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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他可算明白長平侯府為何常年大門緊閉,長平侯夫人深居簡出,“告訴夫人以後我不在家大門關上,誰來都不許進!”

隨從應下:“公子出去?快午時了。”

“去對麵。”昭平君忍不住跟公孫敬聲顯擺。

公孫敬聲脫口道:“也有人找你?”

此話何意?昭平君試探地問:“以前也有人找過你?”

“找我做什麼?”公孫敬聲下意識反駁,又搖了搖頭,“有是有,但是希望通過我攀上我父親。他身為九卿之一,底下那麼多官職,陛下又不可能挨個盯著,可安排的地方多了。”打量一番昭平君,很是想不通,“他們找你做甚?”

昭平君不愛聽這話:“我乃太後的親外孫,陛下的親外甥。”

公孫敬聲輕嗤一聲:“那人一定不知道你見著陛下像老鼠見到貓。”

昭平君笑罵一聲:“滾!”

隨即他又忍不住感慨:“我真佩服咱家表弟。真心佩服!”

“據兒做什麼了?”少府離太子宮遠,不像宣室殿跟太子宮相鄰,他自然不如昭平君消息靈通。

昭平君把前幾日小太子跟他說的話大概敘述一遍。隨後他又不由自主地感歎:“我當時還覺著他杞人憂天。小小年紀不好好吃飯讀書,成天瞎操心。”說到此,他身體前傾,“知道嗎?我剛才差點就收下了。這次是個小玩意,下次是個大東西,再下次就有可能是一箱黃金,再下次一大箱金玉珠寶。”他想象一下,無比陶醉,“蒼天啊!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值錢。”

“人頭落地就不值錢了。”公孫敬聲無語,這是什麼好事嗎。看他那樣恨不得昭告天下。

昭平君壓低聲音,好奇地問:“你父親是不是就是這麼走上歧途的?”

“不清楚。”公孫敬聲仔細想想,“平日裡也沒人找他。”

昭平君嗤一聲,“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父親位高權重,哪能親自收東西。這種事十有八九交給他的隨從、門客等人。他回家休息的時候奴仆跟他稟報一聲就行了。”

公孫敬聲想想也是。比如通過他也可以找到他父親。

“開竅了啊。”公孫敬聲很是意外。

昭平君得意的指著腦袋:“咱這是一通百通。”

公孫敬聲輕笑一聲。

昭平君給自己倒杯水,說累了。

隨即他忍不住想,這次是個玉雕,下次會是什麼。想著想著忍不住擔心,昭平君問:“我要是哪天沒控製住自己的手該如何是好?”

“交給太子表弟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個問題公孫敬聲最近認真考慮過,“有人給咱們送錢這種事都是小事。”

天天在宣室殿外看門,昭平君不懂什麼事才算大事,於是叫他舉例說明。

公孫敬聲:“軍政。”

“貪汙受賄,安排官吏,也是乾政啊。”

公孫敬聲嫌棄:“你是能安排三公還是能左右九卿?”

昭平君認真想想:“老弟說得對。這事得告訴太子表弟。”

其實你是想顯擺吧。公孫敬聲心想。

昭平君正有此意。不過小太子還在上林苑。上林苑有一片地方隻有野雞野兔子野鹿等比較溫和的野獸。劉據很想狩獵,前幾日劉徹就領著他在林中騎馬。不至於迷路碰到猛虎野豬了,劉徹才開始允許兒子騎馬狩獵。

昭平君受不了日日騎馬出去,趕上休沐就趁機回城,名曰想女兒了。

這話不要說小太子不信,劉徹也不信。他自己成日沒點穩重勁,跟個無憂無慮的半大小子似的,他哪會當父親。

昭平君聽太子提過,大軍開拔那日回宮。大軍開拔那日城裡很是熱鬨,許多人不畏辛苦,出城幾十裡送從長安出發的精兵良將。

昭平君沒去。金烏西墜,他從家裡出來。從東邊城門進去昭平君就直奔太子宮。果不其然,太子表弟正好用晚飯。

小太子很是無語:“天快黑了你來了。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

“會不會說話。”小太子一頓好幾個碗碟,廚子不可能做的剛剛好,蓋因有些東西太少沒法做。昭平君表示他很好養活,不介意殘羹剩飯。

小太子無奈地撇一下嘴:“快點吃吧。天黑宮中下鑰不可隨意走動。”

“你的榻挺寬的。”

小太子:“書房更寬敞。”

昭平君閉嘴。

安安分分吃個半飽,他開始顯擺自己的“豐功偉績”。小太子詫異:“你竟然忍住了?”

“我也覺著不可思議。”昭平君這幾日走路帶風,越想越覺著他了不得,“跟做夢一樣。看來我日後也能成為皇帝舅舅,不,你的肱股之臣。”

小太子想笑:“但有人會認為你傻。一個小東西,隻是玩幾日,收下也無妨,玩幾日也不犯法。”

“那是他無知!”昭平君此刻真像一位智者,竟然說出“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這種俗語。接著他又說:“哪有人打小就惡貫滿盈?”隨即想起一人,“大姨母的兒子,聽母親說陛下剛找到他的時候膽小如鼠,不敢靠近舅舅。甚至不認識黃金。”

那時小太子還沒出生。小太子知道修成君的兒子的時候他已經是橫於京師的紈絝。彼時修成君的兒子二十出頭,他狠起來可比十來歲的少年狠多了。

像昭平君這種府裡沒人教他耍橫,又因為年幼能做的事有限,胡作非為也是招貓逗狗,掀翻菜攤子,放幾句狠話。而二十多歲的男子一拳可以要人命。

“你說得對!有些堅持看起來很像傻子。但你什麼都不缺,沒必要同流合汙。”小太子為他鼓勁。

昭平君點點頭,滿臉笑意很是喜悅。

“其實錢和物品都是小東西。”

昭平君好奇:“他既然有求於我,除了給我財物還能給我什麼?肯定不可能助我加官進爵。”

“人啊。人也比金銀合算。”小太子算給他聽,“你身為父皇的外甥,見多識廣,給你不值錢的,你定會覺著他侮辱你。就說那人前幾日送你的東西,得買多少美貌女子,知情識趣的男子?”

昭平君不由得想起他父親養的那些鶯鶯燕燕,他祖母養的油頭粉麵。

“你說得對。人送給我,我還得替他養。”

小太子:“枕邊風一吹你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昭平君搖頭。

難怪俗話說,色字頭上一把刀。

“表弟,你提醒得對。我回頭得告訴敬聲老弟。”

小太子想知道公孫敬聲近日怎麼樣。於是他佯裝好奇地問,敬聲表兄近日忙什麼呢。

昭平君調侃他是不是想敬聲。

小太子端起碗喝湯。

昭平君認為他長大了,知道害羞,不敢再像幼時成天把“想”掛在嘴邊。

休沐到家,昭平君抱著女兒去斜對麵玩。見著公孫敬聲就叫他幫他抱著。公孫敬聲嫌棄:“這是你女兒!”

“現在學學以後就不用學了。”

公孫敬聲很無語,家裡那麼多奴仆用得著他抱孩子。

小孩太小,公孫敬聲不敢塞回去,隻能小心翼翼托著。昭平君東摸摸細看看,順便告訴他太子表弟很關心他。

公孫敬聲不信。

小太子的課很輕鬆,真想他可以去少府找他。即便如此,公孫敬聲依然選擇下午隨昭平君一同進宮,晚上就睡他那裡。

昭平君今日沒機會玩耍,把公孫敬聲送到宣室殿附近他就找同僚玩去了。

小太子在茶室,看到公孫敬聲進來叫他先等等。公孫敬聲確定“想他”隻是昭平君猜的,太子找他有事。

“據兒,找我何事?”

小太子放下茶餅:“聽說壞姨丈近日賣了幾塊地以及不少寶物?”

公孫敬聲點頭:“公孫家所有存錢加一起不足十萬。他可不得賣寶物賣地。”

“聽說以前嚇得寢食難安。如今也是?”

公孫敬聲想想前些日子長安令三天兩頭抓人:“比先前好多了。他說陛下既然同意他收藏皮幣,就說明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你覺著他活該嗎?”

公孫敬聲懷疑太子表弟擔心他因為這事恨陛下,繼而對他心存芥蒂,“活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小太子洗耳恭聽。

“我在太學這麼多年最大的花銷是吃和筆墨硯。你知道我不愛讀書,筆墨硯一年才用幾個錢?就算每次休沐都買新的,可是以後還可以用,不算糟蹋東西。”衛孺管得嚴,也不怎麼給公孫敬聲錢。公孫敬聲算過,他這些年用的錢加一起也沒有全家一年糟蹋的多。

公孫敬聲又說:“父親的俸祿高,還有賞賜,他上陣立功得的賞賜我們一家三口也用不完。他貪再多也不是為我和母親貪的。”頓了頓,“若不是他要收藏白鹿皮幣,我都不知道他這些年弄了那麼多錢。”

小太子:“你祖母怎麼說?”

近日公孫敬聲沒回去過。

“父親是你父親,不是你兄弟姊妹的父親。你祖母不止你父親一個兒子。但你卻是他唯一的兒子。你該回去看看他。”

公孫敬聲大概明白了。

四月底,休沐日,公孫敬聲準備好了,一早策馬前往大宅。

大宅諸人還在用飯。公孫敬聲拿著馬鞭進來,他祖母嚇得撐著飯幾起身。

公孫賀跟兒子一樣也是昨日傍晚回來的。公孫賀擰眉:“又怎麼了?”

“你收藏白鹿皮幣的錢還差多少?”

公孫賀:“此事與你無關。”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公孫敬聲麵色很冷,斜著眼看他父親。

公孫賀真想叫他一聲祖宗!

“還差十萬錢。不過——”

公孫敬聲打斷他,問他是不是準備繼續賣收藏和地。公孫賀無奈地點頭。早知道吃進去還得吐出來,他寧願餓著——摳喉嚨的感覺真難受。

公孫敬聲把玩著馬鞭:“一家兩萬五。”指著叔伯以及祖母。

此言一出,公孫家寬大的正堂落針可聞。

“聾了?”公孫敬聲反問。

眾人齊刷刷看向主位。公孫老太太坐下:“你把我賣了吧。”

“我賣你做甚?”公孫敬聲朝外麵招招手,“進來!”

大宅的奴仆怕被賣,不敢不聽。

公孫敬聲站在門口指著裡麵:“東西全搬出來。除了我父母的院子挨個搬。”

“我看你敢!”公孫敬聲的大伯霍然起身,指著他吼。

公孫敬聲一甩馬鞭,跟套馬似圈住他的脖子往前一拽,嘩啦一聲,公孫賀的長兄腳下不穩掀翻碗筷。

“我敢不敢?”公孫敬聲麵帶微笑,看著眾人。

公孫賀的兄長氣得臉紅脖子粗:“有本事你殺了我!”

“臟!”

公孫敬聲瞪一眼門外的奴仆:“聾了?”

眾人慌忙進去,看到花瓶搬花瓶,看到金玉擺件搬金玉。

公孫家的老太太被伺候慣了,公孫敬聲賣掉七成奴仆,沒過幾天她又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