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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16 字 5個月前

說這裡王府上沒有長輩,也沒人來查驗閨房裡那些事,但小娘子主意大,未必什麼都依著郎子,越是這樣,越要有人提點。付嬤嬤是有了資曆的老人,打小看著小娘子長到八歲,如今既然陪了房,就要儘到勸諫之職,小娘子要是鬨了脾氣,千萬千萬要安撫住才好。

所以老嬤嬤少不得要上來討嫌了,付嬤嬤壓聲問:“娘子昨夜與王爺是否和諧?”

邊上侍奉的人乍聽她這麼問,大家立刻對視了一眼,臉上掛起了羞澀的笑。

結果那位事主反倒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含含糊糊唔了聲,便低頭盤弄她的鐲子去了。

付嬤嬤畢竟是過來人,一看就明白了,小夫妻昨晚應當並未行禮,否則女孩兒家害臊還來不及,哪裡那樣從容。

但主是主,仆是仆,自己也隻能規勸,委婉道:“老太太在娘子大婚前交代了奴婢,一定開導娘子,周公之禮往小了說是閨房秘事,往大了說是人倫,關乎子孫後代與門庭繁榮,萬萬不能等閒視之。”

肅柔當然明白付嬤嬤和祖母的意思,好些男人其實很看重這個,在妻子這裡遭受了冷遇,便會轉變方向,往外尋求歡愉。往往這就是小家不得和睦的開始,時候一長,尚能自控的男人隻在外麵尋花問柳,不能自控的,諸如陳盎之流,香的臭的來者不拒,那這個家就經營不好了。

道理明明都懂,但有時候就是轉不過彎來,再說前幾日剛得知了真相,要是一轉頭就同他膩歪在一起,那也太沒心沒肺了。

但要說起祖母的擔憂,奇怪,這方麵她竟一點都不覺得懸心,畢竟世上哪有比傳聞不能人道的男人更叫人放心的。況且赫連頌這人……彆的方麵且不說,在潔身自好這點上,她是絲毫也不懷疑他的。就是這樣堅定,甚至彆人要說他外頭有什麼牽扯,她可以做到連半個字都不信……也是奇了。

但這些事,不足為外人道,她還是得聽取付嬤嬤的勸告,從繡墩上轉過身來,笑道:“嬤嬤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應當怎麼做。我因和他有些小嫌隙,昨日鬨彆扭了,等略過兩日心情平複些……再說吧。”

付嬤嬤頷首,“娘子向來是穩當人,那日在老太太麵前,我也是這麼說的。如今既嫁到王府上來,就是要掌持家業,調理家仆的。您想想,這府裡都是有道行的能人兒,若是娘子不能讓她們心服口服,到時候她們自有沒道理的話說。”

再深談,倒也不必了,點到即止就好。付嬤嬤說罷,探身往前廳看,見女使已經把早飯鋪排好,王爺也梳洗完畢過來了,遂通稟一聲,將人攙扶了過去。

站在桌旁的赫連頌呢,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的打扮,分明還有少女的鮮煥,但換上了婦人的行頭,又顯現出另一種謙和大氣的美來。

他心裡是歡喜的,慶幸她這身打扮是為了自己,她已經嫁給他了。就算昨晚把他攆到屋外過夜,她也是他的妻子,他再也不用患得患失,擔心官家會搶走她了。

看她一步步走來,他笑意更濃,上前牽了她的手,引她在榻上坐下,自己在對麵的圈椅裡落了座,不在乎邊上有烏嬤嬤看著,取了木匙給她盛上粥,雙手捧過去,放在她麵前。

這個舉動愈發讓伺候在旁的竇嬤嬤掃臉,猶記得昨夜她還叮囑王妃伺候夫主用飯呢,今日可好,竟是換了個個兒,乾脆變成王爺伺候王妃了。

實在有些不像話,也想不明白平時那樣端嚴的郎主,為什麼在娶親之後變了個人似的。

竇嬤嬤穿過垂掛的竹簾,看了看立在廊子上的竹柏,竹柏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瞥見裡頭伉儷情深,咧著大嘴,笑得十分圓滿。

晨間用七寶粥,除了些精美點心,各色醬菜還是居家必備,像薤花茄兒啊、辣瓜兒啊,還有醋薑、蓴菜筍,一如在娘家時候一樣。

早前祖母就叮囑過肅柔,夫妻間磕碰拌嘴都是常有,要緊一樁不能當著下人的麵爭執。尤其烏嬤嬤等掌事的婆子都在跟前站著,愈發要顯得夫妻和敬才好,因給赫連頌布了菜,問:“大婚上表朝廷,官家準了休沐幾日?”

赫連頌道:“五日,凡王公大臣成婚,向來是五日。不過娘子放心,衙門裡的事我前幾日加緊辦了,接下來不忙,可以抽出時間來,多陪陪娘子。”

難怪他婚前忙得腳不著的,也算是一片苦心。肅柔沒有說什麼,待放下碗筷接過雀藍送來的竹杯漱了口才問:“明日可是要入禁中謝恩?”

說起這個,他眉心略一蹙,嗯了聲道:“昨日的婚儀是禁中派人來主持的,加上我的爵位在這裡,確實得進宮,拜謝官家和聖人。”

所以屆時各自懷著怎樣的心境呢,細想起來也複雜。

一時飯罷,女使婆子上來撤走了桌案,赫連頌站起身,見烏嬤嬤還在,便笑著對肅柔說:“娘子剛入王府,主持家務時若遇上不明白的地方,就請教烏嬤嬤吧。烏嬤嬤是我%e4%b9%b3母,跟著我千裡迢迢從隴右到上京,很吃了些苦。前些年我封了王爵,嬤嬤才算過上舒心日子,卻還是樣樣替我操持,我心裡很過意不去。”說著又望向烏嬤嬤,和聲道,“嬤嬤,您奶兒子如今長大了,娶了媳婦,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嬤嬤的。這府裡事務龐雜,嬤嬤也逐漸上了年紀,往後以協助王妃為主,那些瑣碎都交代底下人去辦。嬤嬤得閒聽聽曲兒,養養花鳥,辛苦了這些年,也該享清福了。”

第70章

字字句句都是孝敬,滿口都是感恩戴德,但最終不過一句話,正經當家的女主來了,她老人家該放權了。

烏嬤嬤聽著奶兒子這樣說,難免有些心酸,人說兒大不由娘,到了這裡,可不是一樣嗎!自己當初是舍下男人和女兒,跟著來上京照顧他的,一來十二年,這些年把一腔心血全花在了這奶兒子身上,雖說身份是主仆,心裡真如親母子一般。她當然盼著他好,盼他娶妻生子,有個伴兒,誰知媳婦娶進門,才第二日,心就完全偏到新婦那頭去了,讓她不免有些傷感,自己終究成了外人,成了可有可無的,吃乾飯的老婆子。

彆人沒來打壓,倒是這奶兒子為了討好新婚的妻子,先壓了她一頭,實在讓人失望。她還能說什麼呢,無非笑道:“老婆子還沒有老得不能動,你們才成婚,我就成了甩手掌櫃,知道的人說郎主體恤,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圖清閒,隻管躲起來受用呢。”

這就是還打算繼續摻和啊,看來就算赫連頌發了話,也不能阻斷這位%e4%b9%b3母掌控大局的心。

肅柔也不著急,調轉視線望向烏嬤嬤,笑道:“嬤嬤到底是府裡老人兒,辦起事來總比旁人順手些。王爺原擔心嬤嬤年紀大了,想讓嬤嬤頤養,既然嬤嬤不辭辛苦,那往後還得仰賴嬤嬤指點我。”

烏嬤嬤皮笑肉不笑,淺淺褔了福身道:“郎主自小是我帶大的,這些年我也操心慣了。王妃剛來掌家,總不好一股腦兒全扔到王妃身上……家中事務繁雜,我想著王妃多多伴著郎主才是要務,何必把時間浪費在瑣事上,王妃說呢?”

所以一個主事婆子光明正大和主母搶著掌家,還真是頭回遇見,不過她既然當著赫連頌的麵這樣說,也省得自己親口向赫連頌提起,弄得告狀一樣。肅柔不過淺淺一笑,便不再與她爭論了,起身挪到東邊鄰水的花廳裡,打算燃上一支香,再看上一會兒書,總得消磨了這閒來無事的新婚第二日。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反正就是沒立威,也沒有立時接掌家務,甚至沒有逐個辨認家中辦事的仆婦婆子,帶著她身邊的人,悠哉悠哉辦她的事去了。

從上房退出來的婆子們都有些摸不準路數,大家瞧了瞧烏嬤嬤,烏嬤嬤因剛才郎主那幾句話,鬨了個沒臉,心下正不高興,因此沒有多逗留,帶著底下辦差的婆子往院門上去了。

剩下腳步慢了些的人,包括竇嬤嬤,從門上出來就把眼兒瞧竹柏,一麵悄悄招手,“哥兒,過來!過來說話!”

竹柏是郎主身邊最親近的小廝,平時乾什麼都帶著他,加上他剛才那樂見其成的一笑,竇嬤嬤心裡暗暗記下了,因此偷著把他叫來,也好打聽打聽郎主那頭的動向。

竹柏對插著袖子,探著脖子叫了聲媽媽,“可是有什麼示下?”

竇嬤嬤嗐了聲,“你是郎主跟前紅人,我們還能支使你不成!就是和你打探一回……”越說嗓門越矮,“先前瞧著郎主伺候王妃用飯來著,這是怎麼回事,竟像顛倒了乾坤似的。”

竹柏很嫌棄這幾個眼皮子淺的婆子,回頭朝花廳方向望一眼,看見郎主生湊到王妃跟前,就知道這家往後誰在上,誰在下了。

說起郎主追妻的心路曆程啊,竹柏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一心擁護王妃,和這些搖擺的婆子不一樣。

“夫妻過日子,還講究乾坤正不正?您幾位在家,不叫漢子給你們打洗腳水?我跟著郎主這些日子,郎主對王妃怎麼樣,我全瞧在眼裡,我同你們說……”他%e8%88%94了%e8%88%94唇道,“這可不是盲婚啞嫁,不是冰人做了媒,到了正日子就迎娶,這程子咱們郎主把心都掏出來給人家了,你們說這家往後誰做主?再者,王妃是什麼出身?張家一門朝廷重臣,父親更是配享太廟,吃帝王家香火的,你當人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高攀咱們郎主了?”

王妃什麼出身,大家當然聽說了,但郎主在外究竟怎麼樣,她們這些後宅婦人無從得知。現在聽說早就掏心挖肺了,不由讓人驚詫,原還說就算迎娶了也未必多和睦呢,現在看來人家拿住了郎主的心,王府最後也定是在她手裡的,那她們還有什麼可觀望的,難道還幫著烏嬤嬤和王妃打擂台不成!

竹柏當然知道她們欺生,暗道這些老娘們兒就是混賬,滿以為人家年輕,是沒經過事的姑娘,想仗著資曆在她跟前擺款兒來著。如今既然問到他門上,自己當然要借機給這些媽媽婆子醒醒神兒,便道:“王爺和王妃父親的淵源,你們可知道?當初張侍中為保郎主才殉職,侍中是郎主恩人。如今恩人愛女下嫁,你們猜猜郎主是什麼心境兒,自然是捧在手裡怕磕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若是有人敢和王妃作對,不說王妃同不同她計較,王爺頭一個就饒不了她。”說得婆子們個個噤若寒蟬。

一旁的喬媽媽琢磨了半晌,囁嚅道:“王妃家對郎主有恩,烏嬤嬤心裡最明白,早前她可是一路伴著郎主從隴右過來的,怎麼如今……”

關於這點,竹柏的理解是烏嬤嬤心疼奶兒子,到底這些年張家總覺得郎主虧欠了他們,怕恩人的女兒進了王府自恃功高,到時候壓製著郎主,讓郎主受委屈。可王妃哪裡是那樣的人,既答應嫁過來過日子,自然是一心待郎主的。

還有另一樁,竹柏含蓄地笑了笑,“老臣心係天下,不也不願意解甲歸田嗎,烏嬤嬤是郎主%e4%b9%b3娘,身份不一樣。媽媽們不同,原是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