時曹宜走出來,見氣氛大不對,惶恐問道:“方兄、二妹妹,怎麼了?”

言雙鳳抬頭看天:“沒什麼,不過是我同方侍郎說了些心得。”

方守恒垂了眼皮,恢複了先前那冷靜的臉色:“我告辭了。留步。”簡簡單單地說了這句,他轉身往外去了。

曹宜叫了聲:“方兄……”不敢真的“留步”,急忙小跑追了上去。

方守恒出門,卻見蒼鷺果然還站在廊下,威風凜凜,有幾分彪悍姿態。

他想到言雙鳳說的“年青體壯”,隻覺著甚是不堪,磨了磨牙,如風樣下台階。

方大人隻管要走,並沒有留意蒼鷺的臉色極為難看。

原來方才兩個人在裡頭吵鬨,蒼鷺在外間,聽得仔仔細細,彆的倒還罷了,他本來就不甚待見言雙鳳,很樂意看方守恒跟她爭執,隻是因得了趙襄敏的命令,隨身護衛,不叫她受傷就是了。

誰知道方守恒誤會大了,竟把他當成了那個“奸/夫”,最糟糕的是,言雙鳳居然順水推舟地應承了,還變本加厲說了那些有的沒的。

這些話若是傳到了趙襄敏耳中,隻怕他的頭都搖搖欲墜了,蒼鷺暗暗地擦了把汗,慶幸此刻隻有自己在曹府。

裡屋,言雙鳳看方守恒離開,室內空了下來,而她臉上的譏誚,得意,滿不在乎,驕橫跋扈,種種表情都像是塵埃落定了似的,消失無蹤。

言雙鳳垂了肩頭,輕輕地籲了口氣,轉身進內看望言如錦。

言如錦打發蓉兒跟如意到外頭,叫言雙鳳到了跟前。

她先問兩個人在外頭都說了什麼,是否一言不合。

言雙鳳一笑:“姐姐,你隻管看好自己的身子,管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本來姓方的彆在我跟前出現,風平浪靜什麼事兒沒有,也不知他心裡怎麼想的居然……”

“是你姐夫叫方侍郎來的。”言如錦低低地說:“你不要怪罪他。”

“我怪罪他做什麼?”言雙鳳又恢複了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我當他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隻不過麵目可憎,見了就叫我生氣。”

言如錦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先前我跟你說,叫你不可對方侍郎太過無禮,我自有道理,你可知為何?”

“不過是因為他官兒大,得罪不起罷了,還能為何。”

言如錦輕輕地笑了笑:“我想告訴你的是,先前若不是他,年下……我也未必會回府來。”

“姐姐說的什麼?”言雙鳳不懂了。

言如錦道:“我也是後來知道的,是他勸了你姐夫,才把我從寺廟接了回來的。他並沒有不管我……而方大人之所以肯插手這種事,自然也是因為你。”

言雙鳳深深呼吸,不能相信。

之前陶蠻跟她說言如錦出事,她還問過方守恒是否施加援手,可又極快否認,且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異想天開。

畢竟她很清楚方守恒的性子,這種彆人的家務事,他是萬不會管的。

沒想到,居然……也有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時候。

言雙鳳想不通,皺眉道:“姐姐沒弄錯吧,他這是哪根筋不對了。”

“什麼話,無非是我方才跟你說的,是看在你的麵上。”

“他跟我見了麵,像是烏眼雞一樣,”言雙鳳嘖了聲:“我可不信我有這麼大麵子,興許是他自個兒還有一點良心吧。”

言雙鳳很不願意再說方守恒有關的,便忙又岔開話題:“姐姐,彆提這些不相乾的了,我今日跟這裡那太太大鬨了一場,她奈何不了我,以後怕又會給你氣受,你想想看到底要怎麼打算……實在不行,那就……”

言雙鳳本來想說,鬨成這個難看樣子,不如且回北鎮,原先她因清楚言如錦的性子不是個能舍能離的,可如今連尋死這種事都做出來,還有什麼比活著更要緊的?

“鳳兒……”沒等她說完,言如錦幽幽地打斷了她:“我若能回去,早回去了。”

言雙鳳急忙問:“那難道還有個不能回去的理由?還是說姐姐你離不了曹家?”

“都有。”言如錦垂頭低聲回答。

“你、你差點兒丟了命!還有什麼比尋死更難?”

言如錦抬頭看著妹妹,眼中也已經含了淚:“我跟你不一樣,我有蓉兒,曹家的人雖看不上蓉兒是女孩兒,但卻萬萬不會放她跟我走的,我舍不得她。還有一件,如今你跟方家和離回了北鎮,倘若我也回去……叫人怎麼看咱們山莊?”

“所以、”言雙鳳屏息,心頭又驚又疼:“你才寧尋死也不回去?姐姐!你隻管這樣,你有沒有想過,你若真的沒了,我……”她沒有說下去,眼淚卻刷拉拉地流了下來。

言如錦抬手搭在言雙鳳肩頭,低著頭,也跟著落了淚。

頃刻,言雙鳳吸了吸鼻子,卻又咬牙道:“誰人身後沒幾個短命嚼舌的?那些閒人怎麼看怎麼說,幾個頭幾個腦袋的,跟咱們有什麼相乾?我隻想姐姐你好好的,你舍不得蓉兒,咱們可以再想法子,隻要你彆是舍不得曹家……”

她越說越氣:“我原先就說曹家的人不是好的,你隻說曹宜怎麼怎麼知心知意,可這才多久,就也又姨娘又通房的了,連那丫頭都敢對蓉兒下手……就算這一關過了,以後萬一哪一個生個男孩出來,這屋裡越發就沒了姐姐的立足之地,會更給人欺負死的。”

言如錦的目光恍惚了會兒:“我……”

看出她的猶豫不定,言雙鳳歎道:“方家那裡,至少有個老太太對我好,我還仍是和離了呢。曹家這兒有哪個是真心為姐姐的?如果曹宜也靠不住,那趁早就做彆的打算吧。”

言如錦隻是不語。

安撫了姐姐幾句,言雙鳳起身來至外間,她叫了兩個丫鬟來,問起言如錦吃的藥,從拿藥煎藥的人,以及看診的大夫,都問的一清二楚,又讓把藥方拿來過目。

她對於醫術一竅不通,就讓如意把蒼鷺叫來,說道:“你看看這個懂不懂?不懂的話,出去找個醫館問問是不是個好方子。”

蒼鷺從頭到尾看了遍,道:“我雖不是大夫,可也略知道點藥性醫理,這個是調養氣血的,不過……”

“不過怎麼?”

蒼鷺道:“這些當歸,黃芪之類的,都是常見的,吃也可不吃也可,雖有裨益,但也非上品。”

言雙鳳忙道:“你真會看?那你給我姐姐看看……”

蒼鷺道:“這個使不得,我不慣給女子看診。”

言雙鳳瞅了他一眼:“我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了,你還在這兒跟我扭扭捏捏的。不然你給我找個好大夫,開兩副上好頂用的藥。”

蒼鷺雖習慣了她的性情,聽這樣的話,仍是苦笑了一下:“好大夫,我可以找。隻是二姑奶奶,我有個不情之請……”

言雙鳳道:“隻要你能找到好的,你說什麼都行。”

蒼鷺歎氣,道:“先前您跟方侍郎說的那些話,您能不能彆把我摻和在內?”

言雙鳳驚奇:“你聽見了?你……不是在門外嗎?”她趕緊反省自己有沒有高聲,可是當時怕給裡間聽到,她跟方守恒的聲音明明都不高。

看蒼鷺的臉色一言難儘,言雙鳳便又笑道:“那些話不過是氣姓方的,又不是真的。”

蒼鷺愀然不樂:“當然不是真的,可若是給人聽在耳中,總是不好聽的。”

言雙鳳不以為然:“我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思⌒兔⌒在⌒線⌒閱⌒讀⌒

蒼鷺愁眉不展,嘀咕了聲:“你當然不怕……”若是趙襄敏知道此事,未必會為難她,可對他就難說了。

如意在旁邊驚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

言雙鳳道:“彆多嘴。”又安撫蒼鷺:“好好,以後再不說了行麼?你快去找好大夫……”

如意悄悄地說:“娘子,請大夫要用錢的,要拿多少?”

言雙鳳道:“先給阿蒼五兩,京內的花銷大,不比咱們那裡,哼,等姓曹的回來我自然跟他要!”

打發了蒼鷺,曹宜卻還沒回來,叫丫鬟去打聽,原來在老太太那裡。

言雙鳳冷笑:“必然是又在訓話呢,教導姓曹的該怎麼對付我吧?”

如意道:“娘子,萬一他們要動手,咱們會不會吃虧?”

“他們不敢。”言雙鳳狡黠地一笑。

如果曹家要動手,就不用磨磨蹭蹭到這會兒了,可見白天她當著曹夫人說方守恒的那些話起了效果,讓曹家投鼠忌器。

這招借力打力,隔山打牛的功夫,立竿見影,言雙鳳很是滿意。

蓉兒因見了姨娘,問長問短,小臉上透出幾分光輝來。

言雙鳳跟她說起北鎮山莊的種種,蓉兒自打出生就沒去過北鎮,聽得一愣一愣的,問長問短,甚是向往。

裡間言如錦睡了會兒,總不踏實,隱約聽到外頭他們說話,便撐著聽了幾句,聽言雙鳳說起山莊的趣事,不由暗暗地又落了淚。

傍晚時分,蒼鷺找的大夫到了。

這大夫麵色冷峻,少言寡語,竟有一種不俗氣質,跟先前所請的那些浮誇之人不同。

他也沒怎麼問話,隻切了脈,看了氣色,便對蒼鷺道:“回頭我叫人送來,還是你叫人去取?”

蒼鷺道:“勞煩送來。”

言雙鳳因不放心,始終在旁盯著看,她是多話的人,趕忙問大夫病人的身子要不要緊,好不好調理之類。

那大夫不卑不亢,高深莫測,並不回答。

言雙鳳想發作又忍著,心裡想:“人家說越是有能耐的人,脾氣越大,這大夫恐怕也是如此,哼,如果是個庸醫就另說……”

又聽他仿佛不寫方子,急忙道:“你不留藥方,我怎麼知道是開的什麼藥?再者說萬一你弄錯了呢?”

蒼鷺咳嗽了聲,提醒她住嘴。

那大夫卻不以為忤,扭頭打量著言雙鳳,冷然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淡淡地問:“就是她?”

蒼鷺臉色略窘,含糊著應了。

言雙鳳聽得莫名其妙:“在說什麼?是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