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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眷念,她隻是想,隔著千萬年的光陰,再看看那張久違的麵龐。

晚風拂動,光影似在搖曳。

冷意千絲萬縷,直往她骨髓裡洇,唐煙煙全身都在顫栗,快要支撐不住。

動了動唇,唐煙煙迷迷糊糊地看著那抹背影,她想喊他的名字,眼前的畫麵卻如同地裂般,淩亂地晃動著。

唐煙煙慌忙伸出手,想抓住什麼,穩住重心,但她什麼都沒抓住。

眼前徹底化為深淵般的黑暗。

她真的,再提不起半分力氣了。

暗夜裡,纖細柔弱的女子好似一朵盛放的白玉蘭,搖搖欲墜,即將摔落地麵。

“唐姐姐!”察覺到不對勁,嶽扇靈驚呼出聲,她正要奔去,餘光裡,黑色身影如電,飛速從她眼前掠去,隻留下一陣涼風,吹起她耳畔的秀發。

是英雄哥哥!

嶽扇靈怔在原地,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

他認識唐姐姐嗎?對她避之不及的英雄哥哥,為何會對唐姐姐那般緊張?

嶽扇靈抿著唇,遠遠看著兩人。

她心底莫名的,暈開密密匝匝的難受與嫉妒。

枝葉婆娑,在二人裙袍投映出參差不齊的光影。

陸雨歇摟著懷中女子,他深如古井的眼眸,仿佛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點點複雜的漣漪。

她身體竟如此的輕盈,麵色竟如此的蒼白。

他印象中的她,甜美愛笑,麵對他時,眼睛總是彎彎的,仿佛有總也耗不儘的活力。

現在的她,麵貌與過去沒有絲毫改變,年輕漂亮,可她不應該是這幅弱不勝衣的模樣。

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兒?

又發生了什麼?

陸雨歇垂眸,不敢看她煞白的麵色,他指腹輕輕搭在她脈搏,陸雨歇皺緊眉頭。

不過區區二十年,她怎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憔悴?

微風晃動樹影,陸雨歇薄如蟬翼的睫毛顫了顫,想起她曾留下的那封信……

所以,她當年真的有不得不拋下他、甚至食言的苦衷嗎?

“唐姐姐,”嶽扇靈小步跑過來,她咬著唇,先看了眼她的英雄哥哥,才把目光落在唐煙煙身上,“唐姐姐身子本就虛弱,許是受了寒涼才暈倒,沒事的,養養就好了,英雄哥哥你彆擔心。”

“你叫她什麼?”陸雨歇眼眸黑沉,黯淡無光。

“唐姐姐,她叫唐煙煙。”

唐煙煙?

陸雨歇忽地輕笑出聲,帶著無法言語的自嘲與暗諷。

她的名字,究竟是孟小甜還是唐煙煙,亦或者,全都不是。

難怪前些年,他總是尋不到關於孟小甜這個人的蛛絲馬跡。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隻是在騙他。

她嘴裡沒有一句真話,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失蹤二十年,突然出現,又是想來騙他了嗎?

陸雨歇眸中滲出的短暫暖色,旋即被冰雪取代。

他將懷中女人推給孟小甜,動作毫無憐惜。

寒風吹起他漆黑的發,陸雨歇起身,露出驚豔卻漠然疏離的側臉。

目送英雄哥哥遠去,嶽扇靈看了眼昏迷的唐煙煙,試探地在身後問:“你、你是叫陸雨歇嗎?”

男人不答。

嶽扇靈再度鼓起勇氣:“請問,你和唐姐姐是什麼關係?”

這次男人回答了。他清冷的聲線回蕩在夜色裡,帶著劃清界限般的決絕:“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第一二四章

陽光如綿密的水, 靜靜淌入整潔的臥室。

楹窗下,著水色長裙的女子坐在美人榻,專注縫製著手裡的一件鬆青色外袍。

一針一線, 女子神情恬靜,淡金色的光芒將她籠罩,仿佛一副雋永的畫卷。

袁蘭端著藥盅, 一進來, 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雖不是初次見, 袁蘭還是怔忪了下,眼底流露出驚豔之色。

“唐姑娘,你身體虛弱, 還是不要過多勞累, 歇會兒吧!”袁蘭勸道。

“我不累。”話雖這麼說,唐煙煙還是順從地將膝上衣袍放到一旁, 笑著走向袁蘭。

美人款款而來, 柳腰纖纖。

隻是臉頰過於蒼白,便顯得那抹唇瓣格外鮮豔濃鬱, 似開至荼蘼的紅梅。

袁蘭彆過眼,突然不忍再看。

她想起前些日子,斂華道尊說過的話,他說唐姑娘的病情,怕是不容易好轉了。

唐姑娘風華正茂,怎的偏偏卻……

想到這裡,袁蘭麵上難掩同情。

唐煙煙好似沒看到袁蘭憐憫的神情, 接過她手裡溫熱的湯藥, 唐煙煙一飲而儘。

習慣了湯藥的苦澀, 唐煙煙臉上沒有異樣, 她放下藥碗,感恩地看向袁蘭:“袁姑娘,這些日子麻煩你了。其實你不用日日替我煎藥,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喝藥與不喝藥,也沒多大差彆。”

袁蘭生怕她傷心,手忙腳亂地解釋:“唐姑娘,你千萬彆這樣想,我本就對岐黃之術有興趣,並不是專程為了照顧你。而且你不要灰心,你的病情,道尊他、他早晚會想到辦法的。”

說到最後,明顯底氣不足。

唐煙煙笑而不語,隻當沒聽出她的心虛。

二人閒聊片刻,唐煙煙望了眼窗外的蓊鬱綠意,問:“仙門比試已經開始了嗎?”

見她轉移話題,麵上並無鬱色,袁蘭總算鬆了口氣:“是啊,昨日正好是第二輪比試,你閒來無事,要不出去看看?”

唐煙煙頓了頓,目光追隨著翱翔的仙鶴,飛向遙遠天邊。

片刻,唐煙煙搖頭,苦笑道:“還是算了吧。”

那夜,陸雨歇看她的眼神,疏離又漠然。

他厭惡她,是如此的明顯。

她再急切,似乎也不該在比試期間去叨擾他,徒增他嫌棄。

送走袁蘭,唐煙煙回到窗下美人榻。

她拾起未縫製好的衣袍,一針一線,重新忙碌起來。

……

烈陽高懸,同一時間的問劍台上,兩名年輕弟子正在激烈鬥法。

這場仙門比試,名次雖不是主要,但各宗各派還是鉚足了勁,力爭第一。

其中,最吸睛的門派當屬玄英宗。

前兩輪比試,玄英宗弟子們竟全員晉級,無一淘汰。

而陸雨歇,這個從未公開露麵的玄英宗新秀,更是天之驕子中的佼佼者。不過短短數日,陸雨歇這個名字,響徹雲霄,在宗派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強得離譜,接連三十六場密集的對戰中,從無敗局,甚至還以極大優勢,接連擊敗五名熱門奪魁人選。

這人一旦拿起劍,就像個殺意泛濫的瘋子。

他根本不會退縮避讓,哪怕鮮血淋漓,哪怕兩敗俱傷,他的人和他手中的劍一樣,始終向前。

問劍台,一局戰鬥結束。

新的對決已然開始。

原本稀稀落落沒幾人的參觀台瞬間爆滿,正在彆處的弟子們爭先恐後禦劍趕來這裡,隻為親眼見證強者的再一次勝利。

此時台上即將對決的兩名修者,正是陸雨歇,以及百聞門的軒轅哲。

軒轅哲本也是熱門選手之一,他一襲淺藍色宗服,手握碧笛,端端正正站在問劍台一側,麵無懼色。

可沒人知道,他藏於袖中的手卻幾不可察地發著抖。

軒轅哲在害怕。

他害怕他同那些修者的結局一樣,不過區區幾招,就敗在陸雨歇手下,成為整個仙界的笑柄。

對麵,黑衣男子始終低垂著眸。他脊背挺直,站得挺拔。卻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意懶意味。

軒轅哲眼神顫動,心更慌了。

半空,一股純淨靈力擊中鼓鑼,砰地一聲,比試正式開啟。

伴隨這道聲響,陸雨歇抬起黑黢黢的眸子,這是一雙永不服輸、充滿戾氣,讓對手恐懼的眼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軒轅哲心頭一震,他攥緊手中碧笛,緊咬牙關,勉力迎上去……

高座,幾個仙門長者望著問劍台交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影,眸色複雜。

這場比試的結果自然毫無懸念,但是——

一老者撫著座椅扶手,忽而歎息:“鎮陽仙君親手培養出的繼承人,果然不同凡響,隻是這孩子……”

旁邊尊者神色更加複雜,他視線不離那道黑色身影,眼神像是羨慕,又像是在嫉妒:“一招一式,鋒銳老練,仿佛錘煉過千次萬次,可又純粹得渾然天成。假以數日,他必定所向披靡。後生可畏啊,然而……”

旁的長者們都沒有說話,卻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歎!

陸雨歇年紀輕輕,能有今日之成就,天賦與勤勉,缺一不可。

可他劍氣淩厲,隻知進,不知退,整個人就如同時時繃緊的一根弦。

現在雖沒什麼,但長此以往,心境定會出現問題。

可陸雨歇的身世,幾位長者都一清二楚。

他們無奈地對望一眼,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十天後,比試大會在陸雨歇碾壓式的勝利下,匆匆落下帷幕。

這似乎隻是一場獨屬於陸雨歇的舞台,其餘人扮演的角色無非兩種。觀眾,以及慘敗於陸雨歇手下的對手。

比試結束,各宗弟子相繼離開恒山派,百名榜的修者們則留在這裡,靜待九淵秘境開啟。

這日清晨,紫薇洞府西廂的客居臥房裡,唐煙煙收了衣袍最後一針,嘴角露出淺淺笑意。

她撫著縫製好的衣袍,如釋重負。

比之從前,她的針法有所長進,這身衣袍,穿出去應不至於丟人。

捧著袍子,唐煙煙走出房門,前往洛霞洞府。

天光大亮,霧氣被驅散。

唐煙煙剛出抄手遊廊,便遇上同要出門的嶽扇靈。

兩人打了個照麵,都有些意外。

嶽扇靈今日的裝扮與往日截然不同,她穿著桃紅色的春衫襦裙,嬰兒肥的臉蛋也上了精致妝容。

這打扮略成熟,雖襯得她腰肢纖細、明%e5%aa%9a動人,卻有些違和。

唐煙煙一時竟沒能認出來。

嶽扇靈見她這副模樣,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襟,目光尷尬地掃向旁處。

氣氛突然有些微妙。

唐煙煙友善地衝嶽扇靈笑了笑,道了聲“好巧”。

嶽扇靈笑不出來,那晚的情形始終在她腦海揮散不去。她不傻,當然能猜到,唐煙煙同她的英雄哥哥,定是有些不為人知的過往。

而且,這些過往,多半是她不願知曉的。

正因如此,嶽扇靈才特彆不想看見唐煙煙,更不想被她比下去。

“唐姑娘,這麼早,你是要去哪兒?”嶽扇靈目光落在唐煙煙臉上,笑得不太自然,聲音也帶著幾絲僵硬,“清晨風大,濕氣重,你身子弱,還是不要到處亂走比較好。”

唐煙煙笑了笑:“多謝嶽姑娘關心,我有點事,想去趟洛霞洞府。”

“你去那兒……”嶽扇靈渾身一震,下意識想問唐煙煙去洛霞洞府乾什麼。

下秒,她目光偏移,看到唐煙煙懷裡捧著的衣袍,不由麵色一變。

那是件新衣,男式的。

要送給誰,似乎不言而喻。

嶽扇靈臉上的笑意散得無影無蹤,她絞著手指,定定看著唐煙煙。

同為女子,嶽扇靈不得不承認,唐煙煙確實長得很美,她不是那種乍看就驚豔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