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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馬上的人手裡都拿著一大捧鮮花,就連師將軍也不例外,而這些鮮花,還有可能是從自家園子裡采的。這一捧活物柔化了大軍凜冽的氣質,也讓百姓們從心理上對他們親近起來。

騎兵過後,就是後麵的就是舉著兵器的步兵了。

百姓們就等著一刻,紛紛將手裡的鮮花拋了出去。被砸到的士兵們起先還忍不住戒備,待發現真的是無害的鮮花,便不知所措了起來。

都知道進士遊街的時候,會有年輕少女們往他們身上拋香囊玉墜、鮮花甜果,但是往他們這些士兵身上拋的,卻還是頭一回見。

百姓們見此,都大笑起來。還有人朝他們喊,“拿著吧,你們將軍也有呢!”

於是士兵們就捧著鮮花,來到了午門前。

接下來便是獻俘儀式,賀星回作為這座宮城目前的主人,自然也要率領文武百官出現。她一露麵,整個午門廣場的氣氛頓時更加熱烈。百姓們都伸著脖子,想看看她長什麼樣子,可惜離得太遠,而賀星回雖然身在門樓之上,但還設了帳幄,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即便如此,他們也心滿意足了。

不過很快,眾人的注意力就被從囚車上押解下來的胡人吸引過去了。

士兵們用白練將這幾人捆縛住,從囚車上脫下來,那邊就有兩位禮官前來引領。他們一靠近,百姓們頓時都驚呼起來,“是探花郎!”

皇後選進士之中風姿特秀、容貌出眾者為探花的美談,早就已經傳遍整個京城了。這等風雅之事,大家自然捧場。如今陸諫無論走到哪裡,人們都不稱呼他的名字和官職,皆稱“探花郎”。

還有人不滿,“怎麼能讓探花郎來做這等粗魯之事?”

還有人手中的鮮花之前沒來得及拋出去,此刻便紛紛朝陸諫身上丟。這下,他就是名副其實的探花郎了。

陸諫:“……”

他隻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跟身邊另一位禮官一起,引導著士兵們押解俘虜離開。他們要先去太廟祭告天地和大越皇室的列祖列宗,然後再回到這裡。

城門樓上,賀星回正在看捧著鮮花的將士們。雖然這事是她倡議的,但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嚇一跳。待得注意到百姓們用剩餘的鮮花去扔陸諫,忍不住搖頭笑道,“整個京城的鮮花,是不是都被摘空了?”

“如今正當花時,就算今日摘空了,明日後日,也就有新的鮮花盛放了。”陸裳笑著應道。

賀星回不由點頭,回頭望著女官們,若有所思。

這些女官都是頭一回參與這樣的盛事,她們站在賀星回身後,眺望樓下,隻覺得心怦怦跳得厲害。

原來居高臨下,下麵的任何一點動靜都能看得如此清楚!

這時,她們都有一點理解殿下為什麼要讓她們回家去想那個關於“理想”的問題了。身在這個位置上,縱然她們自己沒有想法,可是每一個舉動,或許都能帶來不小的影響。不先自己想清楚,或許很快就會迷失在這種似乎能掌控一切的感覺裡吧?

這就是權力。

幸好她們麵前還站著一個皇後,看到她,心底的那種動搖就會暫時消失了。

很難想象,她自己又是靠什麼才能夠始終保持理智和清醒。

不多時,禮官和士兵們又將俘虜押解了回來,將之帶到君前跪下。而後,又有一位年輕官員出列,當眾宣讀露布上獻捷的內容。賀星回一聽這聲音,就忍不住笑了。

科舉結束之後,賀子越的身份終於瞞不下去,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縱然賀星回不喜歡,但他還是免不了在工作之中得到諸多優待,譬如此刻,能站在這個宣讀官的位置,自然不是因為他有多出色。

晃神之間,賀子越宣讀完畢,回班侍立。

而後出列的是刑部尚書,他捧著書寫這些俘虜罪狀的文書,一一宣讀之後,再奏請皇後處置。

賀星回沒有猶豫,“胡人三番兩次侵擾邊境,使我百姓不得安寧,著有司按律處置,以告慰亡者和生人。”

這些其實都是事先就商量好的,就連這些人的罪狀,也是師無命和刑部、大理寺無數次通信之後才商量出來,賀星回點頭之後才定下的。所以此刻,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親自將幾人押往刑場。

獻俘儀式至此就結束了。

有膽大的百姓,會跟到法場那邊去看行刑,不過大部分人都選擇就此散去。隻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盛事,難免有些意猶未儘,大家都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去了平時閒話的茶樓酒肆。

……

陸諫最近很煩惱,那就是京城百姓對探花郎的關注太高了。

明明殿試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可他走出去,還是時常被人認出來。最奇怪的是,高漸行明明就走在他身邊,同樣是一位豐神俊朗的美男子,而且還是今科狀元,很多人卻根本認不出他。

所以每當他被糾纏的時候,高漸行卻能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叫陸諫又氣又惱。

今天,他照舊在路上被人叫住,表達了對他的仰慕之情。

雖然陸諫也不希望有芳齡少女對他說這些話,可是這種表白從中年男子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見高漸行和穆柯都在一旁偷笑,他難免不忿,“在下隻考了第三名,今科狀元無論才情還是品貌都勝過在下許多,諸位的盛情,在下實在是愧不敢受。兄台這番話,該去找狀元郎說才是。”

“非也非也。”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說,“探花郎的才情和容貌,那可是連皇後殿下都要稱讚的,旁人孰能及君?”

陸諫:“……”

“你就死心吧。”等那中年男子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穆柯勸他,“忍一忍,等明年的探花郎考出來,你就解脫了。”

陸諫看著兩位損友,咬牙切齒半晌,最終吐出一句,“下次出門我要戴個幕離。”

“不用下次。”高漸行突然看到前方有出售幕離的小攤,於是上前買下一隻,拿回來遞給陸諫,“現在就戴上吧,否則這一路,還不知會遇到多少人。”

陸諫歎了一口氣,接過幕離戴上。

天知道,這東西是那些富家小姐們出門時,遮擋陽光和登徒子的視線用的。既然是給女人用的東西,自然色彩斑斕,高漸行挑了半天才找到一隻白色的,戴上之後輕紗浮動、柔美動人,縱然陸諫穿的是男裝,也被人以為是女扮男裝出行的仕女,以至於朝這邊看過來的視線更多了。

陸探花板著臉,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快步往前走去。

值得安慰的是,到了預訂的地方,碰麵之後,陸諫發現賀子越竟然也戴了個跟自己同款的幕離。

“那些官員太煩了!”賀子越摘下幕離丟開,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坐下來道,“你們是不知道,我現在一出門,總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偶遇同僚,連恭房都不放過!在宮裡是這樣,出了宮還是這樣,煩死人了。”

陸諫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至少在宮裡的時候是清淨的。雖然見麵打招呼的時候,眾人難免調侃一番他探花的身份,但大家都是進士出身,可不會像百姓那樣隻是仰慕,心裡多少會有點“生不逢時”的酸,也就不會多提。

這麼一想,竟然覺得自己的處境也不是那麼糟糕了。

他於是溫聲笑道,“誰叫你們賀家太過低調,平時總是閉門謝客,叫人想討好都不知該從何處入手?如今賀兄入仕,他們自然要抓著你不放了。”

“抓我有什麼用。”賀子越歎氣,“我隻不過是刑部一個小小的主事,正事半點接觸不到。”#思#兔#網#

最後這句話勾起了所有人的傷心事,於是眾人一時沉默起來,沒有心思去調侃他了。

片刻後,高漸行才開口,“看來大夥兒的處境都差不多了?”

他們今天聚集在這裡,也正是為了這件事。

殿試之後,一百零九位新科進士,就被分配進了六部。半個月下來,這些原本躊躇滿誌,恨不能立刻做出一番事業來的寒門官員,已經被現實折騰得沒了脾氣。

科舉雖然結束了,但是世家對寒門的警惕並沒有消失。考試的時候,他們做不了什麼,現在這些寒門出身的官員來到了自己的地盤上,那還不是隨便搓扁揉圓?

好一點的,交給他們一些跑腿之類的小事,美其名曰鍛煉。差一點的,直接無視,讓他們坐冷板凳。還有像陸諫他們這種名聲在外的,則是高高地供起來,遇到像今日這種需要出頭露臉的事就推出去當門麵。

總之,各人境遇不同,相同的事都無法接觸到本部門的核心事務。

再大的熱情,這般打擊之下,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其實呢,事先大家都猜到,入職之後不會太順利。可是現在情況這麼糟糕,他們自己又想不到解決的辦法,隻能找到這幾個人訴苦,希望他們能幫忙想想辦法,或者把情況報到上麵去。

所以找賀子越的人尤其多。

今天這場聚會,也是他組織的,一共來了十幾個人,都是各個小團體的領頭人物,能說得上話的。

所以高漸行一問,眾人便都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抱怨起來。反正隻聽他們說話,那是一個比一個慘,日子全都沒法過。

等他們說完了,高漸行和陸諫對視一眼,由陸諫開口道,“諸位的難處,我們都明白了。其實我們幾個看著風光,跟你們是一樣的。就說我吧,今日的獻俘儀式都讓我上了,可你們知道我在部裡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嗎?整理曆朝曆代的禮儀製度。”

“你不是在禮部嗎?”有人懷疑,“都說禮部是皇後殿下自己的地盤,怎麼也會如此?”

“自己人怎麼了?”穆柯嗤笑,“自己人才要排擠呢。若是皇後殿下用了我們,他們這些舊人又當如何?自然隻有攔著不許我們出頭,他們自己的位置才穩當。”

他這也算牢騷之言了,畢竟他在兵部,待遇也不怎麼樣。

原本穆柯對軍隊頗有好感,結果進了兵部,才知道軍隊是軍隊,將官是將官,裡頭的各種齷齪可不少。

就算是師將軍進了兵部,估計也討不了好。因為這個,他這幾天都不高興——師無命還朝之後,未必還能回西北,留在京城,就隻能陷在這種可笑的鬥爭之中。

眾人一時都默默無言,過了一會兒,才有人看向賀子越,“那這事,就沒辦法了?”

“可以說是有辦法,也可以說是沒辦法。”賀子越這才開口道,“諸位,這些難處,我可以跟皇後殿下提,但你們想讓她怎麼幫我們?是早朝的時候把各部主官叫出來,讓他們不許打壓我們,必須要重用?還是直接越過上麵的主官,將軍國重事交給我們來處理?”

“這……”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我們也不是這個意思。”

確實,他們的困境隻是上位者一句話的事,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