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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形勢如此嚴峻,殿下又該如何破局?”嚴酩還是憂心忡忡。

嚴東明連忙拉了他一把,“這是你該問的嗎?”

不過他其實也隻是做出這樣的姿態,畢竟,真不想讓兒子問,他根本不會讓嚴酩有機會把這個問題說出口。

但他們父子既然已經坐在這裡了,那就是已經選定了立場,自然要關心一番。

果然陸諫連忙道,“嚴兄一片赤誠之心,叔父不必責怪。況且叔父和嚴兄在這個時候還願意來報信,便是可信之人。算上這一次,嚴兄已經幫了我兩次了。”

“言重了,言重了。”嚴酩被他說得不好意思,連忙擺手,“都是順便一句話的事,況且這次也沒幫上什麼忙。”

“是啊,其實我們也是為了自己。”嚴東明說,“這互市之事,我們僥幸有機會參與其中,如今叫那些世家鬨得烏煙瘴氣,也不知將來如何。唉,我方才去客店打探消息,眾人都在憂愁呢。”

這話帶著明顯的試探之意。

殿下需要商人,那些大商人已經跟世家攪和在一起了,立場存疑,他們這些小商人若能抓住這個機會,未必不能乘風而起。

不過這種試探算得上坦蕩,並不令人反感。恰恰相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膽量和見識都必不可少,可能還得加上賭一把的壯誌雄心。惟其如此,事情交給他才能讓人放心。

所以高漸行站起身,鄭重地朝嚴東明一禮,“若有一個機會,能助殿下擺脫世家的轄製,也能讓叔父和你的朋友們更上一層樓,不知叔父可願冒險為殿下謀劃?”

嚴東明大喜過望,連忙還禮,“若蒙殿下不棄,委以重任,鄙人萬死不敢辭!”

嚴酩在一旁看得傻樂。他早覺得殿下當政之後,風氣不同,會更重視商人,所以才一力主張讓父親入京發展,因為這裡會有更多更好的機會。但他也沒想到,父親才一入京,就能幫殿下辦事了。

這句話說過之後,就真的是自己人了,說起話來更覺親切。

他們重新落座,由高漸行這位戶部主事向嚴家父子講解了他們需要做的事情。

局勢確實跟他們猜測的差不多,而賀星回的破局方法也很簡單。世家不是想要借著這件事談條件,獲取更多的利益嗎?那她就直接繞過世家,把這件事辦成了,讓他們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要繞過世家辦成這件事,一是需要朝堂上有一批能辦事的人,這個不用他們管。二是要有足夠數量的商人參與互市以及之後的地塊拍賣。

“什麼地塊拍賣?”嚴家父子異口同聲地問。

能夠在這個計劃裡被提起,一定是很重要的步驟,但他們此前可從未聽說過。

“這是世家對外隱瞞的消息。”開口的是阿喜,“皇後殿下願意拿出從前慶王府所掌握的各種工藝,扶持商人們開辦工廠,生產出足夠的商品販售到草原,以免因為互市導致物價上漲,影響普通百姓的生活。”

嚴東明現在已經不是驚喜了。哪個商人不知道慶州的貨物?哪個商人不想賣這種必然會被人哄搶的好東西?但是這樣的好事,從來就不會落到他們這些小商人身上,所以也隻敢想想。

但是現在,殿下竟然真的願意拿出如此珍貴的工藝,扶持他們開辦工廠!

至於要購買指定的地塊建廠,要接受戶部的監督,內庫要入股……這些都不是問題。甚至可以說,隻有接受了這些條件,這門生意他們才能做得下去,否則就算真的有了工廠,也握不住,很快就會遭人謀奪。

這哪裡是皇後要占股分紅,分明是要給他們做後盾!

對那些已經頗具規模的大商人來說,皇後開出的條件或許並沒有那麼誘人。因為他們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勢力,不管世家占據上風還是賀星回掌控權力,隻要用得到他們,他們就還是能繼續賺錢。

不過是換一個靠山分享利益,對他們並沒有分彆,所以他們可以耐心等到結果出現。

即便如此,世家還是要瞞住這個消息,否則那些大商人絕不會如現在這般老實。

至於嚴東明這樣的小商人,根本入不了世家的眼,賀星回願意給他們當靠山,就已經足夠夢裡笑醒了,何況賀星回給出的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他立刻拍著%e8%83%b8脯保證,“我這就會去聯絡在京中的小商人們。一兩個人手中的資產不夠,十個二十個,總能吃得下一塊地了。你們放心,如今在京的小商人何止幾百,人數絕對夠了。”

“就算不夠也不要緊。”阿喜笑眯眯的,“除了你們之外,還有慶州的商人,以及勳貴和北地世家門下的部分商人,都肯支持殿下的新政,不必擔心冷場。”

嚴東明頓時一凜,從喜悅之中回過神來,意識到皇後確實是在扶持他們,給他們機會。若是搞砸了,還有無數願意兜底的人。

他更加鄭重地道,“請殿下放心,我等必不負所托。”

……

在這般紛擾的背景之下,賀星回突然通過了一份秘書省的奏折,允許她們建立藏書館廣收天下圖書的事,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水花。

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非要在這個時候辦,恐怕是故弄玄虛,讓人以為她並沒有失去對朝堂的掌控。

就連張本中都在這份詔書上簽了名。

賀星回將一處空置的王府劃出來做藏書院,秘書省也對外張貼了捐書換借閱資格的公告,不過想當然的,並沒有人來捐書。畢竟如今藏書院中仍是空空如也。或許以後她們將宮中藏書抄錄收入,會吸引一些寒門子弟,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如此又過了一段時間,眼看宮中遲遲沒有消息,不止是那些大商人們坐不住了,被張本中強勢壓製,摻和進這件事裡的那些南派世家,也有些支撐不住。

這一年裡,賀星回的行事風格已經深深地被所有人記住,她從來行事不拘一格,總能出人意料,他們都怕她至今不表態,是有彆的準備。

這件事,一開始他們其實是不同意的。畢竟隻要出錢買下土地,就還是可以從中分一杯羹。

但賀星回這件事辦得確實不地道,明擺著就是要讓他們這些南派世家吃虧,他們也不可能沒有意見。而張本中更是告訴他們,所謂的分一杯羹,也不是沒有風險。

以世家的驕傲,自然是不會親自經商的,都是那些商人投獻過來。他們不過問經營之事,隻每年收取足夠的供奉,平時為這些商人提供庇護,解決一些小問題。

原本這種合作是十分牢固的,畢竟商人社會地位極低,隻能依靠世家。

可是賀星回來這麼一手,這些商人就能直接跟朝廷扯上關係了。有朝廷為他們的生意做背書,他們又怎麼會願意繼續給世家送上大筆供奉?誠然,有些經營手段一般,或者索性違法亂紀的,需要他們的庇護,會繼續供奉。但大多數商人必然會借此機會掙脫世家的控製。

世家產業雖多,可是維持奢靡的日常用度,需要大量的現銀,沒有這份供奉,他們就連如今的體麵都難以維持。

隻有趁此機會將賀星回打壓下去,將這件事的主動權抓在他們手中,仍然由他們這些世家來給予好處,底下的商人們才會聽話。

這是真正觸動世家根本利益的事,所以最終,所有人都被說服了。

而且,張本中有一句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難道諸位願意以後在一個女人麵前搖尾乞食嗎?”

這些人雖然有點怕賀星回,但並不服她。世家有世家的驕傲,就連皇室也很難令他們臣服,何況是對一個女人低頭?權力,終究還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最舒服,已經嘗過了那種好處,誰會願意放棄呢?

但心底對於賀星回的畏懼,又讓他們隱隱有些不安。時間拉得越長,這種不安就越是嚴重。

再被手下的商人們一攛掇,就更坐不住了。於是這群人私下裡一合計,就決定去催一催張本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張本中現在看到他們就覺得頭痛。其實他心底,對於這些盟友已經越來越不滿意,覺得他們都是拖後腿的,恨不得儘快甩脫。但沒辦法,他還有太多要用到他們的地方,不得不敷衍一番。

而就在南派世家的家主們齊聚張家之時,嚴家也來了一位客人。

陸裳坐在嚴老夫人麵前,笑得端莊得體,“叔父病了這些日子,殿下十分掛念,就差遣我過來探視一番。另外還賜了許多藥材,又命禦醫隨行,為叔父診治。”

“殿下隆恩,嚴氏銘感五內。”嚴老夫人十分嚴肅地謝了恩,又閒敘了幾句話,才領著他們去看嚴文淵。

裝病是不可能瞞得過宮中的,所以嚴尚書是穿著濕透了的中衣,在親娘的門口跪了一整夜,人直接給燒糊塗了,之後喝的藥裡加了安眠之物,人就一直睡著,並不怕太醫來看。

陸裳是未婚的年輕女孩,隻進屋看了一眼,便由嚴老夫人陪著到外麵等候,讓禦醫獨自在屋內診治。

她們走後,禦醫取出隨身的金針,給嚴尚書刺%e7%a9%b4之後,喝了湯藥迷迷糊糊睡著的病人便睜開眼睛,清醒了過來。

禦醫後退一步,替他背藥箱的藥童上前來,不是高漸行又是誰?

他將“藥箱”放在床頭打開,裡麵卻不是針藥工具,而是滿滿當當的文書。

高漸行扶著嚴文淵坐起身,又取出筆墨,將文書奏折翻開放在他麵前,“這些都是需要尚書大人簽發的,您抓緊時間。”

之前他跟嚴東明說,要繞過世家,有兩個方麵。一方麵是商人,另一方麵自然是要著落在他們這些年輕官員身上。幸而在賀星回的規劃下,他們早早就開始接觸各部事務,將之掌握,如今情勢所需,立刻就能上手。

他們瞞著那些世家子弟,私下與商人們溝通,將所有的文書都準備齊全,隻差嚴文淵這個戶部主官的簽名了。

嚴文淵苦笑一聲,握住了筆。

……

張家。

張本中耐著性子與這些人周旋了半個下午,又許出不少利益,好不容易把人安撫住了。

送他們出門時,他又再次強調,“局勢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在各部任職的也是你們族中的子弟,你們怕什麼?拖的時間長了,先著急的可不是我們。”

一行人還未走到門廳,他一番話也是話音未落,就見一個仆人匆匆從外麵跑進來,一見他,什麼都顧不得,大聲嚷道,“老爺,不好了!戶部有人來報信,說是方才已經張了榜,互市資格已經查驗完畢,連名單都貼出來了!”

“什麼?”張本中大驚,“怎麼可能?”

他第一反應,是懷疑手底下那群大商人並不老實,明麵上敷衍他們,實際上偷偷去了戶部。可是這也說不通,禁衛軍那邊的人可是一直守著的,但凡是可疑之人一定會被攔下,他們哪裡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