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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摔一下就會受那麼重的傷,可見是真的開始老了。

但這感慨也隻是一瞬,賀星回沒有攬鏡自照,更沒有傷春悲秋,而是一下子收回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緒,繼續低頭埋首奏折之中。

直到去探望皇帝的女官回來了,她才猛地醒過神來,問,“怎麼樣了?”

女官一點點彙報道,“禦醫看過了,說應該是臼到了骨頭,已經施了針、拔了淤血,也用了藥。皇上精神很好,說不是什麼大事,要陛下彆擔心。本來還想帶病忙碌,臣已經把人勸回來了。就是馬車走得慢,估計還得一會兒才能到。”

賀星回徹底放下心來,“辛苦了,去歇會兒,換件衣裳,喝口熱茶緩一緩。”

這大冷的天,騎馬來回可不好受。

等折子批得差不多了,她才去了天元宮,探望皇帝。

雖然是夫妻,但這裡她幾乎沒怎麼來過,但凡有事,也都是皇帝去找她。與她的鳳儀宮相比,這裡裝飾更多,宮人也多,看起來要熱鬨不少。

賀星回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後宮嬪妃在了。皇帝身強體壯,很少有生病的時候,這一回,可以說是把整個皇宮都驚動了。

她進殿時,還有不少人在抹眼淚。賀星回嘴角不由一抽,“不過是摔了一下,歇一陣子就能養好的小傷,怎麼做出這種樣子?”

“還不是皇上?”眼淚汪汪的嬪妃告狀,“他說自己沒有大礙,明天還要接著出去呢。”

賀星回就抬頭去看皇帝,對上她的視線,對方立刻心虛地轉開眼,可見說的是真的了。

“皇上就消停些吧。”賀星回歎了一口氣,語氣淡淡,“非要去也不是不行,我叫人準備一條軟凳,再從禁衛軍選四個力氣大的衛士,你想去哪裡,就叫他們抬著你去,好不好?”

皇帝想了想那個場景,忍不住閉上眼,“不必了,阿姊。養好傷之前,我絕不出門。”

“這就對了。”賀星回這才緩和了麵色,在他身邊坐下,掀開被子看了一下受傷的腿,柔聲問,“痛不痛?”

“不碰到就還好。”皇帝說,“動一下就痛。”

“那就臥床養著吧。”賀星回不由分說地道,又轉向嬪妃們,“你們排個班,要讓皇上身邊隨時有人才好。”

這肯定沒問題,後宮裡三十幾號人,一人一個時辰,能排三天呢。

本來這件事到了這裡,在賀星回看來,就已經結束了。誰知她這邊還沒有來得及走,那邊就有朝臣前來探視皇帝了。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很正常的舉動。皇帝病了,大臣們肯定會想來看一看的。可賀星回卻從中嗅到了一點不太一樣的氣息,她說不清楚那是什麼,隻是憑借自己這些年來執掌朝政的直覺,認為其中肯定有事。

而事情果然很快就跟著來了。

這之後的幾天,陸陸續續有朝臣上折子,提起了皇子皇女們的婚事。

賀星回看到這些奏折,險些被氣笑,“拐了十八道彎,這是在試探朕的心意?”

他們想說的哪裡是婚事,分明是劍指儲位國本。

賀星回可真沒想到,皇帝就受了這麼一點小傷,居然把這件事情給挑起來了。可以想見,這些人琢磨這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仔細想來,這也是人之常情。她今年四十有五,皇帝四十四,雖然勉強還可以稱一聲春秋正盛,可是在這個年紀還沒有定下繼承人,也是相當危險的。特彆是先帝還是在三十幾歲的年紀暴病而卒,就更讓人憂心國朝承續了。

其實現在才有人提這件事,而不是在皇帝登基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已經算是很遲了。

剛開始是因為皇嗣都是在民間長大,年紀又小,還看不出好歹,後來就單純是因為賀星回的存在了。她掌控著朝政,朝臣們便也不能不考慮她會更喜歡什麼樣的繼承人,才一直把事情耽誤到如今。

從袁嘉參加女官考試入朝時,賀星回就已經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因為這件事不可能無止儘地拖下去。

無論是皇女參加女官考試,還是皇子參加科舉考試,都是她給朝臣們的態度:她在看著這些孩子,也在評估他們的能力。

她並不打算對這件事秘而不宣,但眼下也確實還不是定下繼承人的時機。

所以朝臣們的這點小心機,是真的讓賀星回生氣了。

她生氣都不是他們惦記著立儲的事,而是他們選擇的這個時機,以及這背後所代表的一種隱秘的態度——他們在防備她。

表麵看起來,他們的態度是一視同仁的,提了皇子,也沒有忽視皇女。可是嫁出去的女兒,就要冠上彆人家的姓,成為“外人”,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繼承人的選項之外。

但是,他們提這些的理由也是很充足的。皇帝這個年紀,忽然生了病,當然很願意看到幾樁喜事,也衝一衝病氣。而即便不考慮這些,年長的皇子皇女們,也確實到了該考慮婚事的年紀。

生完了氣,事情還是要處理的,賀星回把袁嘉叫來,將這些奏折給她看,“你怎麼想?”

“他們說得很有道理。”袁嘉沉思片刻,答道。

皇家的孩子,婚事都定得晚。可是她今年已經二十三了,沒人提也就罷了,一旦提起,無論如何不可能再拖。

“不是問你這個。”賀星回揉了揉眉心,“婚事,你自己心裡有想法嗎?”

袁嘉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吃驚她會問出這種問題,但是轉念又覺得,這確實是她的行事。她抿了抿唇,雖然已經曆練多年,在正事上也養成了雷厲風行的個性,可提到這種事,尤其還是在賀星回麵前,還是不由得露出了幾分小女兒的矜持來。

賀星回心下一動,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來是有想法了。”

袁嘉輕聲道,“女官們都知道,阿喜姊姊和賀大人的婚事,是他們兩人自己情投意合,才定下來的。人人都羨慕這份良緣,除了家裡會給定親事的,剩下的不免都會有些想法。”

阿喜讓她們意識到,在婚姻之中,她們好像已經有了選擇權。既然如此,又有幾個願意盲婚啞嫁的?不誇張地說,朝中的青年俊彥們,幾乎都被她們暗地裡考察過了。

她們在考察青年俊彥,青年俊彥也在考察她們,雙方一拍即合,倒也成就了好幾樁美滿的姻緣。

所以在女官之中,自己擇婚已經悄無聲息地成為了時尚。

袁嘉當然也不能例外。

隻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婚事比任何人都特殊,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樣簡單。賀星回說得明明白白,她處在這個位置上,就代表著一種可能。可一旦她出嫁,就會徹底泯滅這種可能。

她還有妹妹,可是袁嘉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她能站在這個特殊的位置上,是因為她是皇長女。“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母後沒有孩子,她就是那個“長”。一旦她讓出這個位置,皇朝承續的事,就跟皇女沒有任何關係了——她下麵還有兩個弟弟。

所以袁嘉也會想,自己該怎麼做。

一輩子不結婚?陸裳阿姊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大家也很佩服並支持她。可還是那句話,袁嘉的身份不一樣,她的婚事並不僅僅是自己的事,更是給朝臣的交代,給妹妹們的表率,給天下人的一種可能。

也許是因為母後隻提了這一個要求,隻要求她做這一件事,袁嘉一心一意隻考慮這一點,還真有了一些想法。不過她始終沒有完全想好,更沒想到要怎麼跟賀星回交流這些想法,一拖再拖,就拖到了今天。

現在是賀星回主動來問她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袁嘉雖然忐忑,但又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機會。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過分狂妄、過分荒唐,可是母後一定可以做出最恰當的評判。這樣一想,就連肩上的壓力也少了幾分,她看著賀星回,沒有回避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

臥床休養幾天之後,皇帝的腿已經消了腫,雖然動起來還是會隱隱作痛,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直到他徹底康複,那些提及皇子皇女婚事的奏折,也依舊被賀星回留中,沒有任何回應。這個反應,讓朝臣們都不由得謹慎了一些,跟風上書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但這一天,小朝會上商量完了政事,賀星回卻忽然將這些奏折拋了出來,將這件事放到了議題之內。

這出乎意料的一招,讓重臣們又是忍不住心頭一跳。

他們現在都已經習慣了,每當賀星回做出這種出乎預料的舉動,那就說明某一件事她已經考慮清楚,準備采取行動了。可是這行動是好是壞,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們卻根本無法預料,隻能心頭惴惴。

果然,等他們看完了奏折,賀星回也開了口,“諸卿,朕有一個想法。”

這熟悉的開場白,讓大部分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也是這些奏折給朕提醒,否則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到這裡。”賀星回笑著說,“我聽說,這幾年來,民間的結婚年齡越來越晚了?”

“是。”戶部尚書朱明連忙起身,報了一串的數據,“早些年,十三到十五歲的女性,很多都已經成家了。這兩年,這個年紀被推遲到了十七歲左右。”

顯然,這也是戶部非常關心的數據。

“那倒是與朕想的差不多,如此正好。”賀星回道,“朕剛才說的想法,便是將結婚年齡寫入法律條款之中,男女都需年滿十八,才可成婚。諸卿以為如何?”

“這……”禮部尚書陳昌連忙道,“是否太晚?”

時人的觀念,十四五歲,男子遺-精,女子來-潮,就算是成人了,可以結婚生育後代。所以雖然律法沒有明文的規定,但是結婚的年紀一般都是卡在這附近。

自本朝開設科舉之後,男子成婚的年紀相較以往就已經晚了不少,因為十四五歲也正是他們用功讀書的年紀。無論是家裡還是他們自己,都不想在這種時候分心。而這幾年,隨著民間風氣越發開放,女子也更多地走出家門,讀書識字,參與各種活動,她們的婚齡也被推遲了。

對朝廷來說,這其實是不應該鼓勵的。

因為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時代,人口就是最簡單的生產力,生得越多,家族就越是興旺,皇朝就越是強盛。

“朱卿不是才說了嗎?民間的結婚年齡本來就已經推遲到了十七歲左右。”賀星回道,“十八歲不過是再推遲一年,想來百姓也不會覺得難以接受。”

“可是這樣的政策,於人口增加無益,於朝廷也沒有益處。”朱明道,“如今大越一年比一年更繁盛,正是該鼓勵百姓多多生育,增加人口的時候,可這兩年來,民間的新生兒數量卻是逐年下降。臣請陛下三思。”

自古以來,隻有為了增加人口,限製必須要在多少歲之前成婚的,還從沒有見過賀星回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