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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您看了信就不會生氣了。”

衛家主聽到這話,心裡不禁又是疑惑,又是好奇,三兩下拆開信看了起來。

在這封信裡,蘭先生表示,自己曾經受過衛家大公子的恩,所以得知衛家遇到了麻煩事,所以才特意來給他出謀劃策。現在事情既然已經了結,他也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希望衛家主不必掛念自己。

衛家主看得驚疑不已,這才想起來,自家那個早逝的大孫子,就是單名一個蘭字。

那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城郊的莊子裡休養,竟不知什麼時候結識了這樣的高人。

想到長孫,衛家主也忍不住情緒低落,陷入惆悵之中。

他這麼多子孫,就數衛蘭天資最好,可惜被身子拖累了,不過弱冠之齡就離他而去。若不然,他也不必到這個年紀,還拖著一副老邁的身體為衛家奔走。

弄明白了前因後果,衛家主果然再沒有強留那位蘭先生的想法了。這種高人顯然都有自己的想法,強求反而不美。反正有這份淵源在,說不定下回衛家遇到難題,他還會再出現。

而此刻,“蘭先生”已經進了宮。

賀星回沒有在紫宸殿見他,而是選擇了禦花園一處景致極佳的長廊。兩人手談一局,又飲了今年新進上來的明前茶,庾蘭澤才拱手道,“蘭澤一介布衣,承蒙殿下錯愛,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今日,卻要不識好歹一回了。”

“你還是要走。”賀星回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輕歎了一口氣。

庾蘭澤微笑,“我無心朝堂,殿下當早有預料。”

他這個王府長史,其實很名不副實。當初是賀星回許諾會為他搜集天下藏書,他才同意入府。到了王府之後,大部分時間也是在讀書、修書,沒有做過一件職責範圍內的差事。

不過那個時候,慶王府早就穩定了,有的是辦事的人,也確實不怎麼用得上他。

朝廷的旨意送到慶州,要接慶王回京時,庾蘭澤就請辭過一回,是賀星回一再要求,他才答應隨駕入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賀星回手下的人確實不少,可幾乎都是辦實事的,能夠看懂朝堂風雲、介入政治鬥爭中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也不怪她沒有做過這方麵的人才儲備,畢竟她之前對自己的定位是遠離朝堂的親王妃,隻要管好手底下的一畝三分地,就能安安穩穩地養老了。

猝不及防之間,也隻好讓庾先生趕鴨子上架。

這段時間,賀星回在朝堂上牽引視線,庾先生卻在暗地裡為她奔走,這才讓她看似舉重若輕地辦成了幾件事情,在朝堂上站穩腳跟。

這麼好用的助手,賀星回如何不留戀?

“話雖如此,可是如今這樣的局勢,我還指望先生多幫我一陣呢。”賀星回說。

庾蘭澤搖頭,“殿下在朝中已經有了根基,以您的身份,無需我再私下奔走了。陰謀詭計都是小道,不是您該費心的地方。”

最後這句話,有幾分勸諫的意思了。

賀星回聞言,麵色鄭重了一些,朝他微微一拜,“多謝先生提醒。”

“我也隻是白說一句,殿下聖明燭照,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透。”庾蘭澤不無揶揄地道,“這也是我今日急著請辭的緣故。殿下行事,往往環環相扣,今日不走,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賀星回笑了起來,“先生就不要笑話我了。當初朝臣們請我入京,讓我攝政,便是為了充盈國庫。眼看年關將至,我也已回京數月,這事也的確該提上日程了。兜裡有了錢,才能過個好年。”

“是這個道理。”庾蘭澤點頭讚許,“即便小民百姓,也都明白的道理。”

“不說這個了。”賀星回又斟了一杯茶,說道,“先生要走,我也知道留不住。隻是我手裡實在沒有幾個可用之人,先生也是知曉的。不知先生可有賢才能薦於我?”

對於庾蘭澤的過往,賀星回知道得並不多,但據說他年輕時是名滿天下的才士,交遊十分廣闊。即便多年不在那個圈子裡,但想來對天下有才之人,知道得比自己更多。

再說,有才名的人,難免恃才傲物,未必會願意跟著她一個女人做事。但若是庾蘭澤舉薦,便不同了。

庾蘭澤低頭想了片刻,才道,“我回去之後,就寫上幾封信著人送去。隻是究竟能不能請來賢才,我也不能保證。”

“先生費心。”賀星回舉起茶盞,敬了他一杯,又問,“先生離開此處,不知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飄零之人,沒有一定的去處。”庾蘭澤想了想,說,“或許先四處走走,等看夠了外麵的風土人情,就回慶州去,營建一處陋室,讀書度日。”

“是個好主意,令人悠然神往啊。”賀星回想了想那樣的場景,不由笑著點評了一句,隻是旋即她又話鋒一轉,“但如此一來,先生大才,便荒廢了,豈不可惜?”

庾蘭澤聽出她已經有所打算,便問,“殿下的意思是?”

“我知道一處好地方,先生若是願意,可以在此結廬而居,整理自身著述,修訂經史子集,造福天下士子。若是先生還願意教幾個學生,讓他們將來入朝堂效力,那就更好了。”賀星回說著,抬手從春來那裡接過一個小匣子,推到庾蘭澤麵前。

庾蘭澤低頭看著匣子,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麼意外,“殿下有心了。”

讀書人的三大理想,立德,立功,立言。立德自不必提,那要等千載之後,青史品評。而功名利祿,庾蘭澤早已看破,並不縈係。倒是這最後一條立言,是即便是他這等灑脫之人,也脫不去的俗套。

若還能有三五知己一通讀書論事,再有幾個伶俐的學生侍奉身側,那便連先賢也要羨慕了。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他念了一句《論語》,搖頭失笑,“殿下這等美意,我竟不知該如何推拒了。”

“那就不必推拒。”賀星回理所當然地道。

庾蘭澤略一遲疑,便伸手打開了麵前的匣子。待他看清那張地契上所寫的地方,整個人不由一怔,眼圈微微泛紅。

這處位於城郊的莊園,曾經是衛家的產業。衛蘭當初就是在這裡休養,庾蘭澤也是在這裡遇到他,與他十分投契,便一起度過了幾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後來衛蘭病逝,衛家不願睹物思人,便將這莊園賣了。他曾經回過京城,想將之買下,卻沒有尋到主人,不想今日,這張地契被放在了他麵前。

他閉了閉眼,將外泄的情緒收斂,對賀星回拱手,“臣愧領了。”

他再次承認了自己為人臣子的身份,假如賀星回此刻對他提出彆的要求,甚至要他入朝為官,庾蘭澤或許都不會拒絕。

好在賀星回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她所穿越的這個世界,發展程度大概類似唐朝,科舉已經有了雛形,所以世家依舊勢大,但寒門士子也開始嶄露頭角。不過這個時期,還沒有書院這樣的地方存在,想要讀書,隻能自己千裡迢迢去尋訪名師,能不能拜到師,就要看命了。

庾蘭澤誌不在朝事,賀星回覺得讓他去著書立說、教書育人就不錯。

順便把書院開起來,讓天下士子彙集京城,自己不也能多一些可用的人才嗎?這樣做,短時間內雖然沒有收益,但將來能夠收獲的成果,也一定更加豐碩。

第025章 祭禮

十一月底,西北再傳捷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這回就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鬨了。在師無命的統籌之下,各處城池齊心協力,打退了好幾次胡人的攻城戰,沒有給對方半分可乘之機。而師無命自己,則是星夜帶兵出城襲營,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如此雙管齊下,弄得胡人緊張不已,白天的攻城遲遲沒有進展,夜晚又必須枕戈待旦,擔憂不知會從哪裡殺出來的敵人,如是反複幾次,俱是疲憊不堪。

按照師無命的說法,再這麼拖一段時間,胡人估計就堅持不住了。

畢竟這鬼天氣太冷了,西北早就已經開始下雪,大越的將士們躲在城池裡,還可以保暖,胡人的士卒卻都是睡在營帳之中,自然難捱。再加上這麼長時間沒有搶到補給,自帶的乾糧已經快要吃完,卻又為了攻城不許他們自己出去找食,軍心動搖也是理所當然。

想來要不了多久,決戰之日就會到來。

戰事到了這一步,朝廷已經插不上手了,隻能等待最後的結果。

眼看馬上就要進入臘月,人人都覺得,今年應該就這樣了。雖然沒辦成什麼大事,但也沒有出現更壞的事,換了個皇帝,朝廷反而比之前更加安穩。就連朝臣們都在等著朝廷封印,可以回家過個安心的年。

但就在這種人心懈怠的時候,賀星回突然在早朝上宣布,要徹查國庫,整頓財政。

消息一出,立刻在朝野之間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和議論。敏銳的人已經看出了一點東西:賀星回偏要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這個年,恐怕是不想讓他們過得安穩了。

賀星回做事雷厲風行,當天就讓戶部將這幾年的一應賬冊記錄送到紫宸殿來,組織人手開始理賬。

還真彆說,雖然人人都知道國庫沒錢了,但也從來沒有誰仔細地理過那些錢都花到哪裡去了,反正儘著國庫那點錢花完了,剩下的就想辦法東拚西湊,至於已經花出去的,查與不查,錢也不會自己跑回來。

但賀星回卻看不得這樣含糊其辭。

就連戶部尚書嚴文淵也隻能說清楚這兩三年的賬,這叫什麼事?

等賬冊全都搬過來,要查的時候,就更好笑了,一乾重臣麵對著滿殿賬冊,竟不知該如何入手,隻得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後又將視線落在賀星回身上。嚴文淵身為戶部主官,硬著頭皮開口,“殿下,您看要不要將戶部的書吏叫來?”

賀星回氣笑了,“那不如把你戶部尚書的位置也讓出來,給書吏坐?”

“臣惶恐。”嚴文淵完全抬不起頭。

嚴大人心裡也委屈。

他曾經也是個走馬觀花才子,每日裡除了讀書,就隻有詩酒茶花、琴棋書畫,說不出的風流雅致。至於那些庶務,是完全不需要他操心的。誰知道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卻被分派到了戶部,從此以後每日都為那一分一厘的賬盤算,成了個錙銖必較、麵目可憎之人。

其實戶部掌管天下財政,按理說應該其他人看他的臉色。偏偏他命苦,掌管戶部的時候,財政早已入不敷出,國庫拿不出錢,各部差事辦砸了,便都把鍋往戶部頭上扣。雖然是管錢的,日子過得比欠債的還苦。

他也不是沒想過理賬,但光是拆東牆補西牆,把缺的窟窿填上,就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自然顧不上其他。

如今賀星回要查,他是舉雙手雙腳讚同,恨不得明日就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