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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春,各地都要開始耕種了,朝廷便也要往外花錢。但是國庫現在一個子兒都沒有,嚴尚書拿不出錢,隻好天天到她這裡來蹲守,盼著她想個法子解決了此事。

也是這些年戶部太難了,叫嚴尚書把臉皮磨得比城牆更厚,哪怕明知道自己這樣惹人煩,他也還是天天來。來了也不說彆的,就往旁邊一杵,拿幽怨的小眼神一直瞅著賀星回。

遇上眾人忙得分不開身的時候,他還會主動上前搭把手,眼看已經快要成為紫宸殿的編外人員了。

今天賀星回坐下來,眾人拜見過後,嚴文淵照舊往角落的位置退,結果才走到一半,就聽到賀星回叫他,“嚴卿,你過來。”

嚴文淵真是喜出望外,簡直不敢相信,站在原地反應了幾秒,這才快步走到她麵前,再次鄭重下拜,“殿下請吩咐。”

“國庫的事情,我已經有了大致的章程。不過事要一件一件的辦,眼下科考之事近在眼前,你那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隻好先放一放。”賀星回說,見嚴文淵臉色一苦,就要哭訴,又道,“當然,你的難處我也知道,我這裡有一個暫時的辦法,雖然不能多用,但可以解燃眉之急。”

“求殿下賜教!”嚴文淵又驚又喜,感覺自己就像是那媳婦終於熬成了婆,一時間天都更亮了。

賀星回道,“彆急著高興,此事你未必肯。”

嚴文淵本來想拍著%e8%83%b8脯打包票,但想到賀星回的不可捉摸的行事風格,又謹慎地道,“殿下先說說看。”

“慶州的商人們可以賒一批貨給你,出手之後付清款項,賺到的都可以入庫。”賀星回道,“你可願意?”

“這……”嚴文淵總算知道為什麼賀星回說他未必肯了。

他一個世家子弟,能拉下來在賀星回和同僚麵前哭窮是一回事,但是跑去販賣貨物,又是另一回事。世家不是沒有經商的,但那都是叫手下的人出麵,他自己去乾,不是給自己的出身抹黑麼?再說他還是朝廷官員,這就更不像話了,那叫“與民爭利”。

“事情就是這樣,你回去考慮一下吧。”賀星回擺擺手,讓他下去。

嚴文淵確實拿不定主意,但他也沒走,依舊站在角落裡,聽賀星回跟禮部的官員商議考試的事。

今天要議的,是考試場地。

往年幾乎隻有世家子弟參加考試,也有一二百人,好在考試是淘汰製,沒考好的就直接刷下去,不用進入下一輪,京兆的公房勉強夠用。可是今年允許寒門士子參加考試,人數隻怕會增加不少。

雖然說寒門子弟數量少,但是這麼多年累積的人數,必然相當可觀。第一輪的題目不難,他們大都讀了十幾年幾十年的書,應該會有不少人通過。而且據說這一次的科舉改革,也帶動了世家子弟的積極性,很多原本不急著參加考試的人,也都決定今年就考。這樣他們可以占據更多名額,保持絕對優勢。

目前估算可能會有三百多人參加考試,京兆那邊就裝不下了。

而且禮部也有自己的想法,總是借用彆人的公房,終歸是不那麼方便的。以前科舉考試隻是吏部下屬的考功司負責,不太受重視,也不可能弄出太大的陣仗,隻能借用。如今由禮部來負責,想要辦得更出彩,就要有自己的考試場地。

劃一塊地皮出來,對賀星回而言並不難,京城雖然人多地貴,但是朝廷手裡還是捏著不少好地方的。難的是在這塊地皮上,建造出能夠容納四百人的考場,還要兼顧各種功能。

其實這種事,應該一上來就辦的,之所以拖到今天,完全是因為——國庫沒錢。

嚴文淵旁聽到這裡,猛地驚醒過來,終於意識到賀星回今天肯鬆口給自己想辦法的原因。根本不是因為心疼他這段時間的奔波,而是因為她有要用錢的地方了!

嚴尚書:“……”就很氣。

但是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

不但沒有辦法,而且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除了接受之外,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現在的邏輯是這樣,皇後想用錢,他沒有錢,皇後給他想了個辦法賺錢。要是不接受,就沒有錢給她用,但他卻不能用沒有錢作為理由拒絕她,因為她已經想到了賺錢的辦法。

除非自己傾家蕩產填上這筆虧空,否則隻能走她安排的路。

罷了,嚴尚書安慰自己,為了籌錢,他什麼辦法沒想過?要債都要過了,如今不過是販貨……其實以前他也不是不想經商販賣,隻是手頭沒有貨物。最艱難的時候,嚴尚書連看庫裡存的那些儀仗、車馬、器具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畢竟這些東西都很值錢。

如此這般,嚴文淵很快就想通了,在賀星回讓禮部的官員去找工部商議建造考棚之事時,他就主動站出來,同意了賀星回之前的提議。

他一邊跟賀星回說話,一邊盤算起自己手下可用之人。

其他人是不能指望了,都是世家出身,倒是那些書吏,說不定可以用一用。唉,也不知道範一通擅不擅長做買賣……不過做生意的人一貫伶牙俐齒、能說會道,想來其中的道理也是共通的。

等他一走,賀星回就對陳昌道,“戶部這筆錢放不了太久,你們儘快做出方案,把程序走完。眼看生員都已經快到了,考棚還沒有搭起來,像什麼話?”

陳昌心領神會,答應了就要走,又被賀星回叫住。

“對了,今日出來賞花,我才想起一件事。聽聞京中有進士及第之後遍遊名園,摘取名花的風俗?”賀星回問。

“是,先帝在的時候興起來的。”陳昌不太明白賀星回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回答。

賀星回眉頭一挑,“這麼說,以前都是葉家的花園拔得頭籌了?”

“是,葉家的凝暉園,是京中最有名的花園。”

賀星回聽到這裡,笑了,“我還以為,京中最有名的花園,該是咱們眼前的禦苑才是。”

“這……”陳昌頭皮都要炸了,“皇家禦苑,外人不能得見,自然也不知其風采。”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吧。”賀星回說,“以後進士放榜,就讓他們到禦花園裡來遊覽一番,摘取名花,說出去,也是陛下對新科進士的恩寵。”

果然!陳昌已經快維持不住臉上平靜的表情了,他可以理解賀星回的意思。既然有這個風俗,與其讓進士們去給世家的花園揚名,不如直接讓人到禦花園來摘花。

道理他都懂,可這是皇宮內苑啊!距離帝後和嬪妃的住處太近,就連他們這些臣子,其實也很少來,怎麼能輕易讓外人踏足?

但是吧,過往的經驗已經讓陳昌知道,當賀星回開口說一件事的時候,最好不要跟她硬頂著。

他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汗,“這個嘛……”

“又是不合規矩?”賀星回問。

陳昌訕訕一笑,“主要是人多眼雜,怕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正因為人多,才沒什麼要緊。”賀星回道,“這禦花園雖大,但是幾十上百人湧入其中,彼此之間一覽無餘。莫說嬪妃們會避開這一日,不過來打擾,就是真的來了,又能出什麼事?”

這話大概也隻有她敢說了。

不過這個時候,男女大防還沒有那麼嚴重。先帝時,還經常讓葉貴妃出席一些不那麼重視的宮宴,與群臣宴飲呢。

這時,賀星回又說,“進士前十人之中,取其中風姿儀容氣度最佳者,位列第三,就叫探花郎,陳卿以為如何?”

算是她奇怪的執念吧,畢竟探花這個名詞,在後世的各種創作之中,蘇起來可是比狀元都厲害。譬如小李飛刀就是探花郎出身,光是這個身份,就足以令人對他的容貌浮想聯翩了。這樣優秀的創作素材,必須保留。

陳昌聽到這話,哪裡還顧得上進士們來禦花園摘花合不合適?

誠然,自來朝廷選官,都以身言書判四項為標準,這身姿儀容位列第一項,乃是考察之要。畢竟官員代表的是朝廷的形象,也不能太難看了不是?尤其是在世家主政的這些年裡,這種風氣愈發興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可是這話從賀星回的嘴裡說出來,就叫人十分不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大人的錯覺,總覺得她那個語氣,就像是選妃似的。

她可是個女子!

這……這萬一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陳大人眼前一黑,隻恨自己不能立時聾掉,假裝沒有聽到賀星回說了什麼。他現在隻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但凡新科進士麵見,自己都要跟著,盯緊一點。

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賀星回當初提議成績出來之後再在加試一場,看看進士們的禦前應對以及對朝廷國策的了解,他怎麼就同意了呢?

心裡轉著這些大逆不道的念頭,偏偏麵上還不能露出半分端倪,他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道,“這名兒倒是很好聽。頭名是狀元,已經定了的。如此,這第二是不是也該有個名目?”

最好多定幾個特定的稱謂!這樣外人不知這探花郎是怎麼來的,也就不會多想了。

賀星回不甚在意地道,“那就禮部擬幾個名字上來吧。”

陳大人點頭答應,決心把這件事當成大事要事來辦,今晚就擬出名目來!

……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三月,前往各地巡考的考官們終於回來了,一並將通過考試的生員們捎來了京城。

這是賀星回的主意。

一來這些生員都是寒門士子,其中頗有經濟不寬裕的,讓他們自己籌措入京的路費,說不定就會錯過考試時間。二來路途遙遠,單身行走難免會遇到一些危險,人多更安全。三來也是怕世家這邊動什麼手腳。

生員們並不知道她的種種考量,聽說是殿下-體恤眾人,所以如此安排,都不由得交口稱讚。

高漸行帶著妹妹阿喜,也站在人群之中。

像他這樣帶了家屬過來的,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倒也不算突兀。家屬的花費是自己出的,但是可以跟隨隊伍一起前行,對許多人來說,已經是解決了很大的難題了。

阿喜這段時日跟家屬們待在一處,眾人都對皇後殿下感激涕零,覺得她連這種細微處的小事都能想到,實在體貼。

因為心裡存了一份念想,比起彆人,阿喜對賀星回的濾鏡更厚一些。還沒有進京,就先承了她的恩情,阿喜更是滿心期盼她儘早征選女官,這樣自己或許能幫得上一點忙。

進了京,隊伍也沒有散去,而是由巡考官統一帶到禮部,上交了記載個人履曆、祖宗三代、鄉名籍貫和年齡相貌等的狀書。這份狀書之後會跟考生的試卷貼在一起,用以確認身份。

在禮部登記完,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塊證明考生身份的牌子,上麵畫著奇怪的花紋。

禮部的官員還給他們介紹了幾家客棧和旅店,據說使用這塊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