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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路。

亂後休整,霍去病令趙破奴快馬加鞭回京。

趙破奴送到宣室的消息證實渾邪王走投無路。翌日高門殿廷議,劉徹按照小太子給出的辦法,令典客協同地方縣丞、京兆尹、右扶風以及左馮翊等人統計荒地荒宅安置匈奴部眾。”

廷議結束,百官出來,廷尉向禦史大夫請教:“陛下怎麼忽然改主意了?”

汲黯捋著胡須輕笑一聲,臉上儘是得意洋洋。

張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譏笑。

“冠軍侯離京前曾三次進宮麵聖。”張湯道。

丞相李蔡:“張兄聽誰說的?”

“但凡你麵聖前問一下宦官,陛下今日見過什麼人,心情如何,你知道的更多。”張湯可不想被扣上窺視帝蹤的罪名。

汲黯的笑容凝固:“冠軍侯?”

不然還是你嗎?張湯心說,真聽你的提議,主動投降的匈奴人跟俘虜一個待遇,關中得被匈奴人攪的天翻地覆——算上以前的俘虜,關中得有十萬匈奴人。

“冠軍侯弟弟如今在陛下`身邊當差。那孩子年歲不大,心思單純,你不如改日問問除了冠軍侯那幾日還有誰去過宣室。”張湯裝出很想知道的樣子,其實他才不關心朝廷如何安置匈奴部眾。

隻是匈奴投降這一點就足矣令一直主戰的張湯做夢都能笑醒。

汲黯見過霍光,寡言少語,像極了多年前的大將軍。但他不善騎射。聽聞小小年紀已讀遍五經。想必像其兄冠軍侯,不同的是他在政務方麵天賦極高。

這樣的小子一肚子心眼。

汲黯不喜:“我跟他不熟。不好貿然詢問。”

“一回生二回熟。”張騫順嘴接道。

汲黯叫住悶頭往大將軍府走的人:“大將軍,等等。”

衛青停下:“與冠軍侯無關。”

汲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張湯來了興趣:“不是冠軍侯?”

“陛下收到消息渾邪王不降漢全家會被誅殺。”霍去病出發前衛青跟他談過,不把渾邪王和休屠王帶到陛下跟前,不可有一絲鬆懈。

舅甥二人閒聊,雖然衛青是以大將軍的身份,但氣氛也很輕鬆。霍去病不由得說起小太子。

小太子堪堪八歲,衛青不希望他受到太多關注。

以後出現變故,小太子也好出其不意。

衛青對劉徹忠心耿耿,從不提防他,但他不信任百官。這些年他雖不摻和朋黨之爭,但見過不少,主父偃就差點被已故的丞相公孫弘弄死。

東方朔雖然放蕩不羈,但很少與人交惡,可他卻不止一次被人上書告狀。

東方朔被遣往邊關,宣室變得很安靜,劉徹一時無法習慣,曾跟衛青提過幾句。衛青這才知道東方朔一個小小的郎官也有政敵。

衛青不屑扯謊,也不愛勾心鬥角。張湯跟他同朝多年,信以為真:“原來如此。這事不是大將軍查出來的吧?”

衛青:“宮中養馬的匈奴人說的。他們曾是渾邪王部下。他們被俘前就覺著伊稚斜已對他很是不滿。”

此言一出,諸人震驚,消息竟然來自馬奴。

典客脫口道:“下官以為陛下派出去的人探聽到的。”

衛青服了這些舞文弄墨的官吏:“這種消息哪是那麼容易探聽到的。即便邊關有陛下的人,他們傳來的消息也是根據匈奴種種行跡總結出來的。九成消息都是這麼來的。”

張湯:“並非親耳聽見?”

“十次難有一次。”衛青不懂他們怎麼會這樣認為。

張湯:“倘若錯了呢?”

衛青擰眉:“怎會出錯?”

張湯被問住。

不愧是屢戰屢勝的大將軍。

“消息也有可能有誤,所以陛下在得到確切的證據之後才宣我等覲見。”衛青道。

公孫賀:“我好像看到破奴了。他回來了?”

衛青點頭。

百官恍然大悟。但還是有人想問衛青,怎麼就不會出錯。衛青沒給他機會,他說完就朝大將軍府走去。

張湯不由得想起他早年審案,通常他斷定的事,身邊的刀筆吏也無法理解。

與此同時,此事也傳到太子宮。

小太子震驚:“父皇的宣室殿成了大漏勺了嗎?四處透風。”

枇杷:“今日在高門殿。陛下打算過幾日在那裡召見渾邪王。”

“有何不同嗎?”小太子反問。

第120章 下馬威

枇杷惴惴不安,太子殿下會告訴陛下嗎?

不會!

劉徹一怒把宣室殿和高門殿的宦官宮女全殺了,日後誰還敢言語。

皇帝豈不真成了孤家寡人。

何況至今傳出來的事無一機密,也沒必要提醒他。

劉徹當了這麼多年皇帝不見得一無所知。

像以前出兵匈奴的時候大軍到何處圍堵匈奴,三公恐怕也隻能等大軍開拔後通過行軍路線推測出一二。還有這次受降,沒人知道霍去病出發前劉徹同他聊過什麼。

就算今日是小太子身邊的人跟外人說了一些滿朝皆知的事,他最多敲打幾句。

水至清則無魚啊。

話又說回來,宣室殿四處漏風,小太子才好及時阻止老父親犯傻。

“枇杷,這次又是誰告訴你的?”

枇杷很緊張,不知該不該坦白,也怕連累告訴她這件事的人。

韓子仁瞪她:“快說!”

“今日廷議時間較長,守在殿外的人輪流用飯的時候說的。當時婢子恰好也在。”

高門殿不常用,平日裡隻有幾位打掃的宮女宦官。劉徹突然在高門殿商討如何安置匈奴人,春望等宣室殿的宮女宦官便一道去了高門殿。

宣室殿離太子宮較近,兩宮奴婢一直在同一處用飯歇息。所以太子宮奴婢總能最先得到宣室殿的消息。

小太子:“我猜也是。他們要問你我的事,你當如何回答?”

“婢子說不知。”

小太子笑著微微搖頭:“不可。你要隻字不提,以後你真想知道些什麼的時候他們還告訴你嗎?撿一些無關緊要的透露一二。有來有往啊。”

枇杷揪成一團的心鬆開:“殿下所言甚是。”

“太傅該來了吧?”小太子問。

韓子仁看一下漏刻:“還差一刻。”

小太子:“去收拾收拾教室。”

韓子仁把小太子筆墨書放進去,吳琢收拾太傅石慶用的書案。

小太子在院中訓狗,兩隻小母雞在一旁來回晃悠,像是等著小主人喂狗的時候撿漏。

饒是石慶給劉據當了三年太傅,看到院裡的狗和雞,還是不由得停頓一下,然後才上前:“殿下,該上課了。”

小太子進去,花花跟上。

石慶攤開書簡,花花大約意識到主人不能陪它玩,起來猶豫須臾一顛一顛往外跑。

雖然小太子已有八歲,但上課時間沒變,一炷香結束。不過比以前多了一炷香算術課。師傅依然是石慶。小太子很想說不用教,可他沒法解釋,隻能枯坐一炷香。

小太子放空腦袋權當休息。

如此過了十來天,大軍抵達長安地界。又過兩日才到城外大營。在這期間三輔以及地方縣丞也已把長安地界的荒地荒宅統計出來。

投降的匈奴人抵達城外大營當日霍去病進宮複命。劉徹令他先回府歇息,明日他再召見渾邪王。

霍去病前腳剛走,劉徹令黃門宣太子。·思·兔·網·

申時兩刻,小太子正上算術課。老實人難得機靈一次,一認出宣室宦官,不等小太子開口他就收起書簡:“殿下,今日先這樣。”

小太子挑眉,太傅有長進啊。麵上一本正經,拱手道:“太傅慢走。”隨即不緩不慢,像個彬彬有禮的君子,隨宦官去宣室。

劉徹挑出京兆尹、右扶風以及左馮翊統計的空宅空地,有意試試小太子:“據兒,倘若是你你會把渾邪王安置在何處?”

小太子雙膝跪地趴在禦案上。

“坐好!”劉徹嗬斥。

小太子坐好,一手撐著小臉一手翻開絹帛:“父皇,上林苑那麼多匠人,為何不叫他們做紙啊?每次畫圖都要絹帛,你這樣多浪費啊。”

“說得好像紙說做就能做一樣。”太皇太後薨逝後無人掣肘,劉徹雄心萬丈,做出不少改革。王太後提醒他年輕,很多事考慮不周,多問問公卿。劉徹不想請教臣下,蓋因當時丞相乃田蚡,他一看見他舅就煩,貪得無厭,甚至敢惦記少府用地。劉徹自己看書查資料。他在一卷竹簡上看到紙的時候曾叫上林苑匠人試過,做出的紙可以當銼刀。

劉徹給他們一年時間,反而一次比一次糙,有幾次甚至不如多年前的人做的,劉徹便放棄了——紙同他無緣。

劉徹:“朕叫你給渾邪王選宅基地,不是叫你來教朕節儉。”

小太子首先剔除寫滿城中荒宅的絹帛。

“看完了?”

小太子搖頭:“匈奴王不可以住在城裡。”

劉徹很是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腦袋:“繼續。”

小太子指著“茂陵圖”。劉徹眉頭微微上挑:“說說你的理由。”

“當世文豪司馬相如家在茂陵,三公之一的禦史大夫張湯在茂陵。把渾邪王安置在此並不算折辱他。茂陵離長安幾十裡,他要有異心也不敢晚上出來。”

小太子在博望苑那些天聽見過虎嘯,也見過成群結隊的野豬。白日人多凶獸不敢在路上停留,晚上可就不好說了。

劉徹滿眼笑意:“據兒,要不要幫父皇處理奏章?”

“不要!”小太子果斷拒絕。

饒是春望等人習慣了小太子直來直去,聞言也禁不住替他捏一把汗。

劉徹麵露不豫之色,揪住他的耳朵,咬咬牙:“再說一遍!”

“我才八歲!”小太子撥開他的手,扭頭瞪他:“還是個孩子。”

劉徹氣笑了:“孩子知道如何安置渾邪王?”

“小孩子懂事不等於他要去做。”小太子把絹帛推到他眼皮子底下,“父皇,我敢打匈奴,你敢叫我去嗎?”

劉徹差點脫口而出,你才幾歲!

“據兒,父皇像你這般——”

“父皇,孩兒昨日才去看過皇祖母。”

劉徹把後半句咽回去,不動聲色地問:“太後身體好嗎?”

“祖母很好。還說父皇像孩兒這麼大的事最愛逃課。不像孩兒去探望她還挑休沐日。換成父皇得今日來宣室,明日去椒房殿,後日去東宮。”小太子晃悠著手指算一下,“父皇,我一個月才缺三次課,你五天就辦到啦。”

劉徹捏捏眉心:“你祖母閒的。”

“孩兒告退!”小太子起來抱一下他。

劉徹冷笑:“沒用。”

“孩兒過幾日送你一份禮物,你要說不喜歡,孩兒就幫您看奏章。”

劉徹掃一眼春望等人:“他們都聽見了。”

小太子點頭:“霜降那一日吧。如果孩兒忘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