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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抬抬手:“行了。他說什麼朕都信?朕猜皇後的幾名婢女聽你的話也是為皇後的身體著想。”

太子:“是的。其實常年用鉛粉也死不了人。女子臉上塗了好多層再用鉛粉,鉛粉不沾肌膚,身體好的人可能都沒有什麼感覺。可母後畢竟是孩兒的親生母親,孩兒不敢心存僥幸。”

“不說她,說考場,收拾好了?”

太子點頭:“父皇何時出去看看?”

“擇日不如撞日。”劉徹令宮人準備禦輦。

沒人敢在皇宮周圍胡亂走動,今日也非休沐,各府官員忙著處理公務,以至於路上空無一人。禦輦到城門下劉徹就下車走過去。到考場大門口,劉徹不禁停下,蓋因這個考場在他看來很是奇怪,除了正房坐西朝東以外,其他房子皆坐北朝南。

走進去劉徹更為驚訝,一排排坐北朝南的房子一丈一間跟牲畜圈似的,甚至沒有門窗,也沒有南牆。

小黃門不禁握緊手裡的遮陽傘:“這是考場?”

劉據隨手指一間,“屆時把匠人需要的工具放進去,他們不就可以比試了?這麼大的房子可以做小家具,也可以打鐵做兵器。父皇倘或懷疑有些人的自薦文章存在代筆,就可以把人弄到這裡來現場寫。父皇,您意下如何呢?”

“這個考場還挺有用。”劉徹著實沒有想到這點。

太子:“父皇覺不覺著這個考場過於乾淨?”

劉徹頷首:“收拾的不錯。”

“這裡沒有花草樹木是因為孩兒擔心有人作弊,或從外麵往裡頭遞消息。”

劉徹搖頭失笑:“遞什麼消息?一把劍捶打幾下嗎?”

“父皇叫儒生士子答題寫辭賦的時候啊。”

劉徹想想也是:“倒是可以叫外麵的人寫好扔進來他照抄。”望著乾乾淨淨的考場,“還是你想得周到。父皇老了,這個腦袋也生鏽了。”

“孩兒這幾個月就忙這一件事還做不好,孩兒還配為儲君嗎?”

劉徹失笑,“去彆處看看。”朝作坐西朝東的正房走去,“這是考官的休息室?”

“是的。最南邊是庖廚,最西邊是恭房。考場兩頭以及中間也各有一間恭房。其實孩兒沒打算修恭房,擔心有人利用恭房互通消息。可是幾百名考生都用恭桶,那考試的時候得多難聞。再說了,他們想互通消息總能找到機會。”

劉徹:“又不是選三公九卿的比試。沒人會為了一場小小的考試鋌而走險。”

春望和小黃門等人一臉的不讚同。

劉徹:“春望,想說什麼?”

“陛下有所不知,打鐵做家具固然辛苦,可也不如麵朝黃土背朝天苦。農民靠天吃飯,匠人旱澇保收。不說入宮當差,就是到上林苑當差也能養活一家老小。”春望問小黃門,“你以前在何處當差?”

小黃門:“回陛下,回春總管,奴婢以前在狗舍養狗。春總管見奴婢手腳勤快,叫奴婢到陛下`身邊伺候。”

春望:“為何進宮當差?”

“奴婢家貧,奴婢一家子自願到上林苑為奴。上林苑管事見奴婢做事仔細,就叫奴婢去狗舍養狗。好像因為以前的狗監楊得意等人上了年紀,狗舍缺人。”小黃門抬頭看一下,劉徹示意他繼續,“陛下,春總管說得沒錯,隻是去上林苑煉鐵種樹也值得奴婢這樣的人家鋌而走險。太子殿下令一人一間,著實降低了作弊的可能性。明年一定有不少人渾水摸魚。”

劉徹看向兒子:“明年還得多找幾個監考官,考前把戶籍打亂?”

太子點頭:“父皇,去比武場?”

劉徹:“帶路。”

比武場跟考場雖然挨著,但中間也有一條三丈寬的路。比武場除了多了考生等待的地方,主考官休息的地方,跟期門侍衛的教練場一般無二。

從比武場出來,劉徹往西去,也就是考場後麵的麵試場。麵試場是三合院。這裡頭留有種花種樹的地方,而不是像考場地上鋪滿磚頭。

劉徹從麵試場出來,往東北方向走幾步就是一處涼亭。劉徹在涼亭裡休息片刻,沿著抄手遊廊往東,看到書院北牆。又走一段,看到書院全貌。

劉徹詫異:“書院沒有院牆?”

太子:“其實就是一處二層小樓。”

劉徹指著人行道兩邊的土堆:“這又是做什麼用的?”

“來年種花種果樹。不出三年這邊便會綠樹成蔭。”

劉徹懷疑他聽錯了:“種果樹?”

春望不禁說:“那等果子結了,這邊豈不熱鬨的跟菜市場似的?”

太子:“最外麵離皇宮也有五十丈,再熱鬨也不會打擾父皇和母後。”

劉徹目測一下距離:“是挺遠。可朕以後還怎麼直接去上林苑?”

“考場南邊有路。也有五十丈寬。那條路正對著宮門。父皇從那邊走不就好了?”

劉徹仔細想想:“這麼說你是打定主意在此種果樹?”

“父皇,您不嫌柳絮吹的四處都是?”太子拉著老父親的手臂,“離書樓這麼近,以後裡頭天天有人看書,老弱婦孺孩童來這邊摘果子也不好四處嚷嚷。附近百姓在此乘涼也不好打擾他們看書習字。父皇離百姓近了才不至於被人糊弄的‘指鹿為馬’。”

劉徹甩開他的手:“少給朕灌迷魂湯。”

“父皇,高處呆久了很容易看不清底下的情況。也很容易把人認成螻蟻。”

劉徹轉頭瞪著眼睛看他:“又趁機教訓老子?”

太子殿下見好就收:“孩兒不敢。父皇,要不要去書樓看看?”

劉徹嫌熱不想去,可三處都看了也不差這一處。樓門打開,劉徹不禁捂住鼻子,蓋因裡頭的味太重,“什麼味?”

太子:“木頭味。父皇先等等。”

屋簷很寬,劉徹站在樓下屋簷下等一盞茶的時間,一行人進門先看到一排排書架。再仔細看,書架與書架之間有木墩,有方幾,最南和最北邊靠牆的地方各有一個樓梯。

太子解釋上麵跟下麵一樣,可以坐下看書,也可以趴在方幾上抄書。

劉徹頷首:“可惜沒有一本書。”

“過些日子就有了。父皇,明年考前您再來看看,保準叫您大吃一驚。”

劉徹輕笑一聲:“朕知道。你叫人捐書。”

太子臉上的笑容凝固:“衛伉,不,二舅說的?”

“這你就冤枉他了。敬聲和昭兒不愧是你親表兄,書架還沒做好,就一個找去病要書,一個找襄兒要書。襄兒說給你姑母聽,你姑母告訴我的。”

太子:“可真夠繞的。我還以為伉弟碎嘴。要是他說的——”

“打他?”

太子搖頭:“打他多累手。我就告訴他太學同窗,他上太學頭一年還尿榻呢。”

春望等人齊刷刷看過來。

太子想笑:“你們還真信?”

劉徹不禁挑眉:“既然不是真的,你這樣說有什麼用?”

“父皇不了解太學學生。他們生活枯燥,就算知道是假的也得圍著衛伉刨根究底。”太子問春望等人,“你們有時候聊哪位公卿的時候,是在乎真假,還是更在乎有沒有趣?”

自然是後者。

他們又不是廷尉,也不是三輔,更不是禦史,管他真假。

劉徹:“這地方看著不大,一圈下來朕的衣裳好像濕透了。走吧。”

太陽升高,太子也嫌熱。

話又說回來,新房潮濕,不必急著往裡頭添東西。三伏天來臨之際,太子搬去博望苑。兵器、工具之類的東西由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盯著。買書的事也交給他們。衛伉跟太子曆練兩個月,長見識了,但他也很迷茫。他覺著他比昭平君還笨。一時間不知道他以後可以做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劉據去博望苑他也跟過去,向他太子表兄請教。劉據告訴他他才十四歲,可以再在太學待三年慢慢考慮。說不定過了除夕他就知道自己做什麼了。

昭平君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隻想著賺點錢。做夢也不敢想他能當禦史。這一點衛伉聽昭平君說過,昭平君感慨:“我哪配當禦史啊。”

也是因為眾人都沒想到昭平君有今日,所以當他出任禦史半年還沒被攆回家,館陶大長公主才會高興的送她半副身家。

衛伉又想到李禹那些人,十七八歲了還混吃等死。跟他們比他出息多了,十四歲就能幫表兄管錢。

浮躁的衛伉踏實下來。

過幾日,劉據發現他不愁了,跟他下棋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問:“伉弟,有沒有人背著你說,大將軍的兒子遠不如他?”

衛伉聽太學同窗說過。同窗自然不敢當著他的麵說。衛伉出恭的時候聽到過一次,在太學讀書的花園裡聽到過一次。當時他們都不知道另一邊有人。

“你當時是不是很難過?”

衛伉點頭:“有點。給父親丟人了。”

“這樣想你就錯了。”

衛伉放下手中的棋子:“表兄,你要安慰我嗎?其實我早就不在意了。他們嫉妒我有個那麼厲害的父親。”

“也許不是嫉妒,隻是陳述事實。”

衛伉糊塗了,表兄究竟想說什麼啊。

“我父皇厲害嗎?”

衛伉點頭:“不說十七八歲就敢叫張騫去西域,父親從來沒有帶過兵,他敢叫父親出兵匈奴,隻說這次蓋考場,陛下從開始到竣工沒管過,由著你折騰,換做是我我可忍不住不管不問。”

“我父皇這麼厲害都沒有想過超過先人。父皇認為他的父皇,祖父比他厲害。他能打匈奴能削藩,就好比我們蓋書院,祖輩們把地基打撈了,他無需是一名能工巧匠,隻是會建房就能把這房子蓋起來。”

衛伉:“我覺著陛下比先皇厲害。”

“關鍵父皇怎麼想。彆人還覺著去病表兄比舅舅厲害呢。表兄不這樣想,他隻是儘力做到最好。去病表兄無論聽到彆人說他不如舅舅,還是青出於藍,他都不為所動,所以他也就沒有像你一樣苦惱過。”

衛伉懂了:“不管彆人怎麼說,也不跟任何人比,隻做自己?”

“比還是要比的。不然你如何知道自己是進步還是退步?不要跟比你太強的人比。你是太學學生,跟同窗比。也不要跟霍光和張安世那樣的比。像他們那麼謹慎聰慧的整個長安也沒有幾個。仰頭看人很累的。”

衛伉:“表兄也是嗎?”

“我生來就是太子,隻是身份就足夠彆人仰視了。”

衛伉禁不住笑出聲。

“好笑?”

衛伉捂住嘴巴。

“彆人再說你不如舅舅什麼的,你如果心裡難受憋得慌,可以直接反駁。你父親都不如大將軍,何況我。”

衛伉眼睛一亮:“這不是占人便宜嗎?”

“他敢做初一,還怕你做十五?”太子隱隱記得跟誰說過類似的話,也許是衛伉,也許不是。就算是他也有可能忘了。看在他像頭回聽說還能這樣解決一樣,太子又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