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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14 字 5個月前

曳曳地,比起一般的,總要長出兩寸。

“你從哪裡買來這個?”她笑道,“這麼長的穗子行動不方便,萬一勾住了衣裳可怎麼辦。”

他說:“今日過節,沒什麼不方便,要是怕勾衣裳,就插得高一些。”說著來幫她,伸手往她髻頂一插。

肅柔的笑容僵在臉上,轉頭看向案上擺著的琉璃硯屏,那瀲灩的水色裡恰好能映照出人影來,好好的步搖插在頭頂,簡直像頂心中了一箭。

她鼓著腮幫子,自己探手拔下來,然後斜斜插在螺髻上,立刻這步搖就彰顯出了本來的富貴和嫵%e5%aa%9a,精致的赤金竹節下墜著兩滴清透如水的墜角,靈動綽約,把人也稱得活泛起來。

隻是無緣無故又收人禮物,很有些不好意思,肅柔說:“我沒有什麼可送你的,這回又害你破費了,過會兒上屋裡去瞧瞧,你喜歡什麼隻管拿去,全當我的謝禮。”

他說不必,“我連人都是你的,這些身外之物何足掛齒。”說著咧嘴一笑,“我一早就趕來了,還沒吃飯,娘子陪我吃頓早飯,就算還了我的人情了。”

又是娘子、娘子,肅柔被他叫得沒脾氣,隻好引他坐下,取了一雙銀箸遞過去。

早晨吃得很簡單,尋常的清粥配上辣瓜兒、醋薑等小菜。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對麵的人合胃口,反正這頓飯吃得很窩心。飯後再飲上一盞香飲子,隔著飄渺的帳幔,悠然看東邊緩緩升起的太陽,忽然覺得這人生是再也沒有缺憾了。

不過不能在小院久留,今日不光祖母和姑母在,連著伯父和叔父等都一並休沐在家,還有那些平時從沒有交集的兄弟們,須得打好交道。兩個人略坐了會兒,便起身往歲華園去,到了那邊見綿綿和至柔的郎子都來了,彼此客氣見了禮,世上的人情往來就是這麼奇妙,因為姻親的緣故,原本一輩子都不可能結識的人,見了麵立刻親兄熱弟起來。男人們怕掃了女眷們的好興致,把未婚妻送進上房,便一同結伴,往隔壁院裡消遣去了。

太夫人很高興,“今年是咱們家最熱鬨的年份了,女孩兒們還在家,多出這些新郎子來,家裡人口一下子就增添了。隻可惜不見尚柔,要是她能帶著安哥兒回來過節,那多好。”

申夫人道:“嫁出去的姑娘,總是要先緊著婆家,侯爵府那頭今日也過節,沒準兒明日就回來了。”

話音才落,聽見傳話的婆子在廊上回稟,說大娘子進院子了。大家忙到廊上迎接,卻見尚柔帶著陳盎一道來了,身後跟著抱孩子的%e4%b9%b3母。

大家有些意外,但合家團聚總是高興的事,尚柔和陳盎上來行禮,見過了祖母又見過姑母和母親、嬸嬸,下麵的姊妹姑嫂也彼此問安,陳盎在這裡坐不住,喊了小廝來引路,上隔壁院子裡會見那些新親戚去了。

尚柔和姑母挨在一塊兒坐,再三地向姑母賠罪,沒能早早回來拜見姑母。

申夫人道:“我知道你的難處,哪能和你計較那些,今日和陳郎子一道回來,不是很好嗎。”

尚柔無奈地笑了笑,“若單是回來見禮,他才懶得走動呢,要緊今日嗣王在,他著急要攀交人家,這才願意跟著來湊趣的。”

這些且不管他,能回來就是好的。申夫人接過了%e4%b9%b3娘手裡的安哥兒,萬分珍愛地摟在懷裡看了又看,笑著說:“瞧瞧我這侄孫,果真生得一副有福氣的好相貌!”看著孩子,又想起自己身後空空來,轉頭對太夫人道,“申家有個堂弟,正室前兩年病死了,留下個九歲的孩子,如今養在繼母手底下。那繼母為人嗇刻,自己懷了嫡親的骨肉,對那孩子萬分嫌棄,上年臘八我正遇上他去宗學,數九寒冬穿得單薄,臉都凍紫了,但見了我很知禮,打拱作揖半點不慢待,我當時就覺得很喜歡他。如今綿綿要出閣了,我想著,膝下沒個子嗣,將來偌大的家業不好處置,寧願過繼了他,總比人家外頭領個私孩子回來讓我養強。”

太夫人聽了很讚同,“是該這樣,一則替自己找了退路,二則也積德行善,救了那孩子。”

申夫人憐愛地刮了刮安哥兒的小臉,歎息道:“可惜我一輩子要足了強,卻沒生出個兒子來,這家業暫且還能自己把持,再過十年二十年,就成了申家人嘴裡的肉。可要是養大那個孩子,既是沒了親娘的,自然一心待我,日後也不圖旁的,隻要不叫申家那幫豺狼虎豹吃了絕戶,就算我爭氣了。”

所以少時的一見鐘情,到最後終究變成了一地雞毛,細說起來實在令人傷感。

申夫人勉強笑了笑,“罷了,今日過節,不提那些不高興的事了,就逗逗我的小侄孫,看見他,我心裡就歡喜了。”說著從腕上退下一個赤金的鐲子來,套在安哥兒小胳膊上,一麵道,“我們哥兒落地,姑祖母都不曾回來,今日是我們頭一回見麵,這個權作見麵禮吧。”

尚柔忙上來推辭,“姑母的心意我們領了,則安還小,怎麼當得起姑母這樣抬舉。”

申夫人道:“這是給哥兒的,你替他收著就是了,回頭是化開打個長命鎖,還是留著將來給媳婦,都隨你。”

安哥兒是小孩兒,什麼都不懂,看見金燦燦的東西很感興趣,低著頭,一手在鐲子上撥弄不已,申夫人便笑起來,“快瞧瞧,我們哥兒多有眼光!喜歡就好……”一麵摟進懷裡呢喃,“姑祖母的心頭肉喲,這麼可人疼的……”

大家圍著孩子逗弄,說說笑笑轉眼到了晌午。婆子們在花廳裡擺上兩個大圓桌,中間拿三折屏隔開,吃飯的時候雖看不見人,但能聽見男客那一桌笑得熱鬨。新來的郎子們很好地融入了,推杯換盞間,一派其樂融融。

女眷們留心聽談吐,至柔的郎子文雅,赫連頌內斂,宋明池是個開朗的性子,和綿綿一樣大大咧咧,唯獨那位大姐夫談風雅不行,談風流很在行。偶而從牙縫中透露哪家的行首唱曲好,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場合不對,說了半截的話又咽回去,化成了尷尬的笑,高喉嚨大嗓門地招呼著:“吃酒、吃酒啊……”

第63章

一屏之隔的尚柔苦笑了下,反正在至親麵前沒什麼好隱瞞的,自己嫁的郎子就是這模樣,怪自己命不好,還有什麼辦法。

太夫人知道她不高興,示意一旁的女使斟酒,讓大家一同舉杯,笑著說:“家裡難得湊得這麼齊全,等再過上半年,你們姊妹一個個都出閣了,隻怕家裡就冷清下來了。”

申夫人道:“阿娘彆憂心這個,孩子們大抵都嫁在上京,想什麼時候見,傳句話就回來了,值當發愁嗎。”

邊上的綿綿看了母親一眼,眷戀道:“要是爹爹和阿娘往後也在上京就好了,我想你們了,隨時能去見你們,外祖母想你們了,你們也可以來看外祖母。”

申夫人道:“江陵那麼些產業,倘或要回來,得先處置好才行。這次回去我就安排起來,把能出手的都出手,外麵的生意也收攏些,慢慢都轉回幽州來。我們年紀一年大似一年,我也想著落葉歸根來著,總是再耗上三五年的,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闔家搬回上京,一家子在一起,也好享天倫之樂。”

大家都說好,江陵府畢竟隻是做買賣發家的地方,申家的根兒還在幽州,不管家業多大,終究是要回來的。

閒談間,話題又轉到綏之媳婦白氏身上。白氏過門三年,一直沒有好消息,元氏急得不知怎麼才好,已經打算替綏之張羅妾室了。不想白氏上月診出有了身孕,到如今肚子吹氣似的長起來,才五個月光景,起臥都有些費勁了,這陣子一直在自己院子裡養胎。

太夫人和聲說:“還是要多走動走動,將來生產起來不那麼費勁。”∴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白氏靦腆地道了聲是,“我近來常在園子裡轉轉,好像沒有先前那麼愛犯困了。”

“頭幾個月害喜,眼下過了性兒了。”淩氏說著,打量了她一眼,“我瞧肚子大得很,該不會是個雙伴兒吧?”

如今年月,生雙伴兒很要擔風險,太夫人嘴上不說,心裡也隱隱有些擔憂,隻道:“我當初生大哥和二哥,是南講堂巷的崔婆接生的,這上京好些人家都請她坐鎮,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池。如今雖已經收山了,但隻要咱們家去請,她必定會來,這就沒什麼可愁的了,就算是雙伴兒,她也有法子保得母子平安。”說著想起張秩的妾室來,對淩氏道,“你院裡那個也快臨盆了吧?萬要提前預備起來,防著忽然發作找不到接生的。”

淩氏訕訕應了聲,說起丈夫的妾室有孕,當然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張秩今年也三十八了,這麼大年紀還弄出個孩子來,說出去有什麼光彩!她有時候去那妾室院子裡轉轉,也愛說兩句酸話,不是說人家老蚌生珠,就是在人家臉上挑刺,大驚小怪地說眼下又長出幾道皺紋來了,“果真上了年紀還擔身子,費精神得很呢。”

當然這些不足為外人道,飯桌上也不必深聊那些瑣事,大家照舊熱鬨地敬酒布菜。秋日的日頭雖不像之前那樣毒了,但依舊照得滿院光瀑,花壇裡栽種的菊花競相盛開,黃的紫的湊在一處,把這佳節襯托得愈發生動起來。

一頓飯罷,大家起身走動,花廳裡的屏風也撤了,那些專程來瞧未婚妻的新郎子們,到這時才和未婚妻坐在一處喝茶說笑。肅柔望了望至柔的郎子,扶風郡公家的公子,有個很溫潤的名字,叫蘇潤清,當真是人如其名,一派不激不隨,不驕不躁的樣子。坐在那裡靜靜笑著,彆人高談闊論的時候,他偶而與至柔交換下眼色,眼裡也是滿滿的溫情。

肅柔安然了,心下思量,想是老天爺憐她們姐妹自小沒有父親,婚姻上給予了最大的福分,至柔也覓得了一位好郎子。自己呢,和赫連頌從相看相厭開始,吵吵鬨鬨地走到今天,雖然他像塊甩不脫的麥芽糖,但自己逐漸也適應了他鋪天蓋地的熱情,有時不見他,心裡反倒莫名發慌。

這時盯了她半晌的綿綿終於開口,“二姐姐的步搖真好看,往常沒見你戴過,是新買的嗎?”

邊上的赫連頌微微挺了挺腰,高深地端著茶盞抿了一口。

肅柔不便在姐妹們麵前顯擺,隻是含糊應著:“今日過節才戴的……”

綿綿立刻明白過來,“一定是姐夫買的吧?”

這就有了比較,為什麼都是新郎子,那兩個兩手空空,來了就來了,一點不懂得討好未婚妻?

宋明池和蘇潤清悚然看向赫連頌,赫連頌立刻給支了招,“昭憲皇後宅附近有個唐家金銀鋪,那家款式很多,都是眼下最時興的。”

那兩個連連點頭,好言安撫身邊的人,“明日……明日我們也買一支。”

如今再買,就拾人牙慧了,姐妹們很羨慕肅柔,其實不是羨慕那步搖本身,是羨慕嗣王對她的情義。肅柔給鬨得很不好意思,隻得吩咐蕉月,把吊在井裡的酒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