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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去, 與兄弟們一起談天說話。但這段時間,前頭忙得很,也少有理會她們的時候。

這樣一想,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也是。”

陸裳見不得她這個模樣,便岔開話題問,“你這樣匆匆地跑來,是出了什麼事?”

“哦,差點忘了。”陸薇立刻又高興起來,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說是那些寒門士子今日在城郊舉辦了一場文會,聲勢浩大,引得全程百姓圍觀不說,就連好些朝中重臣也去了。聽說其中有一個士子,名喚陸諫,最是才思敏捷、言辭鋒利,說得所有人無言以對,現在京城都傳說他是第一才子,今年科舉必能奪魁。”

“……”陸裳不需要問,就知道陸薇為什麼這樣著急了。

這傳言根本是直戳陸裴的痛點,陸裳都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那些寒門士子自己請人宣揚出來的。

“很生氣嗎?”她問。

她沒有指名道姓,但陸薇知道問的是誰,她皺了皺鼻子,“氣得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呢。就是這個脾氣,說多少遍也不見有用,這種事,拿東西置氣有什麼意思?”

“他總不能去把人打一頓。”陸裳笑著說。

陸薇聞言,也忍不住笑了,“打一頓自然是不可能,可是既然都是今科士子,那就學問上見真章嘛!”

“不行的。”陸裳微微搖頭,“無論輸贏,隻要他答應了去比,就已經輸了。”

“這是怎麼說?”陸薇連忙追問。

陸裳語氣和緩地道,“你想,原本那陸諫雖然也有幾分薄名,但豈能與我們陸氏的天驕相比?可是如今,人人都將二人放在一起對比,倒好像是一時瑜亮、不分伯仲了。”

陸薇恍然大悟,“是這個道理!”

“何況,他也未必能贏。”陸裳又說。

陸薇睜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但慢慢地又收斂了表情。

輸贏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定的。陸裴還輸給過陸裳呢,焉知就不會輸給那個陸諫?到時候更難收場。

“可是……”她忍不住咬了咬唇,擔憂起來,“難道就這樣避開嗎?”

“避是避不過去的。”陸裳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輕聲說,“彆忘了,他們還有一場科舉要考。”

所以早晚都要一較高下。

陸薇不由“嘶”了一聲,“那現在該怎麼辦?”

“你急什麼?”陸裳收回視線,看著她道,“你不是常說,他們外麵的事,與我們兩個小女子沒有關係麼?”

“也對。”陸薇歎了一口氣,雙手支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眼睛盯著陸裳,“隻是我本以為,阿姊會有法子的。你想,要是陸裴對付不了他,隻能來求阿姊,你一出手就解決了,那多爽快?”

陸裳被這話逗笑了,輕斥道,“又胡思亂想了。”

但話才出口,她就不由得微微一怔。

陸薇說的雖然是胡話,可是其中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對陸氏來說,當然最好是陸裴勝出,永遠保持現在這種優勢。可對她來說,或許隻有上麵的兄長無力掌控局勢的時候,說出的話才有人會聽。

……

陸裳已經將這件事看透了,但是利益糾葛牽扯其中的人,卻沒有那麼容易看透。

此刻,一群義憤填膺的世家子弟就聚在陸裴的院子裡,群情激動地要求她立刻迎戰,給那個陸諫一點顏色看看,叫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

然而他們種種煽動性的語言,卻隻聽得陸裴麵沉如水。

“諸位,請聽我一言。”他站起來,對著眾人一禮,而後才道,“你們心下憤懣,我也一樣。可是我若果真去向對方下戰帖,那反而如了對方的意了。”

“什麼意思?”

“諸位試想,那些鄉野村夫,原本一文不名,誰知道他的名字?”陸裴認真分析,“可是現在呢,諸位提起他,就會提起我,倒好像他的才能、名聲和地位都能與我相比了。若果真如此,又將諸位置於何地?”

這最後一句話過於辛辣了,所有人臉上都有些兜不住。

畢竟他們確實沒想過自己去迎戰陸諫,而是直接跑回來找陸裴了。按照這個邏輯,豈不是自認為比不過那陸諫了?

他們麵上頓時都有些訕訕,語氣也不像是之前那樣咄咄逼人了,“那依陸兄說,又當如何呢?”

陸裴沉聲道,“現在對方明擺著要踩著我的名聲上位,一旦我真的應戰,到時候人人都將他與我相提並論,勝負又有什麼分彆?”

贏了是理所當然,輸了就是用自己的一世英名來成就對方。

這就是他的劣勢了。對方一無所有,放手一搏便能得到巨大的收益,自然豁得出去,他卻投鼠忌器,生怕打傷了自己的玉瓶。

所以依陸裴的意思,根本不要給那些人眼神,將他們當成跳梁小醜看待便是。等他們自己覺得無趣,也就散了。

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理智。

立刻就有人質疑道,“可是陸兄若是不比,豈不顯得像是怕了他?”

這雖然不是指名道姓的挑釁,但目標確實已經很明確了。陸裴如果不跟他比試一次,如何能服眾?要是被人當成畏戰甚至自知不敵對方來嘲諷,那隻會更難受。

現在,陸裴等於是被架在了火上。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的反應,可他無論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似乎又都不對。

這樣的場麵,陸裴其實已經預料到了,要不然也不會砸東西發泄。可真的麵對這些蠢貨,發現怎麼都說不通時,他%e8%83%b8腔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種“豎子不足與謀”的怒意。

但是反過來說,若不是這些人的襯托,他也不會在這一代的年輕人中一枝獨秀,在這個年紀便能參與到朝事之中。

所以陸裴最終還是壓下了怒意,安撫道,“請大家放心,咱們不能直接應戰,如了對方的意,卻也不會什麼都不做。此事非同小可,待我與世伯世叔們商議之後,再做打算。”

這就是用家長來壓人了,眾人再不高興,也隻能撇撇嘴應了。

……

世家投鼠忌器,卻不知寒門士子這邊,也是人心惶惶。

脫離了那種狂熱的氣氛之後,大部分人冷靜下來,就已經意識到了那話說得不合適。他們現在根基淺薄,就連想在朝中站穩腳跟都困難重重,今年科舉還不知道能錄取幾個,現在就跟世家對上,為時過早。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聽到的人那麼多,早就已經傳揚出去了,根本不以他們的意誌為轉移。

總不能又跳出去說,“之前那話是胡說的,其實陸諫根本比不上陸裴,也沒有要跟他比的意思。”

那也太憋屈了。

與其自己打臉,不如跟世家對著乾,至少還能維持幾分體麵,不至於看起來太可笑。

話雖如此,可還是忍不住會擔心。

對於寒門而言,世家就是一隻龐然大物,就算隻是投下來的一片陰影,也能夠將他們完全遮蓋住,於是甚至不能去設想對方的全貌。

但能夠綿延數百年,實力強大到能夠左右朝堂,總歸是很可怕的。

眼看一場文會下來,本該收攏在一起的人心再次開始浮動,坐在房間裡思索對策的幾人都忍不住苦笑。

“怪我。”賀子越檢討,“要是不把聲勢弄得這麼大,未必會有這種事。”

穆柯嗤笑一聲,“你是在檢討還是在自誇?”

一般人也根本沒有能力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把聲勢弄得這麼大,這怎麼能說是有錯呢?

阿喜也連忙道,“阿越你這幾天四處奔波,什麼事情都要管,一天隻睡兩個時辰,是我們之中最辛苦的一個,最後文會也確實辦得很圓滿,怎麼能怪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賀子越的臉色好看了一些,看了一眼高漸行和陸諫,說,“那也不能怪彆人啊。”

陸諫笑道,“賀兄,我還沒有這麼小氣。那位兄台也隻是因為相信我,才會口出狂言。我相信,他說那句話時,必是發自肺腑。他肯這樣相信我,我又怎麼會怪他?何況他已經道歉了許多次,我看人嚇得不輕。”

“何止是他,我看很多人都嚇得不輕。”賀子越道,“得儘快安撫住他們,否則容易生出亂子。”

“其實,我倒覺得局麵沒有我們想的那樣壞。”高漸行思量許久,終於開口道。

“什麼意思?”賀子越連忙問。

高漸行嘲諷道,“現在隻不過是一點傳言,陸兄你並沒有指名道姓要跟那個陸裴一較高下,他總不能主動來找你,否則豈不跌了他世家公子的身份?”

眾人:“……”

這話竟然很有道理,隻是角度太刁鑽了一點。

世家做事,想來也要師出有名,現在事情看似鬨得難以收場,但實際上,隻要兩邊都不主動下戰書,那這件事就會僵持住。

想明白這一點,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高漸行卻又道,“先彆急著高興。明麵上不會做什麼,不代表私底下不會做,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不至於吧?”賀子越皺眉。

高漸行臉上的表情越發譏誚,“你們不知道世家是什麼樣子,把他們想得太厲害,太可怕。但是世家,說到底也不過是人組成的,而且都是很普通的人,也會有紛爭,有矛盾,有私欲……他們解決問題的辦法,自然也都是人想出來的。”

眾人的表情越發凝重。

陸諫卻忽然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反而沒什麼可怕的了。”

“陸兄……”要不是了解他的為人,賀子越都要以為他是被嚇傻了,這時候竟還能笑得出來。

“我不是在說笑。”陸諫道,“對我們來說,這是危機,但同樣也是轉機,是曆練。”

說到私底下的手段,無論怎麼做,最終的目的無非就是設法分化寒門士子,讓他們不能夠團結一心。對於還未經曆過太多事的寒門士子而言,這是一種曆練,也是一場考驗。能夠通過的,以後就都是可以信賴的夥伴。要是有了異心,早點篩選出去也不是壞事。

雖然現在就對上世家,還太早了一些,可既然已經對上了,那就積極去應對。

眾人都能想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短暫的沉默之後,便都接受了。

“這樣損失會很大吧?”賀子越忍不住擔憂。

“的確很殘酷,但爭鬥便是這樣,遲早都要適應的。”穆柯冷著臉說,“所有的將軍都知道,新兵第一次上戰場,折損率高達五成,有的死了,有的傷了,還有的逃了。可是新兵不上戰場,就永遠不會變成可靠的老兵。”

“那咱們先去安撫一下其他人,至少讓他們知道,不會這會兒就跟世家打起來。”沉默了一會兒,陸諫說。

“你們去吧。”賀子越站起來,“我回去找家裡的長輩討個主意。”

沒人反對。雖然他們已經想得很周全了,但在經驗上,畢竟還是比不過長輩們,有人指點並不是壞事。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