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焰從上課到現在,第一次真正從緊張裡抽離出幾秒,“我就想聽不單純的。”
上方傳來聲音:“用不用我親自給你講?”
聶冰原和許焰一齊抬頭。
佟小南居高臨下盯著兩個倒黴玩意兒,活動活動剛才踹熊的那隻腳腕:“我孤軍奮戰,你倆聊得挺歡?”
“不是瞎聊,”聶冰原伸手把人拉過來,按在自己另一側坐好,“我是扭轉他‘帝企鵝=弱者’的錯誤思想。”
佟小南伸出腦袋,視線繞過北極熊,看向許焰:“扭轉成功了?”
“非常成功,”火烈鳥真誠道,“我以後都不會叫你小企鵝了。”
佟小南:“冒昧問一下新昵稱是?”
火烈鳥:“企鵝帝。”
佟小南:“……”
火烈鳥:“你要覺得還不夠有氣勢,可以帝中帝。”
“小企鵝,”佟小南斬釘截鐵,“我隻要小企鵝。”
雖然許焰對待南北極兩位同學的態度略有差異,但本質相同——他其實挺喜歡跟這兩個家夥在一起的。
本來複讀之後,沒想過到大學裡再交朋友。差了三歲呢,他嫌彆人幼稚,彆人也嫌他超齡,屬實雙向奔赴了。
但稀裡糊塗就成了現在的局麵,他,一隻熱帶火烈鳥,有事沒事就跟兩個極地動物混在一起。
混就混吧,他還混得挺開心,尤其喜歡看那倆家夥打打鬨鬨,懟來懟去。
快樂也是一種能力。許焰先天不足,隻好圍觀彆人的。
不過今天湊到南北極這裡,主要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否則一直到高岩把他的姓名條從紙箱裡抽出之前,他都會陷在“可能對上猛禽”的煩躁裡。
煩躁的內裡,是緊張,是擔憂,是恐懼。
儘管許焰絕不會承認。
第二節 課,高岩在所剩不多的紙箱裡,終於抽出了火烈鳥。
接著抽他的對手:“同組的是……”
許焰屏住呼吸,短短幾秒,仿佛世界靜止。
“劉獲。”高岩念出名字。
火烈鳥眼底驟然一縮。
劉獲,科屬角雕,群昵稱“大殺雕”,純純的猛禽。
“你彆看我,又不是我讓高老師抽中的。”對抗場地裡,角雕一臉無奈。
他也不想碰上許焰,不是怕輸,而是全班都知道,許焰最煩猛禽,這種明晃晃的排斥態度,平時還能繞著走,現在麵對麵就有點難受了,酣暢淋漓的切磋和帶有敵意的對抗,課堂體驗天差地彆。
“反正不讓獸化,要不你就把我當鴕鳥?”角雕急中生智,“我半獸化的翅膀跟鴕鳥還挺像的。”
……鴕鳥聽了都想起訴誹謗。
許焰聽角雕絮叨半天,最後隻說一句:“從現在開始,沒有科屬,我隻把你當對手。”
角雕不太敢信:“真的?”
火烈鳥:“我以鳥科的信譽保證。”
對抗開始。
許焰先發製人,直接衝向劉獲,野性之力全釋放,背後翅膀一瞬張開,粉白飛羽。
劉獲原地站定,背後同樣展開巨大翅膀。
就在即將衝到角雕麵前的刹那,火烈鳥扇動翅膀,淩空而起,由平地攻擊改成俯衝飛撲,一如那天晚上撲向半獸化的束放。
劉獲卻反應極快,在最後一刻閃向旁邊。
許焰撲空,劉獲反身,準備轉守為攻,卻忽然感覺到一股淩厲的野性之力,向自己襲來。
這不是正常散發的野性之力,分明是定向釋放!
下一刻,角雕眼中的世界完全變紅,就像戴上蒙上一層紅色鏡片,看哪兒都是一片血色。
“老師,他犯規——”劉獲知道許焰的定向釋放是色彩,顏色是紅色,但第一次體驗,還是備受衝擊。
許焰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神情冷然,氣喘籲籲。
“許焰,你怎麼回事?”高岩確認角雕為獲勝方,因為許焰違反規則,使用野性之力定向釋放。
“對不起,老師,我沒控製住。”許焰態度倒好。
角雕期待了一節半課,結束戰鬥都沒用三十秒,氣得%e8%83%b8悶:“許焰,你的鳥科信譽呢?”
火烈鳥:“……天太冷,破產了。”
“沒事,”坐回等待區,佟小南拍拍他後背,安慰道,“本來以後真正對抗用的也是野性之力,你就當提前演練了。”
聶冰原挺安靜,沒說什麼風涼話,本身就是難得的體諒了。
許焰沒出聲,因為他說謊了。
定向釋放野性之力是故意的,從聽見角雕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希望這場對抗立即結束。
下課鈴為火烈鳥帶來解脫。
佟小南:“不去食堂?”
許焰:“不了,你們去吧。”
“天敵感應是先天的,就像每個人的科屬、血型一樣,生來而定,沒必要太在意。”試驗田裡,一直默默忙碌的束放,忽然出聲。
上方,醫學樓二層某扇打開的窗口,火烈鳥已經趴在那裡吹了十五分鐘風,也默默看了十五分鐘猛禽種田,習慣了“靜音”半天沒反應過來:“你在跟我說話?”
束放“嗯”了一聲,仍低頭忙著自己的,如果不是緊接在火烈鳥問話後回應,許焰真的會以為自己幻聽。
“你和我說這個乾嗎?”許焰莫名其妙。
“中午佟小南和聶冰原來過,你沒來。”束放提的話題風馬牛不相及。
許焰越聽越迷:“那又怎麼樣,我樂意來就來,不樂意來就不來。”
“你中午不想看見我,現在又來了,”束放停下手上工作,抬起頭,“下午上課受刺激了?”
許焰:“……”
“他倆走的時候提到過,下午有野性之力課,”束放簡單解釋道,“我不知道你們課上學什麼,但這個專業以後是要麵對犯罪分子的,遇上什麼科屬都有可能,包括猛禽,我猜你們課上可能會做相應訓練?”
夕陽下在許焰白皙的臉上鍍一層金輝,然後又被火烈鳥氣回煞白:“束放弟弟,你能不能專心種田?”
“我很專心,”束放說,“隻是休息的時候想一下。”
他的膚色很健康,或許是總在外麵風吹日曬,有種粗糲的野性,但他的氣質又是沉默而堅定的,像不為人知的荒野裡,孤獨生長的草木。
許焰看得出了神。
直到聽見束放問:“你好像很喜歡喊彆人弟弟。”
“不是喜歡,”許焰收回漂浮思緒,“是我本來就比你大。”
束放露出疑惑:“你一年級,我二年級。”
許焰不以為然:“如果我一直念醫科,現在已經大四了。”
束放沒有立刻回應,似在評估這話的可信度。
“不用看了,我比你大兩歲,”許焰將額前頭發向後撩,動作成熟又帥氣,“如果你沒留級沒跳級沒複讀沒重考的話。”
束放還是安靜著。
許焰在那雙向來沉穩的眼睛裡,看見一絲絕對算不上正麵肯定的情緒,不太舒服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束放終於開口,“逃避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
許焰仰頭,在傍晚的微風中深呼吸,默念這是猛禽,不宜動手。
緩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重新看向下麵:“小朋友,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一條路走到黑。”
“但如果你覺得像今天這樣趴在樓上看我,對克服猛禽恐懼有效果,”束放自顧自道,“天氣已經轉暖,以後我每天都會待在這裡,你隨時可以過來。”
許焰懷疑束放壓根沒聽見自己上一句說的。
“還有,”猛禽皺眉,繼那晚打架鬥毆之後,倔強的臉上又一次出現可以稱之為不高興的情緒,“彆叫我小朋友。”│思│兔│在│線│閱│讀│
夜幕降臨,北極熊推門而入215的動作極其自然。
“水龍頭還沒修好?”佟小南剛把吊墜摘下,正準備每日例行的“晚間野性之力60分鐘訓練”。
“報修好幾次了,”聶冰原邊往盥洗室走,邊脫上衣,“每回都說馬上安排維修。”
佟小南懷疑北極熊沒說清情況:“你這種不叫維修,叫整件更換。”
水龍頭一天修不好,水閥一天就不能開,結果花灑也成了擺設。
佟小南現在每天晚上就做兩件事,一,對石頭釋放野性之力,二,對熱愛脫衣服的北極熊精神屏蔽。
聶冰原從盥洗室裡出來,佟小南已經開始了,屋子裡的溫度直線上升。
這段時間雖然石頭一直不為所動,但帝企鵝的野性之力定向釋放水平與日俱增,也算額外收獲。
聶冰原沒再出聲,走到書桌前坐下,時而背靠椅子,仰望天花板放空,時而趴到桌麵,枕著手臂側臉看向佟小南,默默陪伴。
這本該是一個平靜夜晚。
本該和之前的許多天一樣,一小時嘗試通訊失敗,佛係就寢,迎接明天新生活。
但熟悉的瑩白色光芒就這樣毫無預警出現了。
在佟小南正準備結束野性之力的時候。
“能聽見嗎?”這次是石頭裡先說話,還是上次那個聲音。
本來趴桌都快睡著的北極熊,一個激靈猛然坐起。
“能能能,”佟小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重點,“我這裡今天是2150年6月30日,你那裡到底什麼時間?”
石頭裡:“2046年,上回8月19日,現在是9月30日。”
第24章
2150年5月19日,6月30日。
2046年8月19日,9月30日。
距離上次通話,雙方都過去了42天,但彼此的時間坐標,相隔104年。
書桌前的聶冰原,驚愕地半張著嘴。
床上的佟小南,不可置信得連呼吸都忘了。
他們做好了時空錯位的心理準備,卻被遠超想象的錯位跨度打個措手不及。
“怎麼不說話了?”遲遲等不到回應,石頭裡的聲音開始著急,自言自語道,“難道又斷了,我才剛說一句!”
“沒斷,在在,”佟小南連忙出聲,他現在使用疊字的頻率明顯增加,生怕自己的意思不能及時傳達,“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也太扯……太不可思議了。”
聶冰原一聽就知道帝企鵝差點說溜嘴的是“扯淡”,因為本質上他倆還是難以相信這種跨越一個世紀的時空通話。
不料石頭裡的語氣微微上挑:“你剛才是不是想說‘扯淡’?”
佟小南:“……”
石頭裡:“上次我就聽出來了,咱倆就算不是一個地方的人,按口音來講相距也不會太遠,當然如果不考慮時間跨度的話。”
佟小南:“你真是一百年前的人?”
“我已經從上次通話震驚到現在,所以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通話隨時可能中斷,我們必須儘可能多的交換信息。”石頭裡顯然吸取上次經驗教訓,這回思路清晰,“首要任務就是弄明白為什麼能通話,以及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