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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願意把你的名字寫進族譜,好能跟著皇後殿下姓賀?”

阿喜努力避讓,還抬起雙手遮在額上,一邊不服氣地道,“換做是你,你不想嗎?”

高漸行一時無法反駁,隻好恨恨道,“你要是姓了賀,那賀子越怎麼辦?”

“好好的提他做什麼?”阿喜抿了抿唇。

高漸行有些意外,“我看你們那樣要好,我還以為……”

“我沒有想過這些。”阿喜打斷他的話,“我現在是女官了,想的都是為國儘忠。”

高漸行都有點可憐賀子越了,不過他的立場肯定是站在阿喜這邊的,也並不是那麼希望看到自家菜地裡水靈靈的白菜被豬拱了,於是心裡漸漸生出幾分幸災樂禍,很想知道賀子越得知此事的反應。

……

陸裳、陸薇和嚴氏回到家,就見到了正坐在正堂等她們的陸裴。

自從殿試結束之後,陸裴就將自己關在了院子裡。不過關在院子裡的隻是他,不包括仆人,所以一應日常用度仍然有人打理,他便每天醉生夢死,頹唐度日。家裡人初時還有些擔憂,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說句殘酷的話,世家從來不缺少這種以荒唐放浪來對抗這個世界的子弟,隻要人死不了,那就隨他折騰。

連族老們來看過幾次之後,都不再說什麼了。

家主的位置上有人坐著,陸裳姐妹還去報考了女官,陸氏一時頗有欣欣向榮的氣象,就更沒有人會在意他。

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從院子裡走出來。

陸裴是無意之中聽到仆人們議論,才知道宮中發榜征選女官,陸裳陸薇都報名去考試的事。而且就那麼巧,今天正是考試的日子。

這個發展完全出乎陸裴的預料,又讓他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慌,於是他第一次收拾乾淨自己,打開院門走了出來。

陸家有人在宮門口等結果,所以紅榜一張貼出來,就有人飛奔回來報信了。緊跟著,禮部的信差也來了,讓陸裴再無僥幸之心。

得知陸裳和陸薇都榜上有名,陸裴更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有人舉著棍子,在他的後腦勺上用力砸了一下,讓他頭暈目眩,呼吸困難,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

如果那個時候,陸裳和陸薇回來,迎接她們的或許就是陸裴的歇斯底裡和崩潰之後的憤怒。

但是她們拖延的時間太久了。

在漫長的等待之中,陸裴那瞬間爆發出的情緒難以支撐,逐漸消散。於是此刻,站在她們麵前的,是一個如同幽靈的陸裴。

他沒有在意嚴意,甚至整個陸家都沒有意識到,排在陸薇後麵的那個名字,也是陸氏的人。陸裴盯著自己的兩個妹妹,好像第一天認識她們那樣,細細地打量。

嚴意對此也毫不意外,對陸裳和陸薇道,“阿裳,阿薇,我就先回去了。”

陸裳陸薇朝她點頭,沒有在這個時候叫她“阿姊”,以免引人注目。

等嚴意離開,陸裳又打發了下人,才回過頭來看向陸裴,麵無表情地說,“大兄看清了嗎?的確是我和阿薇,沒有變了一個人。”

陸裴的身體晃了晃,“你們去考了女官?”

“是的,而且已經考中了。”陸薇搶著道,“禮部的信差應該已經來過了吧?”

“好啊,好啊……”陸裴似哭似笑,“誰能想到,最後振興我們陸氏的,竟然是兩個丫頭片子?那我……又算什麼?”

“大兄現在說這種話,有良心嗎?”陸裳問他,“家裡,族中,沒有給過你機會嗎?不,他們給了一次又一次,是你自己一事無成,辜負了所有人的期待,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是嗎?我倒覺得是有人在背後使了手段,就是為了取我而代之!”陸裴上前一步,盯著她的眼睛,“陸裳,你敢說,你什麼都沒做過嗎?”

“我不過是因勢利導,為自己爭取了一個機會,又有什麼不敢承認的?”陸裳不閃不避,同樣看著他。

陸裴不由有些恍惚。

他覺得麵前這個人是如此地陌生,陌生到他忍不住懷疑,這真的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嗎?

他以為自己了解身邊的所有人,現在才發現,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看清過。上回陸裳承認一直在藏拙,避開他的鋒芒,已經足夠令陸裴惱羞成怒了,卻直到此刻才終於意識到,陸裳隱藏得有多深。

他忍不住問,“你真的是我妹妹嗎?”

他那個溫柔恬淡、端莊大方、知書達理、體貼細致的三妹,怎麼會是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樣子?

陸裳笑了,“或許,我確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妹妹。”

視線裡的陸裴驚愕地睜大眼,這表情讓陸裳的心情更加愉快了。

她說,“在你眼裡,聽話懂事、體貼知趣,大概就是女人最大的優點了,你以為我也是那樣的。可是大兄,女人並不是一件漂亮聽話的擺件,我們也是人。一個人有野心,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嗎?會讓你那麼難以接受嗎?”

是的,那個皇後殿下稱之為“理想”的東西,陸裳更願意叫它——野心。

它是這樣的不安分,鼓動著人背離自己所接受的一切教導,可它又是那樣的鮮活,讓她覺得自己終於是個真正的人了。

陸裴身上又出現了那種眩暈伴隨著呼吸困難地症狀,他眼中的陸裳也開始扭曲變形,不再是美麗動人的少女,而是張牙舞爪的魑魅,隨時準備撲上來吞噬他。

他連忙閉上眼睛,在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裡,終於開口承認,“陸裳,我確實不如你。”

我這二十幾年的人生,到底算什麼呢?

……

第二天一早,十位女官懷著激動的心情入宮,等到了她們的第一項工作:秘書省尚在草創之中,什麼都還沒定,又因為選的是女官,不能照搬前朝的舊例,所以隻能由她們自己整理出一整套的規章製度、職能範圍和具體的工作安排。

眾人對著這項任務,麵麵相覷,這跟她們想象的工作不一樣啊!

“好了諸位,這可不是發呆的時候,開工吧。”陸裳站出來道,“你們不覺得,這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嗎?整個部門都是我們自己親手搭建和完善的,完全屬於我們的秘書省。”

這話說得所有人心潮澎湃,也都跟著振奮起來。

陸裳又去借了三省六部的各種規章製度過來作為參考,一群人便坐下來,一邊翻閱,一邊記錄自己覺得可用的部分。到時候歸攏起來,再調整和細化,就容易多了。

眾人都忙了起來,陸裳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陷入沉思。

她相信賀星回不會隨意把這份工作交給她們,這必然是一種考驗。但是,除了考察她們的工作能力、協作效率之外,她總覺得,應該還有彆的什麼,不會隻有表麵那麼簡單。

也許,等到她們整理出了一整套的東西,拿去交給賀星回的時候,她會提點她們,指出那些她們沒有考慮到的地方。

但陸裳不想這樣。

雖然是因為賀星回要征選女官,她才能走到今天。可是這其中的每一步,陸裳都是自己走過來的,她已經習慣了不去依靠彆人,哪怕那是賀星回。

既然已經做了女官,就要有女官的樣子,至少不能連交給她們的工作都不能圓滿完成,需要彆人來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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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暗湧

這個五月的京城, 注定是不平靜的。

先是月初的殿試,之後就是馮戴兩家和離,再之後就更了不得了, 竟然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女官考試,選出了有品級的女官。

如此這般,已經叫京城的百姓瞧夠了熱鬨。本以為到了月底,總該平靜些了吧?誰知又忽然傳來消息,師將軍拖延了好幾個月, 終於要回京了!

老人們又忍不住開始講古,說是當年開國那會兒, 年年皇宮門口的廣場上, 都是用敵人的首級堆成的京觀, 這樣的景象,如今的年輕人都沒見過。本以為這回西北大捷,怎麼也該有一場,結果師將軍拖到這會兒才回,那胡人的屍首早爛光了。

年輕人就不服氣了, “彆再說那些老黃曆了。那什麼京觀, 聽起來怪嚇人的,有礙觀瞻!咱們師將軍可不興擺弄屍體,人家是把胡人首領生擒,活著送進京城來了。到時候午門會有獻俘儀式, 不比那京觀好看?”

“不止呢,朝廷張貼出來的告示上說了, 師將軍還帶回來了幾個使者, 都是從擁護我大越的胡人部落來的。這一回大勝, 也虧了他們出力。”又有人說, “這豈不是已經有了萬邦來朝的氣象麼?”

“可說呢,”旁邊的人拍大腿,“我大越立國五六十年,總算有幾分盛世氣象了。”

“這不還是要多虧宮中二聖?要不然,前兩年又是什麼樣的光景?”

話說到這裡,頓時一靜。

繼而又有人開口,虛張聲勢地說,“哎喲,扯遠了,還是說大軍凱旋。你們都聽說了嗎?宮中正在遍尋各色鮮花,說是到時候要獻給回京的將領們。”

“要我說,什麼樣的花宮裡沒有?偏偏要到咱們民間來尋,真是咄咄怪事。”

“你懂什麼!宮裡說了,這師將軍帶兵在西北打仗,是為了保境安民。如今大軍凱旋,給他們獻上百姓們種出的花,這才叫軍民一家!”

“是這麼說。我家那婆娘就喜歡在院子裡擺弄這些,僥幸叫宮中的使者們選中了!”一個大漢拍著%e8%83%b8脯,得意地道,“她說了,等宮使摘完了花,剩下的咱也不留,全都摘下來,大軍入城的時候都帶去。”

眾人都羨慕起來,有人問,“那麼多,用得上嗎?”

“瞧你這話說的,那將軍們有朝廷的人獻花,後頭還跟著那許多兵呢!”

“是極是極!”眾人應著,心想既然彆人帶花,自己也該帶上些。

也有家裡沒種花的,湊到大漢跟前,搓手道,“老兄,你家裡鮮花多麼?能不能勻給咱一束?價錢都好說!”

大軍入城,城中的鮮花先漲了一波價,這恐怕是賀星回都料不到的。好在百姓們也是湊個熱鬨,都知道是獻給大軍的鮮花,倒也不至於囤積居奇。

轉眼就到了大軍回京這一日。

其實軍隊昨日就已經到了,但賀星回說,既然百姓們等著看入城,那就要展現出官軍的軍容軍紀軍威,不可讓百姓失望。於是就叫他們在城外修整了一夜,梳洗沐浴,換上嶄新的衣裳,今日精神抖擻地進城。

所以此刻,百姓們將禦街兩側擠了個水泄不通,望著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行動起來又整齊劃一的將士們,都忍不住打心底裡讚歎起來。不愧是師將軍帶出來的精銳之師,這般整肅彪悍的氣質,就是禁衛軍也沒有。

要是在從前,看到這樣的大軍,百姓們必然會心生畏懼。

但現在,大家都怕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