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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陸雨歇也怔了一瞬,隨之望向煙煙麵無表情的臉。

“煙煙,”寸寸難以置信,“我們就這麼走啦?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了?”

“都城有防護陣。”

“屁的防護陣,那陣能頂十天半月就不錯了。”

唐煙煙沉默無言。

仙尊陸雨歇突然開口:“就算我們能幫他們這次,他們依舊逃不過最終的命運。”

說到這裡,白袍男子身體猛然僵住。

這句話似曾相識,他以前似乎曾也對煙煙說過,煙煙當初怎麼回答他的?

仙尊陸雨歇勾了勾唇,仿佛陷入美好回憶。

煙煙說,人固有一死,幫助彆人,並不是要許彆人無憂無災的一生,隻不過是成全自己當下的無愧於心罷了。

幫助彆人,重要的不是“彆人”,而是“自己”。

所以,那次煙煙助他走出魔障,找回他遺落的初心。

隻是現在,他的初心,隻有她。

氣氛寧靜。

唐煙煙亦是心神微蕩,她也想起來了,想起她曾經勸解仙尊陸雨歇的說辭。

今天就算斬儘食人·獣,沅國或許還是難逃滅頂之災,但至少這件事不會成為他們的心結。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唐煙煙突然不想再做徒勞無功的事。

反正結局已經注定,三界皆會毀滅對嗎?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不想離開沅國。”清風拂過,寸寸稚嫩卻格外堅定的嗓音陡然回響在兩人耳旁,“我要去沅國都城!”

語罷,寸寸祭出飛行葫蘆,獨自趕往都城。

他速度很快,快到唐煙煙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團墨綠小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儘頭。

與此同時,仙尊陸雨歇平靜地祭出飛劍,他拉起唐煙煙手,帶她追上寸寸的飛行法寶。

飛劍如鶴,恣意飛馳在白雲間。

唐煙煙驚訝回眸,視線落定在麵前男子的清雋眉眼間。

仙尊陸雨歇微微俯首,與唐煙煙四目對視。

誰都沒有開口,隻有風聲在他們耳邊呼嘯而過。

眼前是隨風獵獵作響的雪白衣袂,唐煙煙眨了眨眼,突然有點慌。

仙尊陸雨歇總說,他不再是曾經的他,他視蒼生萬物為草芥,他不介意生命的消逝,他不會阻止噩夢的到來。他隻想守著她護著她,他不甘心把她拱手讓給另一半的陸雨歇……

是這樣嗎?

第一一六章

遠遠望去, 沅國都城被一座七彩光罩籠罩,隻是那護陣已趨黯淡,尤其東南方位的一角。

城牆外圍, 食人·獣密密麻麻如黑點,它們拚命往上攀爬,為先的食人·獣一觸碰光罩, 便“吱呀”兩聲, 慘叫著化為一蓬血霧。

後麵的食人·獣並不畏懼, 它們爭先恐後,仿佛在進行一場死亡獻祭。

寸寸坐在葫蘆上,他驚懼地拍了拍%e8%83%b8脯:“煙煙, 這玩意兒也太多了吧!看得小爺心裡直發怵, 小爺最怕這種多毛怪物了。”

唐煙煙俯視地麵情況,蹙了蹙眉。

底下形勢不容樂觀, 食人·獣並不愚笨, 它們似乎知道護陣東南方位最為脆弱,正在集中攻擊此處。

在它們瘋狂進攻下, 沅國都城護陣已岌岌可危。

寸寸訕笑著望向身側兩人:“煙煙,小白白,這事恐怕還得你們來。”

唐煙煙與仙尊陸雨歇對視一眼,既然他們已經站在這裡,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仙尊陸雨歇法力無邊,彈指間,大半食人·獣便化為灰燼。

唐煙煙祭出紅簪, 隨之加入戰鬥。

地麵食人·獣瘋狂咆哮著、吼叫著, 聲音振聾發聵。

困在都城內的百姓和貴族驚惶不安, 還以為結界即將被這群魔物攻破。

不消片刻, 世界靜寂了,如死一般的靜寂。

人們怔怔抬頭,他們互相望著彼此,都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直到一句哽咽沙啞的聲音在大街上響起,“嗚嗚嗚仙人來了,仙人來救我們了!仙人駕著祥雲來幫助我們了!我們得救了!”

很快,沅國都城街道跪滿了人。

從高空俯視,隻能看到烏泱泱的大片頭顱。

此時,地麵百姓也正昂首看向高空,他們不停對唐煙煙三人叩首跪拜,又哭又笑,似乎無法掩飾%e8%83%b8腔裡的激動。

在他們眼裡,他們的危機已經被化解,他們不用死了,這當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但一時的安全,並不代表他們獲得了真正的解救。

唐煙煙彆過頭,不願去看那一張張充滿感激的麵龐。

三人離開沅國時,在結界處看到等候於此的玄袍男子。

寸寸很是興奮,他衝到玄袍男子身旁,好不得意道:“小黑黑,你來晚一步,錯過了揚名立萬的重要時刻!嘿嘿,你剛是沒看見,全國百姓都跪下來感激我們,那場麵可恢弘可氣派了。”

魔化陸雨歇輕挑眉梢:“是嗎?”

他目光先是在仙尊陸雨歇麵無表情的臉上一掃而過,然後落定在唐煙煙臉上。

唐煙煙招手讓寸寸過來,攬著寸寸的肩,她淡淡看向兩個陸雨歇:“我和寸寸會繼續在凡塵遊曆,如果你們忙……”

“不忙。”

“不忙。”

不待唐煙煙說完,兩個陸雨歇便異口同聲道。

魔化陸雨歇睨仙尊陸雨歇一眼,薄唇含笑:“煙煙,我陪你們。”

白袍男子麵色聽不出喜怒,他略微頷首,也是同樣的意思。

唐煙煙沒有異議。

事實上,他們跟不跟在她身邊,都無所謂。

此後數月,從沅國到靖國、梵國,他們遊曆了二十多個國家。

這些小世界都不太平,如食人·獣般憑空出現的魔物很多,更有饑荒雪暴等種種天災降臨,各國百姓皆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

梵國鄰近的蓮國正值夏季,往年此時,蕪湖周邊會彙聚無數遊人騷客,共賞荷塘美色。

今年蕪湖風景依舊,四周卻沒了惜花之人。

數日前,一場瘟疫席卷蓮國。

從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整個村整座城的滅亡,蓮國人人自危,竟是不敢再出門。

名醫們沒日沒夜地研製解藥,卻見效甚微。

一天天過去,蓮國死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卻越來越少,氛圍壓抑得仿佛透不過氣。

唐煙煙他們剛來這裡,便感受到了空氣裡的渾濁。

毒源已揮散到空氣,哪怕閉門不出,人們照樣會被感染。

或許再過不久,蓮國會徹底淪為煉獄。

身為修者,處理這些事並不難。

唐煙煙的隨身空間裡也儲備了許多仙域藥草。

他們在街頭搭建了個臨時茅屋,仙尊陸雨歇負責在此煉製解藥,寸寸則屁顛屁顛地圍在仙尊陸雨歇身旁,負責分揀藥材。

這條空街的儘頭長了棵粗壯紫薇樹,唐煙煙信步走到樹下,望向一條條空曠的街道。

“煙煙,你若是累了,隨我回魔域可好?”魔化陸雨歇不知何時站在唐煙煙身後,突然低聲道。

暖風拂動花瓣如飄雨,唐煙煙看著地麵的一片紫薇,沒出聲。*思*兔*在*線*閱*讀*

玄袍男子俯首彈走落在他肩頭的花:“煙煙,既然你知道這些都是徒勞無功的事,何必還要去做?你隨我回魔域,再過不久,這一切都會平息。”

唐煙煙聞聲回頭,恰逢幾片花瓣在她眼前墜落,像隔了薄薄一層霧紗。

魔化陸雨歇怔怔望著她,眸光逐漸變得癡迷。

唐煙煙聲音無悲也無喜:“三界的變化,與你們兩人有關對嗎?”

魔化陸雨歇皺眉,心頭略過一絲緊張。

唐煙煙將他神色看在眼裡,便不再追問。兩人擦肩而過之際,玄袍男子忽地攥住她纖細手腕。

“世間變幻無常,重塑天地是遲早的事,我們隻是偶然成為這個契機而已。”見唐煙煙麵上沒有流露出厭惡和驚恐,魔化陸雨歇鬆了口氣,“煙煙,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他的錯!”魔化陸雨歇顯然不願幫仙尊陸雨歇解釋,但此時,他們同屬一方。

唐煙煙低眉思索,重塑天地嗎?

早在朝天闕煉魂時,仙尊陸雨歇就曾說,朝天闕喚醒弑魔的目的是重塑天地回歸上古,恢複蘊含在大自然裡的靈力。

如今弑魔未出,但兩個陸雨歇……

唐煙煙恍然頓悟,兩個陸雨歇一仙一魔,修為早已突破這世道的最高境界,所以天道即將崩塌,從而進入重塑階段?

玄袍男子糾結片刻,索性全盤道出:““現在不是我們壓製修為就能解決的問題,天眼已開,一切都已成定數,除非……”

唐煙煙沒有看魔化陸雨歇的眼睛,她已經大致有了猜測。

“天眼在弑魔沉睡之地,要進入天眼,一半神魂並不夠。”魔化陸雨歇頓了頓,突然輕笑出聲,他口%e5%90%bb似漫不經心,又似無比認真,“煙煙,我可以進入天眼,我甚至可以為你去死,但前提必須是‘我’為你死,不是他為你而死。”

唐煙煙驀地抬眸,紫薇樹下,玄袍男子眼尾拉得狹長,一如當初在魔宮地底,他從血池裡朝她步步踱來的慵懶模樣。

唐煙煙怔怔與魔化陸雨歇對視,爾後移開目光。

天眼之行,想必凶險萬分。

就算陸雨歇能活著回來,到底又該抹殺哪個陸雨歇?

魔化陸雨歇說得對,他們隻是契機,錯不在他們。

他們沒必要為這件事贖罪。

沒有人值得他們犧牲自己,她也不值得。

“煙煙,你放心,如果仙尊陸雨歇不願意被我吞噬,危急關頭,我會辟出一方須彌空間,我們隻要靜靜待在須彌空間裡,就可等到新天道的誕生,”魔化陸雨歇信誓旦旦道,“你不是喜歡小綠小白嗎?把他們抓進來,還有魔域的張毛子,不過須彌空間最多可容納七八人,再多恐怕難以保證絕對安全,還有,我們……”

唐煙煙安靜地聽著。

以前她看過很多災難電影,也曾想象,如果危難當頭出現一艘諾亞方舟,且隻能承載幾人,她當然選自己和身邊最親近的人一起逃離。

所以,現在是到了這一天嗎?

街道另邊,臨時搭建的草棚裡,白袍男子正認真用法術將藥材磨成藥粉。

丹爐裡傳來陣陣藥香,看守鳳火的寸寸嗅了嗅鼻尖,麵色一喜,扭頭問:“小白白,丹藥是不是要成了?”

白袍男子淡淡道:“再等兩刻鐘。”

寸寸哦了聲,他撇撇嘴,探頭張望道:“煙煙和小黑黑真討厭,也不知道跑去哪裡玩了,也不帶上我。”

仙尊陸雨歇動作微頓,很快恢複正常。

寸寸托著下巴,唉聲歎氣:“凡塵和我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沒有好吃的,也沒有好喝的,小爺本來是來玩兒,結果呢,結果每天都在做善事,我看這些百姓不用拜佛了,直接拜小爺我得了。”

過了會,寸寸不爽道,“小白白,你怎麼不吭聲?嘿嘿,你是不是在嫉妒小黑黑啊?你呀就是太老實!這樣怎麼追得到煙煙?按小爺我說,你就直接霸王硬上弓,然後醬醬晾晾再……”

仙尊陸雨歇充耳不聞,忽然,他似有所感地抬頭,望向街角。

遠處,玄袍男子與紫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