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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並肩走來,明豔陽光下,他們宛如一對耀眼且般配的璧人。

“哥哥,你們喝水嗎?”一聲稚氣童音,突然把出神的仙尊陸雨歇拉了回來,他扭過頭,看到身後站著個梳羊角髻的小丫頭,她懷裡還捧著大碗茶水。小姑娘生得水靈動人,一雙眼睛清澈乾淨,盛著最令人動容的笑意。

“哥哥,我家住在那裡,”小姑娘把茶碗放在地上,然後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排宅居。很快,她又掩嘴,俏皮地對仙尊陸雨歇說,“白衣哥哥,我是偷偷過來的,我爹娘不許我出門。”

寸寸立馬湊過來,他佯裝不懷好意地揪住小姑娘羊角髻,恫嚇她:“嘿嘿,小爺等會就告訴你爹娘,讓他們打你屁股。”

小姑娘瞪圓眼眸,立即躲到仙尊陸雨歇身後,氣得臉蛋通紅:“你、你真壞,我是看你們在這裡好辛苦,才偷偷送茶水的!你怎麼這、這樣壞?”

寸寸扮了個鬼臉:“小爺就是這麼壞,你能咋滴?”

小姑娘結結巴巴道:“你、你……”

盯著地麵那碗茶水,仙尊陸雨歇蹙眉。

半晌,他似是真心疑惑:“為什麼要給我送水?”

小姑娘瞪了眼寸寸,口%e5%90%bb僵硬:“天那麼熱,我怕哥哥你們口渴嘛。”

第一一七章

唐煙煙和魔尊陸雨歇回來後, 小姑娘好奇地在兩個陸雨歇之間來回打量,最後以害怕爹娘察覺為由,蹦蹦跳跳跑走了。

小孩的童真撲麵而來, 乾淨又純粹,無需任何修飾。

仙尊陸雨歇若有所思地看她在陽光下跑遠,默默收回視線, 把出爐的丹丸分瓶裝好。

接下來的事不用他們親力親為, 直接把藥材與藥方子交給蓮國大夫即可。

他們一行人在每個小世界都不會逗留很久。

但這次, 唐煙煙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兒,索性決定在蓮國多呆幾天。

淩晨。

月夜下的蓮塘泛著幽幽荷香,有蜻蜓落在荷苞尖尖, 似在休憩。

唐煙煙睡不著, 披著外袍沿河邊慢走。

木棧橋儘頭,白袍男子氤氳在如雪月光裡, 周身仿佛被鍍上一圈淺金色的光暈。

這些天, 仙尊陸雨歇似乎越發沉默,

唐煙煙正遲疑著要不要過去, 男人已側眸朝她看來。

這一眼隔著散漫月光,富有溫度,淡淡的暖,讓不染纖塵的仙尊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唐煙煙莫名放鬆很多,便踱步朝仙尊陸雨歇走去。

兩人並肩站在木棧橋,半晌都沒有人打破這股恬淡的氛圍。

“我幼時,曾來過這裡。”

唐煙煙微愣, 很快了然, 陸雨歇幼時和他娘親在蓮國遊曆過吧。

唐煙煙輕笑:“你居然還記得?”

“本來無甚印象, 但下午那個小姑娘, 讓我有些熟悉。”白袍男子看著滿塘蓮葉,突然望向唐煙煙,“煙煙,我的心魔,並不是來源於彆人,而是我自己。”

話題轉換得太快,唐煙煙措手不及,她呆呆看著眼前的仙尊陸雨歇,粉唇翕合,還沒開口,對麵男子就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他薄唇輕勾,笑著說:“旁觀者清,日日看著那半魔魂,有些事,我自然而然也就想明白了。”

半晌,唐煙煙垂眸低語:“陸雨歇,那些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

白袍男子含笑嗯了聲,他伸出手,掌心落在唐煙煙頭頂,眉梢都洋溢著溫柔:“煙煙,如果我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或許……”

或許他就不會困頓在囚牢裡那麼多年。

以前從沒有人和他說,不是你的錯,也從沒有人給予他溫暖與寬慰。

他們不斷強調,隻有弱者才會受壞人轄製,隻有弱者才沒有反抗之力。

與其說那時的陸雨歇恨透仙域魔域,恨透這世間,不如說,他一直活在愧疚裡。他企圖用人們的肯定與需要來證明自己,其實他一直在等,等某年某月某日,等他漫長的生命中出現一道不同的聲音。

不是你的錯。

你不用懲罰自己,不用向任何人贖罪,不需得到誰的認可,你可以活得任性點。

他終於等到了。

仙尊陸雨歇定定望著麵前的女子。

唐煙煙對他的需要,並不是因為他的強悍。

若他柔弱不能自理,說不定他與煙煙,反而能更順暢些。

“你突然和我講這些乾什麼?”唐煙煙擰眉看著他,莫名有點不安。

白袍男子頓了頓:“沒什麼,我想說,那半魔魂對你這般瘋狂執著,除了他身上沾有太多惡欲煞氣,也有心魔的原因。你應該不知道,你在陸雨歇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你是他的救贖,也是他的希望,他離不開你。這點在魔魂身上被放大百倍千倍,所以……”

唐煙煙哭笑不得:“你這話說得,好像你就不是陸雨歇似的。”

空氣突然安靜。

唐煙煙說完才反應過來,這話貌似挺曖昧。

這不是要讓仙尊陸雨歇當麵承認,他也愛她愛得離不開嗎?

唐煙煙乾咳兩聲,裝忙地看向彆處。

仙尊陸雨歇倒是笑了。

他當然是陸雨歇,但他這個陸雨歇做得不稱職。

心魔並不在他身上,他卻受不住那半魔魂的挑釁與刺激,每日每夜都嫉妒的發狂,甚至像個才活了幾十歲的毛頭小子,與他爭與他搶,從而影響天道。

後悔嗎?

真不怎麼後悔。

這樣的經曆,回想起來,雖然覺得羞恥,卻也幸福。

唯一讓仙尊陸雨歇難以釋懷的是,順應自然,這世間說不定能長長久久地存在下去。若天道重置,那些見證他與煙煙一路走來的星月花草和人,是不是都要消失了?

“煙煙,你想聽我撫琴嗎?”仙尊陸雨歇低沉嗓音突然隨風散落在空中,像絨毛,輕輕柔柔的。

“你會撫琴?”唐煙煙驚訝完,又撓了撓脖頸,不好意思地笑,“哦,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是會的,而且很厲害。”

“還行。”

“還行就能輕輕鬆鬆在滄瀾境贏過琴師?”

白袍男子訝異地看唐煙煙一眼:“那就是,不止還行。”

唐煙煙噗嗤笑出聲,她和陸雨歇好像許久都不曾這麼自在的聊過天了,兩個陸雨歇都是。

每每麵對他們,氛圍都有些微妙。

大概他們三人都在刻意壓製。

她迫切的想找到平衡點,他們卻一心隻想得到她全部的關注。

與此同時,仙尊陸雨歇掌心憑空出現一把伏羲式古琴,看樣式,應該年歲頗為久遠。

席地而坐,白袍男子掀起鴉羽般的睫毛,他含笑看著唐煙煙,複又垂眸,修長乾淨的指尖輕輕撥動琴弦,錚地發出第一個音節。

緊接著,琴音如流水,傾瀉而出。

唐煙煙便在白袍男子對麵坐下來,她單手撐著下巴,看他手指在琴弦上跳舞。

哪怕不懂音律,唐煙煙也聽得出仙尊陸雨歇的厲害,這曲子細膩婉轉,仿佛能勾動人心,像愛人在她耳畔呢喃,也像愛人落在她唇間的輕%e5%90%bb。

唐煙煙沉醉其中,怔怔抬頭時,恰好觸及白袍男子不加掩飾的眸光。

他竟一直在看她。

他嘴角微彎,眼底盛滿星光,雖是在看她,手上動作卻不曾停頓,好像她才是他手中的那把琴。

一曲畢。

唐煙煙許久才緩過神。

她不是傻子。

她聽得出這首曲子的寓意。

但這卻是她遲遲不想麵對的事情,白小蝶曾勸她,不如把兩個陸雨歇都收下,一黑一白,一冷一熱,都不愁夫妻之間的七百年之癢。

唐煙煙玩笑般附和過,可是,果然還是不行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能接受單純的陸大寶,也很喜歡明明恢複記憶卻在她麵前表演的陸雨歇,從烈焰魔窟逃出生天後的那半仙尊陸雨歇,她更是憐愛。但魔魂幻化成形後,他們相互排斥相互抗衡,還對她做出一係列陸雨歇根本不會做的事。

唐煙煙忽然就覺得他們很陌生,她的陸雨歇是不是已經消失了?但他們身上又都有陸雨歇的影子……

“你彈得真好。”唐煙煙笑著起身,她蔓延在棧橋的裙擺如花般合攏,自然而然地說,“很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我還想再坐會兒,你先回去。”

“那我走了?”

“好。”

白袍男子溫潤頷首,今晚的他,嘴角一直都噙著笑。

唐煙煙猶豫了會,到底是不想再談下去,便轉身離開荷塘。

四周安靜下來。

仙尊陸雨歇低眉看著古琴,不再撥動琴弦。

藕花深處,一玄色身影突然出現,他嗤笑著走到仙尊陸雨歇麵前,明目張膽地嘲諷道:“嘖嘖嘖,這首思慕之曲當真精彩得很,可惜啊可惜,可惜煙煙偏不吃你這套。”

仙尊陸雨歇麵不改色,他眉眼平和,甚至蘊含著包容:“下午那個小姑娘,你可有印象?”

魔化陸雨歇不懂他想搞什麼鬼,不耐煩拂袖道:“區區凡童,有何稀奇?”

仙尊陸雨歇收起古琴,輕笑道:“數千年前,我們途經蓮國,那個小姑娘,長得與你我幼時的玩伴很相像,我記得她好像叫三娘,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魔化陸雨歇皺眉。

他落在朝天闕手裡時,被他強塞許多惡欲與戾氣,那些魔念自然都來自不同的人妖魔。

所以他每天光對抗這些都夠辛苦了,哪還想得起不值一提的久遠往事?

仙尊陸雨歇讀懂了魔化陸雨歇眼底的不屑。

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區彆,魔魂的一切偏執都有理可循,他沒有。

“你有沒有發現,凡人釋放的善意看似脆弱無用,實則力量磅礴。”

“不懂你亂七八糟在講什麼。”玄袍男子嫌棄地瞥了仙尊陸雨歇一眼。

“我想說……”

白袍男子仰頭眺望夜空,他想說,那些被他刻意掩埋的過去歲月裡,無數凡人曾向他釋放善意,就像三娘,她會在惡狗朝他撲來時,哭著擋在他身前,儘管那時的陸雨歇覺得很可笑。

還有這些日子,他在各個小世界遇到的百姓。

他們毫不吝嗇他們的善意,或是一句囑托,一件襖衣,一杯涼茶,一塊糕點,一聲感謝……

“陸雨歇應該是個有溫度的人。”白袍男子望著對麵一模一樣的自己,他看著他,就像在照鏡子,但無論怎麼照,都不是最初的陸雨歇,“我曾經以為,眼裡隻在乎煙煙的我們,不過是在做最純粹的自己,但沒遇到煙煙之前,陸雨歇本來就是個有溫度的人,隻是在遇到煙煙後,他才找回最真實的自己。”

“他是嗎?”

“他是。”

魔化陸雨歇的滿臉不耐突然消失不見,他狡黠地轉動眼珠。

仙尊陸雨歇話裡的意思他並不在乎,但他察覺到了仙尊陸雨歇的企圖:“你是不是改變主意,願意被我吞噬?”

白袍男子頷首嗯了聲。

他這般乾脆利落,反而叫魔化陸雨歇生疑:“等等,你該不是想陰我吧?”

仙尊陸雨歇扯了扯唇:“我隻是突然想明白了而已。”

魔化陸雨歇大喜,連忙奉承道:“不愧是你仙尊陸雨歇,論心懷大義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