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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能留一時。”哪有藥有用。衛子夫在心裡補一句,她又不是無知的小姑娘,為了一時恩愛能豁出命。再說了,三十年前她都知道什麼更重要,何況今時今日。

大宮女一臉無奈。

衛子夫笑笑:“我和陛下相識那年陛下十九我十六,這個年齡可以說是少年夫妻。我們在一起快三十年了。哪還有男女愛情,隻有親情。陛下忘了我這個皇後也不會廢後。你們都沒成親,不知道民間一夫一妻也是這樣。當年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當壚賣酒,琴瑟和鳴,結果又如何?就是隆慮侯成日無所事事,也是跟隆慮公主分開住。”

“您跟他們比什麼?”

衛子夫:“不然跟東方朔比?”

東方朔有名的娶了離離了娶,還不如陛下呢。

“張湯啊。”大宮女道。

衛子夫搖頭:“不是他不想。張湯心裡隻有權勢。好比據兒,他如果一輩子不開竅,此生隻有史良娣一人,史氏也不認為她和據兒是心心相印的夫妻。”頓了頓,“本宮有分寸。”

椒房殿諸人見狀隻能閉嘴。

劉徹確實也沒往心裡去。他真不舍得那粒藥也不會拿來賭。何況藥是兒子孝敬的,而兒子也是皇後的兒子。他這種做派就像左手倒右手。

話說回來,太子見天色尚早就去書樓。車停在宮門下,太子帶兩個隨從走過去。宮門侍衛不放心,遠遠跟到書樓,見他進去才假裝巡邏回去。

太子以為書樓沒人,他來此地隻為沾沾人氣,順便曬曬太陽買點小吃。

早兩年書樓附近沒有商販。自打建章學堂的學生有錢,來書樓玩的老弱婦孺多了,看書的人也多了,聰慧的人就在此賣東西。夏有瓜果,秋有板栗石榴,春冬有烤饃熱湯麥芽糖。

太子見書樓門敞開,就先去書樓。書樓裡清冷清冷,隻有一人,主父偃像個孩子似的拿著兩個小棒棒嗦麥芽糖稀。太子擰眉:“你幾歲了啊?”

主父偃嚇一跳,看清來人,到嗓子眼的心落到實處:“殿下啊。”

“今日初五民間祭財神,你不在家怎麼跑這兒來了?”

主父偃:“殿下出來做甚?”

“孤出來透透氣,一炷香左右就回去。”

主父偃也是出來透透氣:“家裡太鬨,我午時三刻回去。”

“兒孫滿堂熱熱鬨鬨不好嗎?”

主父偃皺出八字眉:“煩!從初一到初四親戚沒斷過。今日一早我還沒起夫人就令家奴準備炮竹。劈裡啪啦,我差點沒被她嚇死。”

太子:“這個時節也不好去友人家中。”

“是的。趕上人家家中有客多尷尬。隻有這裡清靜。”主父偃舉起手裡的糖,“這個不錯。殿下可以買來嘗嘗。”

劉據挑眉:“你不是頭一回吃吧?”

主父偃早年家貧,好不容易攢點錢就是買書買筆墨,哪舍得買糖。到了長安一年升四次,主父偃看不上孩童拿在手裡嗦著玩的小東西。所以太子殿下猜對了,他年近七旬頭回吃糖稀。

太子無語又想笑:“這些民間小食孤都嘗過。”

“殿下隻是出來轉轉?”

太子頷首:“孤不好再同人比劍賽馬,百官還在休假,到東西市容易碰到,孤不想難得休息幾日還要應付他們,隻能來此透透氣。”

主父偃點頭:“我沒往東西市去還碰到兩個,一個韓說,一個,應當也是大將軍或冠軍侯麾下的將軍,看著臉生,應該是我在邊關那幾年上來的。他們像是去長平侯府探望大將軍。”

“韓說沒為你介紹?”

主父偃:“跟他不熟,我沒問。”仔細想想,“也許不是去長平侯府。他什麼也沒帶。”

“他就算帶了舅舅也是叫他帶回去。”太子了解他二舅,突然聞到濃鬱的香味,他朝外看去,很是驚訝,“炸豆腐?”

主父偃勾頭往外看:“對。也不知誰想出來的,用竹簽木棍串起來,有的一文錢一串,有的一文錢三串。要不是建章學堂的那些小子早早被東方朔弄到上林苑深處,他們攢的那點錢都得被這些人賺走。”

太子想起他為司馬遷挑的人。

司馬遷之前以侍中身份幫其父司馬談整理資料。年前司馬談病逝,司馬遷就接下太史令一職。建章學堂那四人雖然年幼,但到了宮裡也不是最小的。司馬遷讀書多年,又遊曆天下,他們四個有什麼不懂的正好向他請教。

太子不擔心他們對司馬遷唯命是從。司馬遷五日一休,休息的時候得回家,那幾個孩子隻能在宮裡或者去建章學堂。進了建章學堂,他們就會記得自己是天子的人,學堂是太子主持修建的,他們的恩人乃天家父子,跟司馬遷隻是上下級同僚。

“建章學堂空無一人?”

主父偃點頭:“放假當日就被東方朔派來的人接走了。唯恐他們在此閒一日。”

“上林苑冬天沒有多少活。東方朔這麼急著接他們是因為早過去一日就可以多算一日工錢。”

主父偃撇嘴:“我最瞧不上他這點,小家子氣。還好為人師。不是對這個指指點點,就是對那個指指點點。也不看看他自己都乾過什麼。”

太子很想提醒他,他比東方朔大近二十歲,他可以娶妻了東方朔才出生。東方朔不如他行事老練周到大膽實屬正常。

“司馬相如的辭賦好賣嗎?”

主父偃愣了一瞬,認為太子不想聽他抱怨:“很好賣。先前抄多少賣多少。近幾個月買的人少了,平均兩三天也能賣一本或一卷。”頓了頓,又忍不住抱怨,“可惜賣的錢都被東方朔弄去。還名曰留著給我和張湯發俸。”

“確實是這樣不是嗎?”書樓用地歸上林苑,東方朔乃水衡都尉管著上林苑大大小小的事,書樓營自然也歸他管。

道理他都懂,但是一想到被他以前瞧不上的人管東管西就來氣,“殿下,微臣有沒有說過陛下很會用人?就東方朔那老婆婆一樣的性子就適合管這些瑣事。”

“父皇自然知人善用。”太子停頓一下,“我聽說東方朔很愛寫辭賦。”

主父偃點頭:“很會胡說八道。陛下封泰山他沒去,叫人講給他聽,他就敢動筆。”說到此,主父偃福至心靈,“殿下,微臣懂了。”

“懂了就好。”太子去抄手遊廊下買點吃的就回宮。

有個小販見他往南去,問:“那位公子是不是走錯了?”

倚著圓柱曬太陽看孩子玩的婦人回頭:“沒走錯。”

“那位公子看起來非富即貴,家不在城裡難道在茂陵,走著回茂陵不得走到天黑?”

婦人朝東邊努努嘴。

小販沒看懂。

婦人無奈:“宮裡的。”

“宮裡——今日不是才初五嗎?”

婦人頭疼:“太子殿下!”

小販驚得差點沒站穩:“太太——太子殿下?!”

主父偃準備鎖門回家,聞言腳步一頓,快速鎖上門走過去:“你怎知他是太子殿下?”

那婦人:“以前大將軍出征從我們村過,我見過大將軍。陛下帶人出來狩獵的時候,我見過陛下。他眉眼跟大將軍一樣英俊,鼻子嘴巴又像陛下,除了太子誰能同時像他二人?”

主父偃有時覺著太子像天子,有時覺著他像霍去病,有時候認為他像大將軍,可一個人也不能像這麼多人,主父偃就認為好看的人都有幾分相似。他忘了太子是衛家和劉家共同的孩子。他身上有一半衛家血脈,霍去病也一樣。

“你好像不驚訝?”主父偃問。

那婦人擰眉:“太子殿下又不像陛下放蕩不羈,他看起來溫潤靦腆,跟大將軍一樣內斂,我大呼小叫把他嚇著,他以後還敢出來嗎?”

在一旁玩的幾個大孩子連連點頭:“太子殿下可好了。”

主父偃好奇:“怎麼個好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婦人朝身後書樓努努嘴,又朝前麵建章學堂看一眼:“這些不是太子提議修建的?”

“誰說的?”主父偃不禁問。

民婦忘了。

霍去病跟公孫敬聲提過,太子不能隻有“仁厚”之名。從泰安回來,再有人找公孫敬聲打聽太子喜好以及詢問跟他有關的事,公孫敬聲就不再藏著掖著。什麼小麥高產,大將軍俘虜的千萬頭牲畜為何叫平民認養等等都是太子提議的。

公孫敬聲也知道不能給太子樹敵,也知樹大招風過猶不及,就沒提比武場和考場以及建章學堂。有人提到這幾處,公孫敬聲就胡扯,太子那時才幾歲,哪懂得為朝廷選才。

陛下把修建工作交給太子,希望太子借此練練手倒是真的。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然而這句話不適用於皇家。皇家大小事都能傳千裡。

公孫敬聲從泰安回來一月左右,以前那些事,包括太子以一敵七就傳遍八街九陌。

“看來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主父偃朝建章學堂看去,“陛下早就有計劃在此修建學堂。”

民婦搖頭:“你不必騙我。陛下一直想在此修建宮殿。先前還叫人量過尺寸。我家人還來幫他們量過。你們這些人常說普天之下隻有太子敢勸陛下,就算不是太子提議的,陛下放棄修宮殿也是太子的功勞。”不禁納悶,“陛下那樣的,竟然能生出這麼懂事的太子?”

主父偃慌忙往皇宮方向看:“慎言!”

“怕什麼?”民婦家離皇城不遠,聽多了皇帝以前的事,對他沒有敬畏之心。劉徹在跟前她不敢口出狂言。現在不在,怕他作甚。

小販勸她少說兩句。

民婦搖頭:“陛下不屑為難咱們這些小人。你想想被陛下盯上的那些人,哪個不是非貴即富。”

主父偃仔細想想,還真是。

以前天子踩壞農田被鄉民圍著不讓走,他也是老老實實給錢。事後沒有為了顏麵找補回來,聽說還特意叫人負責賠錢。主父偃起初聽到此事的時候很是佩服天子%e8%83%b8襟。

“正因陛下仁善,我們才不應該說三道四。”主父偃道。

民婦不禁皺眉:“誰說他仁善?他才狠。”其實更想說厚顏無恥。但她這樣說就過了。民婦不敢,“你也狠。你們君臣一樣。”說著轉向主父偃,“狼窩裡養出來一隻羊,可能嗎?”

不可能!太子殿下也可以說不屑跟小人計較。

主父偃:“事事有陛下和皇後操心之故吧。”

民婦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太子這樣不行啊。你們一個個滿肚子心眼。改日我見著太子殿下,得叫他小心你們。”

主父偃想給她磕一個,他乾什麼了?就小心他。

“我和張湯確實稱得上滿腹心計。可我倆如今都被陛下打發在此看書樓了。現在的丞相以前是太子太傅。”

民婦恍然大悟:“怪不得太子殿下看起來沒什麼心眼。原來他老師是石慶。”

小販問:“石慶怎麼了?”

民婦同他說“石慶數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