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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要防患於未然。

陸薇連忙捧著蜜餞碟子遞過來,陸裳便取了一塊含在口中,“你怎麼還醒著?”

“睡不著。”陸薇吐了一口氣,“不過阿姊回來,應該就能睡著了。”

她說著,往陸裳的床上一坐,有些忐忑地問,“我今晚跟著阿姊睡,可以嗎?”

陸裳微微點頭。

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為今天做好了準備,可是事到臨頭,心裡還是難免生出一個又一個的雜念,這時候,身邊有個人反而好些。

姐妹倆頭碰頭地躺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在陸裳的思緒都變得模糊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陸薇問,“阿姊,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

“滿朝上下,似乎都在猜測阿姊的心意。”皇帝慢吞吞地說。

他隻是對政治不感興趣,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大抵是身為帝王的本能,身邊的這些暗流湧動,也很難不被他察覺。每個人看向他的視線都帶著這樣那樣的含義,看得久了,也就懂了。

殿裡燃著好幾支蠟燭,雖然不及白日明亮,但在這個距離,已經足以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賀星回問,“那阿福你呢,你也在猜嗎?”

皇帝的聲音低沉沉的,伴隨著一道悶雷,但賀星回還是聽清了,“我猜……阿姊在等。”

賀星回不由歎了一口氣,“猜對了也沒有獎勵。睡吧,不要多想。”

皇帝搖了搖頭,突然笑了起來,“在這件事上,阿姊也太瞻前顧後了些。不過我知道,阿姊這都是為了我,不然……”

人人都猜賀星回有更進一步的心思,人人都猜她究竟會用什麼樣的辦法邁出這一步,可是隻有皇帝知道,賀星回是在等,等他……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把一切都交給命運,簡直不像是賀星回能做出來的事。

萬一他比她還活得長怎麼辦?

皇帝頓了一下,轉開視線,不再看賀星回,又低聲,“阿姊,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好不好?”

賀星回不知怎麼,被這一句話說得心驚肉跳,不由喝止道,“你彆亂來。”

皇帝不由失笑,“阿姊,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賀星回聽到這句話,視線卻是下意識地掃過了他的胳膊。皇帝微微一僵,連忙側過身,將胳膊藏了藏,“咳……這個是意外。”

見賀星回不說話,他又道,“這事總是要解決的,不然讓諸位重臣一直這樣懸著心,也不是好事。”

這道理賀星回當然懂,“你……”

“阿姊已經為我做了許多,我卻一直沒能為阿姊做點什麼。”皇帝再次堅持到,“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阿姊。”

賀星回盯著他看了半天,皇帝這次沒有避開她的視線,半晌之後,她終於點頭,“好吧……”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一句,“彆太出格。”

皇帝心想,阿姊你半輩子做的事,哪一件是不出格的?這時候倒來叮囑我不要出格了。

不過這話他當然不會說出來,歡天喜地地送走賀星回,便躺在床上盤算了起來。這件事最好的解決方案,當然是他直接禪位,如此大家皆大歡喜,連一點波瀾都不會有。

這筆賬對皇帝來說是很好算的。

假如一切按照賀星回的計劃,他先死,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說,她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萬一要是自己活得比較久,離了阿姊,朝政該交給誰?到時候,多半也隻能抓一個孩子過來禪位,讓他們操心去。

既然反正都是要禪位,何必等到以後?

……

第二日一早,賀星回就接到奏報,昨夜風雨大作,不僅劈壞了京郊的幾棵樹木,而且還吹飛了一些人家的屋頂……

即便是京畿一帶,也不是人人富裕的。雖然大部分人家還算殷實,但總有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致貧的,所以至今仍然有人住在茅屋裡,風一吹,大半茅草都被卷走了,整個家裡都被雨洗了一遍。

瓦房當然要好得多,但也有瓦片被吹飛了,屋子裡漏雨的情況。

這還隻是京畿附近,其他地方的情況還沒來得及報上來。

幸而還沒有到麥收的時候,除了一部分被風吹得倒伏的,應該不太會影響地裡的收成,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所以賑災主要就是針對這些房屋被損毀的人家。

這點小事,自然不至於拿到賀星回麵前來討論。戶部之所以提起此事,是想在重新修整房屋的時候,用上水泥。工部在城外弄的那個試點,可是連房子都建了的,但是水泥推廣之後,卻隻用來修路,不知多少人早就心癢難耐了。

特彆是那些去過美食城,進店裡去待過的。

紅磚的牆麵本來也不難看,再粉刷上一層白色的石灰,就更加乾淨敞亮了。因為牆麵承重比木牆好,窗戶開得也大,地麵也是平平整整的,怎麼看怎麼好,誰不想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呢?

“還是要先修路。”賀星回說,“路修完了大家都能用上。你看昨夜那樣的風雨,若是沒有水泥路,今日的道路會變成什麼樣子?京城是已經完成改造了,卻也不能忘了其他地方的百姓,他們也盼著這樣的便利呢。”

這點小心思,賀星回敲打兩句,也就放過了。

之後又議了一些事,直到停下來休息時,她才得到消息,陸裳已經回京了。

算算時間,這應該是收到信之後日夜兼程趕回來的。賀星回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急,所以也不免關切了幾句,還讓人去陸家傳了話,讓她安心處理家事,忙完了再進宮。

一邊盤算著該給她換個什麼樣的位置。

陸裳的任期今年本來就已經到了,下半年就能回京,將這幾個月省去,也沒人能說什麼。

不過這些,都要等陸裳處理完陸家的事再說了。

陸家主去世,陸家子弟們能回來的大都趕回來了,辦完了葬禮,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第一件事,就是陸家以後誰來做主?

所以葬禮結束,孝衣還沒來得及脫下,說得上話的族人們就都被族老召集了過去。順便說一句,這些族老也已經換了一批人,所以陸裳和陸薇姐妹也在座。

而後自然就是推舉人選了。

大多數人還是將期望放在了陸裴身上。雖說他蟄伏了很多年,一直十分低調,可是挺秀書院山長的身份,做陸氏的家主也夠格了。唯一的問題是,他不在朝堂,甚至不在京城,這就很難在出事的時候及時反應過來。

聽到這裡,陸薇不由舉起了手,“怎麼沒有人推舉我阿姊?要說人在朝堂,能夠給陸氏帶來最大的好處,那誰都比不過阿姊吧?”

“這……”族老們遲疑道,“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這等事。”

“從未有過,今日之後就有了。”陸薇笑道,“當今天下,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事也不少,我們陸家添上這麼一件,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有什麼不行的?”

族人們不由小聲議論起來。確實,自從陛下取了開明這個年號,是處處都開明起來了,也不差這一件。

陸薇又突然轉過頭,將矛頭指向了陸裴,“大兄,你說,阿姊能勝任家主之位嗎?”

第095章 神話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陸裴身上。

若是十年前, 麵對這樣的問題,陸裴恐怕早就惱羞成怒了。但現在,他卻能平心靜氣地道, “三妹的確比我更合適。”

他能平心靜氣,其他人反倒很難接受似的。→思→兔→在→線→閱→讀→

在他們想來,這對親兄妹不打個天昏地暗,至少見了麵也該冷嘲熱諷,為了家主之位一較高下才對。

這樣, 他們也可以看看誰開出來的條件更動人,再行選擇。

“這……”有人開口, “陸裴, 你才是家族花費巨大資源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難不成這就放棄了?”

這話說得不太好聽。

不過事實上,就像之前的表態,大多數人心裡,陸裴依然是第一選擇,甚至在陸家主去世之後, 他們之中很多人都第一時間給陸裴寫了信, 督促他儘快回京,但卻沒有幾個人想過陸裳。

其中一部分人,甚至在看到陸裳的時候,心裡都是吃驚的。

因為她竟然回來得比陸裴更早。

而現在, 得到他們支持的陸裴,居然主動把機會往外推, 就叫他們有些不高興了。

陸裴卻很坦然, “我不過是個教書的, 又是一介布衣, 就算做了家主,對陸氏也沒有任何助益。何況我日後住在林州,也難以兼顧族中。萬一有什麼事,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話說到這份上,其他人總不能按著他的頭,讓他來當這個家主。

他看不上,不想做,有的是人想。

可惜大多數有野心的人,並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陸裴主動退讓,似乎就隻剩下陸裳一個選擇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沒有人反對,卻也沒有出聲讚成的。

陸家還有今日的風光,陸裳確實居功至偉,可她畢竟是個女人,這個身份,就讓很多人難以接受。他們可以承認陸裳的功勞,可以讓她插手家族事務,但就是不願意給一個名分。

換做是一般人,麵對這樣的態度,少不了會生一下氣。畢竟這場麵,好像她上趕著給彆人送好處,對方還要挑一挑似的。如果想給他們一個教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抽身而退,讓這些人麵對現實醒醒腦子,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淺薄。

但陸裳有自己的計劃,不會為了這一時之氣而改變主意。

反正現在的局勢,她代表著陸家的利益,可陸家究竟能不能從中得到好處,可不一定。眼前這些鼠目寸光之人,終究會被這個時代淘汰,根本無需她動手做什麼。

何況她也是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意見,因為她在意的人,都已經認可了她的能力,也讚同她的選擇。

她能及時趕回燁京,沒有被排除在這場會麵之外,固然是因為陸裳日夜兼程,中途不敢停歇,但更是因為她收到消息比陸裴更早。

給她寫信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已經去世的陸家主。

當一個人走到生命儘頭的時候,自己大抵是會有些感應的吧?於是他臨終前寫下了這封無人知曉的信,通過郵政係統寄給了遠在林州的陸裳,希望她能回來接手陸家。

陸裳既然來了,就不會讓這件事出現另一個結局。

“諸位心中或許還有疑慮,不過沒關係,咱們往後還有很多時間。”陸裳說著,取出一枚印章,“家主臨終之前,將這東西交給我,我也答應了他,會承擔起陸氏這份責任。今日,陸裳就任家主之位,誰反對?”

族人們又小小地喧嘩了起來。

蓋因陸裳拿出來的那個印章,就是能夠代表家主身份的印鑒。他們本以為這東西會被族老們妥善收藏,等推選出新家主之後,再由族老授予。誰知它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