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書的人。
公孫敬聲上進就該鼓勵。衛孺和公孫賀寵的時候恨不得給星星給月亮,知道孩子不能寵又走向另一個極端的做法不可取。
公孫敬聲不敢信:“真的?陛下知道了會不會數落你?”
“可以再買一個啊。”
公孫敬聲打量他:“不是這個看膩了吧?”
小孩驚得睜大眼睛。
公孫敬聲捏捏他的小臉:“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這麼好心。到秋太學開課前還你?”
小孩點頭:“不許捏我臉。”
公孫敬聲裝作沒聽見。
小孩其實想把那副紫檀木雕圍棋拿出來。
用那副圍棋下棋的時候可以做到平心靜氣。不過那副圍棋急不得,得等他搬到宣室隔壁再送給父皇。
十多天後,立秋當日很涼爽,小孩拎著他的小籃子去宣室。
到宣室門外,小孩叫吳琢回去。
吳琢也知道他不在的話,陛下會派人送小殿下,不必擔心小孩孤零零一人回去。
今日恰逢休沐,但劉徹很忙。
前些日子皇宮大門被貧民堵得水泄不通,後來那些貧民在上林苑安家,沒幾天就傳出給皇帝當奴隸比給公卿當奴隸好。因此很多家貧者都要入上林苑,為劉徹養牲畜種地。
劉徹起初以為這裡頭一定有細作。上林苑小吏一一查過,劉徹不敢信卻不得不接受他治下的百姓苦。日前,劉徹找個大將軍凱旋的理由,免了今年田賦。
百官商討減免田賦當日還發生一件事,東方朔和主父偃彈劾五經博士。前者奏他三伏天上課,害得很多未來國之棟梁中暑。後者奏他醉酒,放蕩形骸。
劉徹今日就為這些事善後。
一看到兒子雙手拎著小籃子,累得臉通紅,劉徹還是起身迎上去:“怎麼又是你自己拎進來?”
小孩伸手。
劉徹一手拎著籃子,一手抱起兒子:“想父皇了?”
小孩趴在他耳邊小聲說:“父皇,我找到一個寶物。”
劉徹腳步一頓,接著失笑:“是嗎?什麼寶物?羊肉餡炊餅,還是甜如蜜的棗?”
小孩氣鼓鼓瞪著眼睛看著他。
劉徹收起笑:“父皇逗你玩呢。”到禦案前,放下籃子,隨即他坐下,兒子放腿上,“據兒是不是黑了?”
公孫敬聲自打知道表弟君子六藝都得學,放假後他隔三差五來找小孩,陪他出去玩兒。
雖然劉據不愛出去,可呆在宮裡天天麵對身邊人也煩,所以每次都跟公孫敬聲一塊去街上看熱鬨。期間有兩次繞去他二舅家,趁著公孫敬聲跟衛青插科打諢,劉據往衛青水壺裡扔一粒補血“糖丸”和一粒強身“糖豆”。
小孩擼起衣袖:“白著呢。”
劉徹心說,手臂和臉兩個色,可不是白著呢。
“父皇還有點事,自己玩?”
小孩點頭,拉過自己的小籃子,拿出一個劉徹巴掌大的兩層小木盒。劉徹瞥一眼,小孩打開小盒,從裡頭拿出一塊梅花形米糕。
劉徹想笑,就這他也好意思生氣。
小孩啃一口梅花糕,從籃中拿出一個細長條端詳。
劉徹眼角餘光注意到小孩的動作,隨口問:“據兒看什麼呢?”
小孩沒有回他。
劉徹轉過頭看清楚他手裡東西:“你二舅的匕首怎麼在你這裡?”陡然想起兒子炫耀的話,伸手奪走,比衛青的匕首亮,手柄紋路也不一樣。衛青的手柄上是祥雲,這把匕首手柄雕著傳說中的饕餮。
“據兒——”劉徹不可思議,甚至不敢拿出來,“你說的寶物不是這個吧?”
第66章
“不是寶物嗎?”小孩奇怪,“可是,舅舅和表兄說是寶物。豆如意也說是寶物啊。”
劉徹被兒子的話帶偏了:“你還記得豆如意?”
那日在軍中,劉徹隻跟兒子提一下,沒想到這麼久了他還沒忘。
“豆如意要舅舅的匕首,還不想還給他。”小孩想想是什麼時候的事,“好多人好多人那次。”
劉徹:“百姓認養牲畜那次?你和公孫敬聲一起去的。”
小孩點點頭,看他手裡的匕首:“父皇不喜歡——”
“父皇喜歡。”劉徹不敢叫兒子說下去,小孩決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硬拉一定會把孩子拉哭,“父皇不敢相信這是送給我的。”
小孩眨了眨眼睛,為什麼不敢相信啊。
“難得啊。”劉徹拿掉匕首鞘,和他想象的一樣,小小的匕首散發出的寒光像是沾滿了血。劉徹見過衛青上陣殺敵用的寶劍,擦乾淨依然有血腥味,但匕首沒有,乾淨的像嶄新的。但手柄有用過的痕跡。劉徹懷疑高人得了更好的,賣給兒子換酒錢。
劉據為了以後,搖了搖頭:“不難得啊。”
劉徹眨了一下眼睛,兒子說什麼。
“不是很難得啊。”小孩又說一遍。
劉徹哭笑不得,兒子說得對。
不難得。
可是除了他,誰見過啊。
“不難得據兒再給父皇買個彆的。”
“父皇什麼都有啊。”
劉徹:“父皇沒有的更多。”
小孩一臉不信:“父皇是皇帝,要什麼有什麼。敬聲說的。”
“公孫敬聲胡說八道。他一貫沒腦子,據兒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還信他?”
小孩點頭信他皇帝老子:“父皇說吧。”
春望一直神遊天外不去打擾天家父子,此時他想偷笑,看陛下怎麼回。
劉徹想了又想,修煉成仙的功法高人不可能賣給兒子,小孩沒開蒙不識字。兒子身為太子,下一任人皇,高人也不可能送他仙丹叫他早早成仙。再心急也會等他長大。
劉據出去一趟帶回來一個豆腐方子,多疑的帝王令人查誰教給兒子的,結果那人沒查到,反而查出劉安煉丹煉出豆腐。
劉徹年富力強沒有想過借助藥物調養身體,不曾了解過丹藥。他也不信。他認為丹品上佳也是凡草練製的,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羽化登仙之效。他更信鬼神。
得知豆腐來自淮南國,劉徹差點被口水嗆死。
丹藥,豆腐,二者是不是差得有點多。
打那以後劉徹再也不信丹藥這玩意。
劉徹跟心腹分享:“淮南王這麼練下去,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煉死了。”
不巧那日東方朔也在。他那張嘴不止愛飲酒,還很碎,腦子又靈,劉徹話音落下他就說煙花炮竹裡的火藥就是煉丹時搞出來的。
劉徹想象一下,打個寒顫,這要是吃下去,真要升天了。
可就像小孩說的,除了鬼神仙丹功法,他身為帝王什麼沒有啊。
“父皇——”劉徹一頓,“父皇也想要一副圍棋。你母後那樣的。”
兒子是皇後的也是他的,不能他隻得一支筆,皇後得棋盤、棋子、棋罐吧。不說棋罐和棋子,單單一個棋盤就能做出多少支毛筆。
小孩困惑:“母後那樣的?”
春望看不下去:“陛下,皇後的那副圍棋,不提雕工,做棋盤的那塊料也是天下難得。”
劉徹看到兒子稚嫩的麵孔,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巴掌,怎麼又忘了兒子年幼單純。
“朕是說差不多,也不是差不多,你認為好看,感覺跟朕送你的棋盤不一樣都行。可以是你母後那樣的,也可以是純白的,也可以是綠色甚至黑色的。”
小孩懂了:“就像我想把小鳳凰送給母後,小龍送給父皇?”
“對,你的是麒麟。”劉徹不放心地問:“真懂了?”
小孩一臉無奈,我又不傻。
劉徹摸摸兒子的小腦袋:“吃你的梅花糕。父皇忙完帶你出去玩兒。”
“可以去西市嗎?西市遠,每次出去韓韓都不許我去。”
劉徹一心二用:“不要認為朕不知道就胡說八道。朕問過韓子仁,東市逛完你都累出汗了。不回來換下汗濕的裡衣想著涼生病?”◇思◇兔◇網◇
小孩拿起梅花糕堵住嘴。
劉徹瞥他一眼無奈地搖頭。
半個時辰,劉徹挑好太學主事的五經博士,看完上林苑小吏送來的奏章,又處理一些瑣碎小事。劉徹伸個懶腰,令春望準備。
春望看著堆成堆的竹簡一點點變少,直到隻剩最後幾卷,他悄悄退出去令人備車,找衛尉調人等等。
“陛下,可以走了。”
劉徹牽著兒子起來,春望近身稟報。劉徹忙起來心無旁騖,聞言很是詫異:“準備好了。”
“是的。”
劉徹嫌小孩走得慢,抱起兒子看到他的小籃子:“這個還用嗎?”
“用啊。給阿姊和母後買好吃的。”
劉徹示意春望拎著,他捏捏兒子肉嘟嘟小臉:“你母後阿姊都吃胖了。”
“胖胖的身體好。皇祖母說的。”
劉徹心說,你祖母說你啊。
衛長公主五六歲大比劉據還胖一點,帝後養的。
劉據比衛長公主瘦,蓋因他一天到晚閒不住,不是出去玩兒,就是跟花花踢球,領著兩隻雞四處覓食。以前傍晚還會找大白鵝和花麻鴨回家,現在懶得找了。
那四隻隻有天冷下雪,滄池結冰才舍得回來。
“是我忘了。”兒子正長身體,劉徹不希望因為他的話,他一天五頓變成一日三餐甚至兩餐。
“父皇,去不去西市啊?”
晝長夜短的時節,用過早飯處理好積攢下來的奏章,此時才巳時一刻。劉徹打算下午再回來,時間充裕:“先去長平侯府。”
“父皇想舅舅了嗎?我也想舅舅。”
劉徹敷衍幼稚小兒:“是的。”
小孩躺他懷裡麵朝裡,撇一下嘴:“父皇,我睡一會,到了叫我啊。”
劉徹把兒子的小腦袋放他肘窩,一手摟著兒子,臉上儘是嫌棄:“朕不該叫韓子仁回去。”
“陛下,殿下五歲了。再過一兩年,您想抱人家人家也不叫您碰。”春望小聲提醒,趁著人家還依賴你,誠實點吧。
劉徹神色一怔,沉默片刻,看著兒子悵然若失。
“據兒,叫父皇抱嗎?”
閉目養神的小孩輕輕嗯一聲。
劉徹摟住兒子:“你現在小肯定這樣認為。過兩年大了,想去哪兒去哪兒,就不需要父皇了。”
“需要的。”小孩睜開眼,“母後說,據兒八十歲也是她兒子。”
劉徹欣慰地笑笑:“睡會兒吧。”
城中路平坦,小孩調整個舒服的姿勢,一會就發出細細的鼻鼾聲。
春望羨慕:“殿下人小沒煩惱,睡眠真好。”
劉徹偶爾頭疼的睡不著。
自打劉據送給他一支玉筆,晚上心煩的時候拿在手裡或放枕邊,不知是心理安慰,還是真有用,睡眠好多了。以前一炷香才有困意,如今半炷香就困得睜不開眼。不過還是沒法跟兒子比,他是沾到枕頭就睡。
劉徹望著兒子天真的睡顏:“朕希望他無憂無慮到二十。”
“陛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