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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搞一些小打小鬨的新學說嗎?那他們就辦一份報紙,專門研究經典學說,搶占這方麵的主動權。

細究起來,這其實和世家以前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隻要他們能成功,就依然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一時之間,張本中隻覺得念頭通達,一切似乎都豁然開朗了。他確實不應該糾結名分,反正不管叫什麼名目,世家也好,彆的也罷,隻要能夠拿捏住關鍵的位置,就能牢牢占據一席之地,縱然是賀星回,又能奈他何?

他連族人想送女兒入宮的事都很寬容了,送走了陸裴,便爽快地應承了他們的請求,讓他們自己去辦便是。

而他自己,則是一頭紮入了籌備新報紙的工作之中。

——比起開書院,招收那些寒門子弟來教導,張本中顯然對辦報紙更熱衷。雖然沒有具體的理論,但沒有人比世家更明白“名聲”的重要性,而報紙,就是可以影響“名聲”的存在。

陸裴也沒有跟他爭,把辦報紙讓給他,自己領了開辦書院的事。

在張本中忙碌離京時,陸裴也低調地乘上馬車,離開了京城。

能將書院開在京城當然很好,但是這裡已經有了一個蘭澤書院,後來者總是很難比得上的。所以陸裴決定主動避開。至於目的地,他也已經想好了,就去林州。

那裡學風最盛,結廬而居的寒門士子也多,他們求學若渴,卻隻能偶爾蹭一下名士們的課,是最有可能入學的。

而且那裡是陸諫曾經求學的地方。

……

“陛下,就這樣讓他們折騰,沒問題嗎?”陸裳不無擔憂地問。

“有什麼問題?”賀星回一邊批奏折,一邊不甚在意地道,“世上不可能隻有一個聲音,如果真的隻有一個聲音,那反而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總有人會反對我們,與其提防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暗箭,不如樹立一麵旗幟,讓他們都彙聚到那邊去,這樣,至少競爭是光明正大的。”

她說到這裡,抬起頭來,故意看了陸裳一眼,“你應該不會怕與人競爭吧?”

雖然知道這是激將法,可陸裳還是乖乖上了套,“自然不會。”

賀星回一笑,“對了,有件事你先做個準備。從明年開始,女官考試會麵向全國招收考生,我打算讓你來做主考官。考試流程如何安排,人手怎麼分配,你先列一份計劃交上來。”

陸裳很清楚,賀星回這是有意要將女官考試提升到跟科舉考試相同的規格,因此答應得毫不猶豫,“是!”

停了一下,又問,“我們是不是也該開設一所女子書院?”

女性受教育的機會遠低於男性,而缺失了基礎教育,女官的生源在數量和質量上,就永遠都比不上男性。長此以往,並沒有好處。

賀星回搖頭,“為什麼要開設女子書院?”

不等陸裳解釋,她又道,“以後開辦書院的人會越來越多,而我們隻要讓女子能夠入讀普通的書院就夠了。”

陸裳不由睜大了眼睛,她就知道,賀星回不會看不到教育的重要性,原來反對女子書院,是因為已經有了彆的想法。可是……她糾結了一下,還是道,“但男女學生就讀同一所學校,是否太出格了些?”

“我們做的哪一件事不出格?”賀星回道,“光天化日,大庭廣眾,還有老師看著,男女學生能出什麼事?再說,如果要出事,把女人鎖在後院裡,徹底與外界隔絕,難道就安全了嗎?”

陸裳無法反駁。

她很清楚,即便是規矩森嚴的世家內部,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其實也不少,隻不過掩蓋得好,深宅大院裡的事不會鬨出來給人知道而已。

她暗道自己的格局還是比不上陛下,遇上這種事情就大驚小怪,實在不該。

一邊檢討自己,一邊回去寫女官考試的方案去了。

陸裳做事,一向對自己有著更高的要求。其實她覺得,現在的科舉考試,也還在草創之中,並不完善。既然如此,她就要拿出一個更完美的方案。為什麼一定要是女官考試向科舉考試靠攏,而不是科舉向女官考試靠攏?

隻要她的方案更好用,禮部的官員早晚會學著用的。

就在這種忙碌之中,新一年的科舉考試和女官考試相繼結束。

去年賀星回就弄出了不少新東西,比如探花郎,比如讓新科進士遊覽禦花園,但今年,她做得更出格了。——科舉考試和女官考試距離很近,她所幸等兩邊都結束之後,讓新科進士和新晉女官們一起遊覽禦花園,一起騎馬遊街,一起參加鹿鳴宴。

這個決定一出,立刻就引發了熱烈的議論。

這前所未有的舉措,讓大部分讀書人都覺得不適應,於是抨擊的多,讚成的少。“有傷風化”這四個字,好像已經變成了最近的主題,但凡與人碰麵,必然要唏噓感慨一回。

倒是民間百姓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反而覺得有男有女還更好看,更熱鬨。

就在這樣的輿論氛圍之中,新一期的《世界報》上,頭版頭條刊登了陸裳的文章《“風化”怎麼又受傷了?》。

文章中虛構了一個文人某,此人的“風化”似乎特彆容易受傷,為了弄清楚原因,他便主動追根溯源,結果發現這並不是自己的毛病,千年以來,不少前輩都在這件事上十分擔憂。

“看見男女站在一起,就要驚呼世風日下。看見女人露出皮膚,就要痛斥有傷風化。好像天底下的男人都有同一個毛病,隻要見了女人就會立刻發狂,失去理智化身禽獸,全然忘記自己讀了多年的禮義廉恥。而且讀書越多,毛病越重,以至於連妻子都成了要避諱的對象。”

這讓文人某十分擔憂,他現在雖然還沒到見了妻子都會發狂的地步,可是也很擔憂會有那一天,必須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他找到了一位智者。

智者告訴他,這種情況,讓男人在外麵亂走是非常危險的,因為說不得什麼時候就不小心看見女人了。隻有把男人關起來,不許他們讀書識字,才能徹底根治這項毛病。

這篇文章因為內容過於荒誕,罵人過於痛快,報紙一發售,立刻就成了所有茶樓酒肆最愛聽的文章,還有人反複打賞,就是為了讓說書先生多念幾遍。

自然,文章也引來了讀書人們強烈的抵觸。可是隻要是正常人,就不敢輕易表露出這種抵觸。

要不然,豈不就承認了自己跟文人某一樣。尤其是那些之前一直把“有傷風化”四個字掛在嘴邊的,這時候都明智地保持沉默,甚至為了避免麻煩,主動閉門不出。

如此一來,“風化”果然就不會受傷了,倒也正好應了智者給出的解決方案。

第078章 熱度

張本中的新報紙就是在這時候發售的。

原本是沒有那麼著急的, 畢竟做好各方麵的準備也需要不少時間。特彆是他並不像秘書省那樣,有一整套從慶州搬過來的印刷設備可以直接使用,光是折騰這些就費了不少時間。

而且張本中十二分看不上《世界報》的質量, 認為紙張那麼薄,字又小又密,顯得過於廉價,對任何體麵人而言,閱讀的過程都是一種折磨, 還不得不忍耐。

他的報紙,必須做工精良, 排版美觀, 最重要的是必須用雅言, 絕不能像《世界報》那樣全是大白話。

誰知《世界報》在這時候出了這麼一篇文章,引起了公憤,也打亂了張本中的計劃。

他認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陸裳口無遮攔地得罪人,正是他的報紙樹立旗幟, 將反對者聚集起來的好時機。於是為了趕上這個風潮, 命令下麵的人加班加點,總算是在幾天後將第一期報紙趕了出來。

質量自然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精美,處處可見瑕疵,最重要的是, 成本竟然比預估的高上不少。Θ思Θ兔Θ網Θ

好在張本中對內容有信心,最終還是咬著牙發售了。

在上班路上從報童手中買到一份售價五十文的《宇宙報》, 陸裳便明白為什麼賀星回不擔憂張本中這個競爭對手的出現, 會對她們的《世界報》造成衝擊了。

果然, 她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兒, 偶爾有人對這份新出的報紙感興趣,停下來一問價格,就立刻大驚失色,擺著手走開了。

這也難怪。

其實如果光看這份報紙的質量和內容,賣五十文並不算過分,陸裳估計這應該是成本價了。壞就壞在有五文錢的《世界報》珠玉在前,要是他賣個十文,或許還有人願意掏錢,現在直接翻了十倍,傻子才會花這種冤枉錢。

五十文是什麼概念?今年的燁京城,一鬥米的售價大概在二十文上下,五十文可以買兩鬥半,約合三十斤。勤儉一些的人家,這些糧食夠一個人吃上一月了。

陸裳目送報童跑遠,不由搖了搖頭,轉身繼續趕路。

其實張本中這份報紙,就不該學他們請什麼報童在街上叫喊售賣。直接讓家裡的仆人送到各家去,都更合適。

不過她也理解張本中的做法。這個《宇宙報》,光是看名字就知道是要跟《世界報》打擂台的,《世界報》是公開發售,他自然也不願落後,估計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將聲勢造起來。

就是效果可能不太好。

一路走到紫宸殿,陸裳已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這份《宇宙報》。

說起來,這份報紙竟然沒有用標點,用詞又佶屈聱牙,浪費了不少時間。

總之,這份報紙上的文章,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內容:批判前幾天她在《世界報》上發表的那篇文章。

其中少不得引經據典,列舉旁證,以說明男女有彆,就是應該分開。之後更是大篇幅地講述“男耕女織”的必要性,論證“男主外女主內”的正確性:並不是男人們把女人關在家裡了,隻是女性天生就適合相夫教子、針線女紅、織布裁衣,就像男性天生力氣更大,更適合耕田勞作一樣。

陸裳一邊思索著,邁步進了偏殿。

誰知一進門,裴萱看到她手裡的報紙,就笑道,“你也買了?早知道你們都買,我就不買了,浪費五十文。”

陸裳抬眼一看,秘書省裡至少一半的人手裡都拿著一份相同的報紙,不由失笑,“像我們這樣的冤大頭,應該不多。”

正好這時阿喜兩手空空地來了,眾人一見,都忍不住笑。她自己還渾然不覺,見陸裳手裡拿著報紙,就走過來道,“果然你買了,借我一觀。”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阿喜這才察覺,有些莫名地問,“你們笑什麼?”

“笑你沒有當冤大頭。”陸裳笑著將手裡的報紙遞給她,又說,“我原本還以為他們會弄出多大的陣仗,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阿喜聽明白了,搖頭道,“五十文,我用來做什麼不好?”

“你說得很對。”陸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