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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輕輕一捏,就會碎了。

陸雨歇陡然生出一股衝動,他想將她狠狠揉進他%e8%83%b8膛,卻又不敢動作,他害怕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弄疼了她。

雙手攥緊陸雨歇的衣裳,唐煙煙真是又氣又心痛,她用力錘了兩下他背脊,聲音沙沙的,含著哽咽:“為什麼要故意貶低自己?你才沒有不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為什麼總是說這樣的話,是嫌我的心還不夠疼嗎?”

她拳頭落在陸雨歇身上,不過雨點般重量,絲毫不痛。可她這兩拳卻徹底攪亂了陸雨歇心扉,平靜的海水突然沸騰,卷起一丈又一丈的浪潮。

陸雨歇眼神呆呆的,像是沒反應過來。

他聽到唐煙煙放低了音調,如同對待珍貴的寶物般,小心翼翼在他耳邊說:“陸雨歇,不要再妄自菲薄了好不好?也不要厭惡自己。因為我很喜歡這樣的你,我喜歡你的脆弱、你的彆扭,我喜歡你所有的一切。”

整個世界戛然寂靜,然後是一簇簇煙花炸開的聲音。

陸雨歇心燒得滾燙,霧氣逐漸彌漫他眼眶。她居然會喜歡這樣的他嗎?他以為在她眼裡,他自是百般不如那個陸雨歇。

唐煙煙也鮮少作出這樣直接的表白,她臉頰泛出一層緋色,羞赧得厲害。但說出最赤誠的心意,原來是那麼的輕鬆。

“無論怎樣的陸雨歇,我都很歡喜的。隻是我也很遺憾,遺憾自己一直沒能為那個陸雨歇多做些事。”想到正孤零零困頓於某處的仙尊陸雨歇,唐煙煙眼裡的光逐漸黯淡下去,她輕聲道,“我和他相識時,他已經是仙界最厲害的人,我們中間有許多磨難,他總將我納入他的羽翼,事事替我考量。他習慣性地保護許多人,不止是我,哪怕身心疲憊,哪怕墮入險境,他也始終是那個仁慈善良的仙尊大人,他永遠不會置蒼生於不顧。”

陸雨歇怔怔聽著,心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唐煙煙口中的那個仙尊陸雨歇,似乎很陌生,又令他莫名感到熟悉。

他終是活成了自己不願成為的模樣嗎?

既以蒼生為己任,是否證明他全都放下了、看開了?

唐煙煙鬆開摟住陸雨歇的手,她用目光細細描繪他輪廓,舍不得挪開。從前聽說他的過去時,唐煙煙就好心疼那個小小的年輕的陸雨歇,來到這個時空,成為見證他巨大變故的旁觀者,唐煙煙才切實體會到他的辛苦。原來陸雨歇最不能釋懷的不是仇恨,而是無法放過他自己。他固然強大,可那份來自幼年的不安、愧疚與自我厭惡,早已深入骨髓,它們藏得太深,或許仙尊陸雨歇自己都沒能察覺。

唐煙煙以為她是最了解陸雨歇的人,她以為她的愛能融化他心底的傷。可她始終沒理解陸雨歇內心深處的脆弱,也沒能成為他的倚靠和寄托,所以他迷路了,他沒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陸雨歇走後的那些年,唐煙煙時常想,一個人,若外表呈現出來的都是真善美,是不是證明他心中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苦和惡?

這世間哪有什麼完人?仙尊陸雨歇悲憫天地、解救蒼生,或許隻是為了掩飾他對這個世界的仇恨。

他認為,隻有愛能消除一切的惡,所以他拚命讓自己熱愛蒼生,他一次次地這樣欺騙自己,仿佛把虛偽都活成了真,陸雨歇親手用仙尊那頂崇高的帽子,把自己囚禁在道德製高點,也許最後,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對這個世界究竟是愛還是恨。

陸雨歇演變出來的每種人格,全部都是真實的他。

因為他這一生,活的太累了!他一邊尋找最真實的自己,一邊又殘忍地將弱小陰暗的自己嗜殺,隻留給世人一個高風偉傑的仙尊陸雨歇。

重回仙尊幼年時,唐煙煙本想成為陸雨歇心靈的慰藉,成為指引他的路燈,讓他終能擺脫陰影,回到她身邊。可事與願違,她還是把事情辦砸了。

既然救不回未來的陸雨歇,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地想,那就守住現在的陸雨歇吧!唐煙煙是這麼決定的,可惜她忘了,她向來主宰不了命運,命運也一直不肯好好的眷顧他們。

唐煙煙吸了吸鼻子,忍住滿腔酸楚:“你走後,我實在是很想你,所以請人製造出跨越時空的陣法,試圖挽回一切。但我失敗了,因為陣法的並不穩定,我不僅沒得到你的信任,反讓你惱了我、怨了我。我明明是那麼的想,想讓我的少年這次活得輕鬆些、開心些,不要背負那麼沉重的負擔,但不曾想,我竟也成了壓垮他的稻草之一。看著你一次次情緒崩潰,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是那麼的不自量力,我以為我能做你的救贖,事實卻截然相反,我又成了你的負擔。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呢!那時我沒能真正的理解你,現在也幫不上任何的忙,從始至終,一無是處的那個人都是我。”

說到最後,唐煙煙已是力竭,她捂著鈍痛的%e8%83%b8口,心裡好恨,恨無能為力的自己。

陸雨歇卻聽得眼睫猛然一顫。

她哽咽沙啞的聲音,仿佛把他心都揉碎了。

過往回憶,仍曆曆在目。

唐煙煙剛來到這個時空的初次蒙麵,年幼的他不以為意,可她呢?她那時抱著怎樣的心情?

遭逢人生劇變孤苦難過之際,他先將她的陪伴視作理所當然,後又將她的離開當作背叛。他隻顧著自己傷悲絕望,從未想她是以何種心情,又經曆了怎樣的困難挫折,才不辭艱辛來到他身邊。原來,她也一直背負著沉沉的重擔。

想到她所受的委屈,陸雨歇便極惱恨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他顫聲道:“不,你沒有不自量力,也不是我的負擔。”

陸雨歇此刻才全明白,難怪唐煙煙總是安靜地陪在他身側,無所畏懼、堅定不移。他的惡言惡語和冷漠,也不曾令她退縮!

這樣美好的她怎會一無是處呢?她分明是一味治愈他的良藥,是他心生偏執,是他太害怕她再次離去,所以才生了魔障。

太陽一點點爬上枝頭,燦爛又溫柔,陸雨歇整顆心像浸在暖河裡,他握住那截皓白手腕,把側對他的清瘦女子輕輕攬入懷裡。

年輕的陸雨歇還從未經曆過這種感情,也不曾對誰說過動人的話,他無疑是笨拙的,但這份無措卻很真摯。

“煙煙,我不知道,沒有你的那個陸雨歇,是怎麼挺過這段艱難的日子,我想他一定很痛苦。我比他幸運,因為在我跌入萬劫不複的黑暗時,出現了一道光。就算這道光無法驅散所有陰霾,但它的存在,至少讓這段冰寒徹骨的長路,變得不再那麼難熬。”

“這便足夠了。”陸雨歇俯首%e5%90%bb住唐煙煙漆黑的發,低低地,近乎呢喃似的道,“真的夠了。”

她為他帶來了光,若他仍迷失在黑暗,當然不是她的錯,全是他不好,是他太過脆弱,是他辜負了她的付出。

時間仿佛停止了轉動。

他們在春光裡相擁,這一刻,似是永恒。

“陸雨歇,我必須還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一番談話,唐煙煙已經耗費大量精力,她疲憊地靠在陸雨歇懷裡,但一想到最關鍵的那道劫,唐煙煙便不得不打起精神,她揪住他衣袖,懇切道,“你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想留在這裡,與你長長久久在一起,可是……”

唐煙煙努力抬手,指尖觸摸到陸雨歇的臉頰,她嘴角牽出遺憾不舍的笑,喃喃道,“如果我像上次一樣不告而彆、突然消失,你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

第一三五章

唐煙煙等了許久, 沉默的陸雨歇才道了聲“好”。

簡簡單單一個“好”字,卻似能道出無儘心酸。

得到他的承諾後,唐煙煙像是終於卸下重擔, 再抵不住身體的疲憊,她在陸雨歇懷裡沉沉昏睡過去。

她睫毛還溼潤著,殘留著未乾的淚意。陸雨歇有下沒下地, 輕撫唐煙煙烏黑柔順的發, 一雙眼睛如同凝了墨汁, 不見絲毫光亮。

一隻鳥倏地從窗前飛過,驚起枝葉簌簌。

陸雨歇呆滯的眼神逐漸恢複神采,他動作遲緩地低下眸, 靜靜望著懷中女子的睡臉。

縱使千怕萬怕, 他最害怕的事,果然還是會到來。

她仍要回到屬於她的世界, 唯一令陸雨歇感到欣慰的是, 離開並非唐煙煙本意。她是願意留下,同他日月年相守在一起的。

時間如流沙般逝去, 晌午日頭熾烈,陸雨歇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眼睛被明光刺得生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抱著唐煙煙,維持一動不動的姿勢,已經好幾個時辰。

黃昏時分,陸雨歇似是忽然想通,籠在他心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他仔細替唐煙煙整理著鬢發, 笑得莫名開懷。

“煙煙, 你既不舍離開, 那我便將你留在這裡, 好不好?”他在她耳畔低喃,眸光繾綣,聲音極輕極柔,“我會想儘一切辦法,將你留下。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天色漸暗,霞光旖旎,晚風也溫柔。

男子篤定的嗓音,散落在天地,日月星辰,皆可為證。

自從與陸雨歇坦誠相待,唐煙煙便不必諸多避諱,他們相處得愈發和諧,那種似有若無的隔閡也徹底消失殆儘。

可惜好景不長,隻過去五天,陣法的力量再次來臨。

唐煙煙當時正在曹娘子家學做鞋靴。

為貼補家用,若水村的娘子們時常做些繡活,拿到集市上賣。唐煙煙閒來無事,也生出幾分跟著她們學繡活兒的興致。

她手裡這雙繡有勁竹的雪白靴子,便是為陸雨歇特地做的。

離開這個時空前,唐煙煙總想為陸雨歇留點兒可作念想的東西,她盼他日後快樂無憂,也願他重獲真正的自由,所以這每一針每一線裡,都傾入了她最虔誠的祝福與祈望。

可一想到彆離,唐煙煙還是難掩傷感。

失神間,針尖錯位,一股刺痛從指腹傳來,渾圓的血珠滲出傷口,唐煙煙正要去拭,那股熟悉的撕裂感,已狠狠朝她襲來。

唐煙煙強忍頭暈目眩,對一邊聊家常、一邊做繡活兒的娘子們道:“幾位姐姐,我身體突然有些不適,今天就先回去,改日再來叨擾。”

語罷,唐煙煙不管不顧地往外衝,將曹娘子等人關切慰問的話語通通拋在腦後。

曹娘子愣了愣,等反應過來,立即起身追上去:“唐妹妹,你還好嗎?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幾位娘子也跟著放下手裡繡活兒,眸露關切。

唐煙煙沒聽清身後傳來的話語,她一路扶著牆,踉蹌奔出院子。視野裡,花草樹木全在晃動。

唐煙煙艱難地靠近籬笆門,恍惚間,她似看到一抹黑影杵立在門外,此時閃避已是來不及,唐煙煙直直撞了上去,然後被一隻結實有利的手攬入%e8%83%b8膛。

熟悉的鬆雪冷香縈繞在鼻尖,唐煙煙高懸的心終於落下。她鼻尖湧起幾絲酸澀,這一刻,她心中竟莫名生出幾分委屈和脆弱。

陸雨歇被那雙濕漉漉的眼一掃,心頓時柔軟得一塌糊塗。他能感受到唐煙煙的依賴,還有難過與無助。

“沒事了,”陸雨歇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