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頁(1 / 1)

霍去病:“其實不甚顛簸。臣看了一下,多是牲畜留下的蹄印。想必下雨的時候沒能及時找到避雨的地方。地方官不知陛下何時途徑此地,興許已經計劃好明日派人修補。”

劉徹隻傳旨給泰安太守,他八月中抵達泰山腳下,沒有令沿途官吏出城迎接。聞言,劉徹笑了:“朕是說他心寬,倒頭就睡。”

霍去病:“前有陛下後有期門侍衛,據兒也不必擔驚受怕憂心忡忡。”

這話劉徹愛聽,劉徹微微頷首,瞥到身上長袍,“去病,朕這件外袍如何?”

霍去病不想回答:“陛下,這件長袍洗過嗎?”

劉徹臉色微變,有點尷尬:“又不是貼身裡衣,朕也不常穿。”

霍去病點頭,是不常穿,可每次穿出來都是為了顯擺,這誰受得了。

前些日子霍去病聽曹襄說,公卿大夫為了尋到跟陛下的外袍一樣的麵料不惜親自去布莊蠶室。可惜京師被他們翻個遍了也沒找到,甚至沒有尋到外袍上的那些瑞獸紋。

他們自然不敢把龍繡到身上,但可以繡麒麟啊。

曹襄本不好奇,見那麼多人好奇,平陽公主如今的夫君甚至登門問他知不知道陛下的衣裳哪兒買的,誰做的,以至於曹襄也忍不住問霍去病知不知道。

霍去病胡扯,陛下說他的那件外袍是夜裡做夢仙人送的。

曹襄這輩子沒見過鬼神,當他胡扯。但曹襄又忍不住相信,蓋因天子迷信鬼神,而且得到那件外袍後他就決定封禪。曹襄之所以這樣認為,隻因他不知道劉徹幾年前得到一尊鼎的時候就想封禪。去年劉徹提到封禪的時候曹襄在上林苑當差。上林苑諸人隻有東方朔偶爾上朝。東方朔知道此事也不會特意告訴他,他潛在意識認為皇帝外甥比他知道的多。

車裡隻有君臣二人,霍去病好奇就問:“陛下,就這一件啊?”

劉徹瞪他。

霍去病解釋:“臣沒有彆的意思。您想想,據兒哪次得到好東西不是成雙成——錯了,不止一件。我猜他還有。奇人想不到兩件換著穿,據兒那麼細心周到也想不到?”

太子當時沒有想過這點。皇後當著太子的麵調侃過,陛下恨不得把那件外袍鑲在身上。太子又見老父親真心喜歡,他空間裡還有不少,因為他不止一位師姐,而又考慮到那些衣裳說不定哪天就隨芥子空間消失了,太子又默念出三件。

一件深藍天蠶絲祥雲紋,一件玄衣暗紋,還有一件明黃耀眼。

前世劉據不在意衣著,不覺著師姐品味極好。三件衣服擺放一起,劉據想象老父親穿在身上的樣子,不禁佩服師姐。那日劉據也把師妹們送的發簪玉冠等物全拿出來,放在有鎖的小盒中。

太子宮的人很懂事,上鎖的東西哪怕鑰匙在眼前他們也不會偷偷打開。

一路上走走停停,八月初抵達泰安郡,下榻行宮時劉徹令太守把太子的寢室移到他院中。

太子寢室跟天子相鄰,中間隻隔兩道牆,太子不明白為何要搬到老父親院中。太守可以理解,皇家隻有一根獨苗苗,出門在外天子不放心啊。

太守不敢抗旨,太子見他為難,令韓子仁等人先把東西移過去,他去看看父皇寢室收拾好了沒有。實則太子想問問老父親又折騰什麼。

然而太子到門口就看到老父親從院裡出來,身後跟著霍去病等人。劉徹朝兒子身後看去:“你的東西呢?”

“一會就搬過來。父皇這是去哪兒?”

劉徹:“一路上坐的朕腰酸背疼,出去走走。”打量一番兒子的衣著,廣袖長袍很尋常,腰間雖有美玉,但隻有兩塊,頭上是乍一看不起眼的玉簪,“一起嗎?”

太子跟上:“我沒帶錢。”

“奴婢這裡有。”

太子循聲看去,韓子仁拎著東西從隔壁出來。太子無奈又想笑,“扔過來。”

韓子仁疾步過來:“隻有三片金葉子和十個銅板。”

“夠了。”太子接過去。

霍去病令宦官留下,他又挑四名侍衛,把人數精簡到六人,隨即又要挑十幾人遠遠跟著。

劉徹等得不耐煩,嫌他過於謹慎。太守見狀提醒霍去病,街上有太守府的人。霍去病充耳不聞,該怎麼安排怎麼安排。

劉徹無奈地對太守道:“冠軍侯謹慎慣了。我們先走,不必理他。”

太守跟上去,但不敢走太快,還頻頻回頭看大司馬有沒有跟上來。

一眾人從側門出去,守在外牆的期門侍衛嚇一跳。他們看到天子習慣性行禮,劉徹抬抬手,侍衛站回去。而經這一停頓,霍去病跟上來。

霍去病同樣身著廣袖長袍,但沒帶佩劍。他把太子以前送他的匕首帶來了,就在腰間外袍裡麵。從外麵看他就是一風流公子。

隨行侍衛二十多歲,劉徹年近半百,太守也有四十多了,以至於尚未及冠的太子被他們顯得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劉徹看起來三十五六的樣子,是以有路人認出太守也不敢相信劉徹乃當今陛下。那幾個行人倒是忍不住打量太子,太子殿下抄著雙手沒個正行,瞬間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劉徹滿意地頷首:“就這樣。”

太子微抬下巴睨了他一眼,移向路邊商販,“不是太守令人假扮的吧?”

支著小車賣當地特產的人楞住。太守慌忙說:“不是,下官不敢。”

先前懷疑太子的人又不禁打量他。太子抬抬手:“不必多禮。喊我衛公子,或大公子即可。”

那幾人恍然大悟,大將軍長子好像是隻有十六七歲。他們走近見禮,“原來是衛大公子,小人眼拙。”隨即轉向天子,“大將軍?”

太守並不知道哪些人隨行,外人自然也不清楚。劉徹聞言毫不羞愧地微微頷首。路人商販聞言都轉向他行禮。緊接著有大膽者看他身後:“那位想必就是冠軍侯吧?”

霍去病想說他不是,但他早兩年那一戰打的他皮膚粗糙,不像二十多歲的人,沒法謊稱他乃公孫敬聲或昭平君,隻能點頭認下。

他一點頭,膽小不敢上前的人也忍不住上來見禮。路人也不買東西了,就跟在劉徹一行身後。有人見太子看起來年幼好騙,就哄他問天子在何處。

太子胡扯:“陛下上了年紀在行宮休養。”

路人深以為然道:“陛下快五十歲了,這麼遠的路,是得好好歇歇。”

劉徹腳下踉蹌,差點被自己絆倒。

路人商人齊呼:“大將軍小心!”

劉徹低頭看去,原來是路不平整,太守惶恐:“大將軍——”

太子打斷他的話:“無妨。你若有事可以先去忙你的。我們隨便逛逛,到頭就回去。”

太守哪敢啊。

“下官不忙。”太守見他跟傳言一樣仁厚,就移到他另一側。

此時有的棗子已上市,賣棗的人看起來衣著乾淨,頭發整潔,但滿臉滄桑很像農民。太子想想以前在東西市看到的農夫,因為著急趕路蓬頭垢麵,有的腰帶都係歪了。太子懷疑此人是真正的農夫,也是太守精挑細選的。太子想試試,蹲下去問:“棗子怎麼賣?”

農夫脫口而出:“不要錢!”

太子噎了一下,轉向太守,太守急的瞪農夫。太子抓一把,給老父親兩個最大最紅的,又給霍去病兩個,隨後一邊啃棗一邊往兩側打量,沒有重樣的。但這是不可能的。常混市井的太子殿下很清楚,某個東西上市時節,半條街都是賣同一種東西的。

太子問太傅:“這些行路人不會也是你精挑細選的吧?”

太守慌得搖頭:“不不是。”隻是進來的人都得搜身,確保街上沒有兵器。

“有心了。”太子轉向霍去病,“知道父親為何嫌你謹慎了吧。”

霍去病:“我又不像你父親經常隨陛下出來經驗豐富。”

劉徹笑笑:“這棗不錯,兒子,買兩斤。”

太子拿出一串銅錢。農夫不敢收。太守點頭,農夫拿紙袋。太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哪個農夫賣棗用紙袋啊。太子拿掉一個銅板,找隔壁的人買兩片蓮葉,“用這個吧。”

太守又想請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太子起身笑笑:“看出來了,你沒有接駕的經驗。”

“公子,下官隻是怕有什麼意外。”

太子:“沒怪你。但這樣太擾民了。明日都撤了吧。父親會提醒陛下多帶幾名侍衛。”

第225章 皇帝的金裝

泰安太守第一反應是看當今天子。

劉徹頷首,他明日得在行宮好好歇一日。

太守暗暗舒一口氣。太子轉向霍去病,朝他腰間看去。霍去病以前常跟趙破奴等人出去喝酒,他又不愛奴仆跟著就隻能自己帶錢。這點已成習慣,今日他也帶荷包了。

霍去病拽下來扔給他。太子笑著拱手:“多謝表兄。”

“買什麼?”霍去病好奇。

太子瞥一眼太守:“他恨不得把山民養的雞都擺出來,自然不能辜負他的良苦用心。”說話間太子朝高高的烤爐走去,“烤的什麼?”

太守頂著微紅的臉訥訥道:“這個爐子其實跟長安商人學的。公子可能見過。”

“我知道。但我也聽說百裡不同俗。”太子隨即就問多少錢一個。

商戶是真商戶,但確實被太守反複交代過要懂禮數,要收拾的乾乾淨淨等等。隻見那做餅的男子拱手道:“回衛大公子——”

太子皺眉:“直接說。哪有這樣賣東西的。”

其實做餅的男子也彆扭,聞言立即放下手,打開鍋蓋蓋的盆,裡頭是一盆冒著熱氣的肉。劉徹試圖上前看個仔細,霍去病很是不讚同,低聲說:“您太和善有可能會被被圍得水泄不通。”

劉徹往四周看看,沒有多少人上前啊。

那是因為黎民百姓以為他是大將軍。

劉徹以前愛出來,近幾年又是去甘泉宮,又是出巡,民間關於他的傳言甚多,在黎民百姓心裡他不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反而像放蕩不羈的膏粱子弟,這就導致百姓對他失去了好奇心。

大漢立國以來第一次深入草原出擊匈奴且贏了,正是衛青第一次出征就掀了匈奴祖墳龍城。那是一個百姓談匈奴色變的年代。即便霍去病十八歲勇冠三軍,二十出頭封狼居胥山,也沒有衛青那一戰震撼人心。蓋因從那一刻漢民的脊梁骨硬了,膝蓋也不軟了。

黎民百姓對“大將軍”充滿了敬仰和欽佩之情,以至於除了膽大上前拜見之人,其他人都隻是在原地喊一聲“大將軍”。對他好奇之人也是靜靜地跟在侍衛後頭。唯恐內斂之人不喜喧嘩。

也是因為“衛青”在此,一些姑娘家的眼睛在“衛大公子”和“冠軍侯”之間來回打轉,也不敢扔香囊遞荷包。

劉徹和霍去病一時沒有想到這些,誤以為太守在此當地百姓不敢上前,擔心他們走後太守再跟他們算賬。

霍去病退到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