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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等我 醬子貝 4412 字 5個月前

沙發閉了眼。

喻繁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被敲門聲吵醒時他腦子混沌一片。

他盯著沙發背墊看了一會兒,抬了抬腦袋想起來,才發現有點使不上力。

一米八的男人在窄小沙發上窩一晚上確實有點過分,他閉眼緩了緩,撐著手站起來,腿和手臂麻了一片。

眼皮和腦袋都重得厲害,還有點暈。喻繁往自己頭上敲了幾下,開門時順手薅了一把自己睡飛了的頭發,煩躁地問:“誰……”

看清門外的人,他立刻僵站住,陷在頭發裡的手也沒再動。

“我來拿衣服。”陳景深說。

婚禮在中午就結束了,他換了件深藍色衛衣,黑色運動褲,乾淨清爽得似乎又從成年人的模式抽離出來,還是以前那個冷淡矜貴的年級第一。

喻繁抓著門把怔了很久,才重新崩起眼皮應一句:“哦。”

“等著,我去拿……”喻繁說到這裡又猛地停住。

陳景深低頭掃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喻繁也跟著低頭看了一眼,目光在陳景深來找的那件黑色大衣上停了很久。

“……”

好丟人。好想死。他為什麼要穿著陳景深的外套睡覺??

喻繁頭皮發麻了很久,從牙縫擠出一句:“我沒彆的大衣,都洗了。”

他說著就想把外套脫下來,過程中手臂碰到門,門往陳景深那邊晃了一下,眼見就要合上。

喻繁下意識想去抓門把,門板就被一隻大手攔下了。

“那你先穿著。”陳景深垂眼看他,低聲道,“好久不見了,不請我進去坐坐?”

喻繁手還抓在外套上,因為手腳發麻和胃疼有些遲鈍。他頓了一下,下意識回憶起自己家裡的情況,昨晚沒吃所以屋裡沒什麼味道,垃圾昨天出門前也丟了……

陳景深安靜地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下顎線繃緊了一瞬,又鬆開。最後道:“算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剛走了一步,後麵的衣服被人用力扯住。

喻繁太急,幾乎抓了一手的布料,陳景深身後的衛衣被扯了好長一段。

見他回頭,喻繁另隻手把門推開,木著臉硬邦邦道:“進來。”

第78章

陳景深進屋就看見一張灰色沙發,上麵亂成一團,腰枕、毯子、電腦堆在一起,沙發上還有個凹印,應該是不久前還有人窩在這裡。

麵前一個圓形的玻璃小茶幾,洗出來的照片、手機耳機、杯子藥盒亂七八糟擺了一堆。

平時其實是沒這麼亂的,隻是喻繁昨晚頭昏腦漲,東西都隨手放。

喻繁把腰枕和毯子挪開,桌上的東西囫圇掃進旁邊的白色小籃子裡,頭也不抬地悶聲說:“你坐,我去洗把臉。”

“嗯。”

浴室裡傳來模糊的洗漱聲。陳景深坐在沙發上,有一瞬間像回到南城那個小房間,也是這樣的聲音,風扇吱呀地轉,他坐在椅上等喻繁,書桌上攤著兩人份的卷子。

陳景深手掌按在沙發上,這兒之前被毯子掩著,還有點喻繁留下來的體溫。陳景深很沉地吐出一口氣,緊繃了好久的神經終於弛緩下來,敞著腿靠到沙發上,毫無顧忌地環視起這個房子。

很小的複式公寓,一眼就能看個七七八八,每樣家具都是冷色調,但生活氣息很重,窗邊掛的幾件深色t恤長褲,能看出是一個人住。

他朝二樓瞥了一眼,角度問題,隻能看見白牆、書桌和某塊黑色板子的邊緣。

陳景深收起視線,前傾身子,伸手勾了一下被放在茶幾下層的小籃子,在裡麵挑挑揀揀出幾盒藥,翻過來看。

浴室裡,喻繁木著腦袋刷牙洗臉,滿腦子都是陳景深怎麼會來,陳景深就在外麵,等會兒要和陳景深說什麼。

他隨手扯下毛巾往臉上揉,有點用力,完了他抓了下頭發,把睡歪的衣領扯回來。

最後抬手攤在自己麵前,哈了一口氣,聞見淡淡的牙膏味兒——

喻繁動作僵住,後知後覺這是六年前,陳景深來他家的那段時間有的破習慣。

真有病……

喻繁放下手,對著鏡子麵無表情地罵了自己一句。

出去時,陳景深正低頭按手機,沙發前麵的空間太小,他兩條腿艱難曲著,看起來有些憋屈。

喻繁按著工作室裡養成的習慣去倒水,才想起他在這住了三四年,家裡沒進過其他人。於是他找出買了很久都沒有拆開的杯子,倒了水再放茶幾上,然後發現另一件更尷尬的事。

他沒地方能呆。茶幾往前走一步就是樓梯,沒有小凳子,沙發也隻有一個,此刻被腰枕、毯子和陳景深占了大半。

喻繁站在那,像高中被莊訪琴罰站。正猶豫要不要上樓拿椅子,陳景深抬眼看他,然後拎起腰枕放到自己身後,又往旁邊挪了挪,沙發上空出一塊。

“……”

喻繁手指蜷了一下,然後繞過去坐下來,跟陳景深隔著層層布料挨在一起。

這樣肩抵肩坐著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喻繁手指交錯地扣在一起,眼睛隨便盯著某處,看起來像在發呆,其實餘光一直往旁邊瞧。

陳景深把衣袖往上擼了點,六年過去,男人手臂線條已經變得更流暢有力,手背青筋微凸,正隨意地劃著手機屏幕。

喻繁出神地看了一會,那根修長的手指往上按了一下鎖屏的鍵,屏幕“哢”地一聲滅了。

“當初直接來的寧城?”陳景深很淡地開了口。

“嗯。”喻繁立刻挪開眼睛。

“一直住在這?”

“沒,前兩年住彆的地方。”

陳景深沉默了幾秒:“過得好麼。”

“……”

這段時間喻繁好像一直在聽這句話,章嫻靜、王潞安和左寬都這麼問過他。他都隻是嘴巴一張一合,輕描淡寫一句“挺好”。

明明是一樣的話,從陳景深嘴裡問出來怎麼又不同?

窗簾沒拉,窗外陰沉細雨像是下在他%e8%83%b8腔裡,喻繁摳了一下手指說:“還行。”

完了他頓了一下,又問,“你呢?”

“不好。”陳景深說。

喻繁摳手指的動作停住:“為什麼?不是考上了江大,工作也不錯?”

“你怎麼知道?”

“……王潞安說的。”喻繁瞎扯。

“忙。”陳景深垂著眉眼說:“上學時競爭大,工作事情多。”

再忙不也有休息日?

這句話到嘴邊又被咽回去,喻繁想起彆人說的,陳景深休息日都去找……他繃起眼皮,覺得家裡的空氣比剛才潑在臉上的涼水都冷:“哦。”

電腦忽然“噔噔噔”響了幾聲,喻繁才記起自己昨晚睡前隻把電腦蓋上了,沒關。

陳景深從沙發角落把電腦拎起來遞給他,喻繁琢磨著這個消息頻率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接過放腿上就掀開了蓋子。

屏幕裡是被單獨放大的陳景深的臉,其中一邊臉頰被拖圓得都要飛出屏幕。

喻繁用火箭速度關掉了修圖軟件。

“其實不修我的臉也行。”陳景深說。

“……不修太醜。”喻繁很硬地解釋。

消息是汪月發來的,連著好幾條,還有一條是早上的消息,他睡著沒看見。

【汪月姐:繁寶,你那個高中同學來找外套了,我說你今天休假,讓他上門找你拿哈。】

【汪月姐:[文件]這套圖客戶有點意見,讓你把腿再拉瘦,人拉高,還有腳指頭的弧度也要修圓潤點。這圖今天就要宣,你趕緊修了發我。】

【汪月姐:人呢?醒了嗎?】

【-:醒了,知道了。】

【汪月姐:好,修好了發我。】

【汪月姐:對了,還有昨天拍的那套婚紗照,客戶那邊添錢加急了,說是回老家還要辦一場,想把這套圖也做進婚禮視頻裡,你最近不是缺錢麼,我幫你答應了。這個也儘快,新娘說過兩天來店裡拿照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汪月姐:我跟你未來姐夫吃飯呢,不然我順手就幫你修了。那辛苦你加班,下周一請你喝奶茶。】

喻繁回了一句“不用”,接收文件時頓了一下。

“你忙,不用管我。”身邊人懶聲說。

於是喻繁點開文件,摸出數位板低頭忙碌地修起來。雖然客戶的意見隻是人物問題,但圖重新回到手裡,喻繁忍不住又微調了一下光影細節,再重新去修曲線,每修好一處就放大縮小好幾遍去確認。

把這份文件重新傳給汪月,喻繁瞥了一眼旁邊的人,確定陳景深在看手機後,他飛快打開昨天那張照片,把陳景深的臉頰從天上拉回來。

“做這行幾年了?”陳景深問。

“誰記得。”喻繁含糊道,“算上兼職,四年吧。”

陳景深目光落在他屏幕上:“看不出來。”

“……”

喻繁本想著這套圖也就剩最後兩張,乾脆一起修了完事。但沒多久他就後悔了。

“怎麼不修我?”剛要切到下一張,陳景深問。

“你不是說不用修?”

“你不是說我醜?”

喻繁握筆的手緊了一點,深吸一口氣去修左邊角落的人。

陳景深偏著頭,冷淡地開始指點江山:“修矮點吧,比新郎高太多不合適。”

“給我修點笑?”

“頭發好像有點飄。”

“我的鞋……”

喻繁忍無可忍,扭頭就扯陳景深衣領:“陳景深,你屁事怎麼——”

目光對上,兩人突然都沉默。

陳景深垂眸看他,眼睛黑沉幽深,沒有話裡的挑剔,像把無言又鋒利的鉤子。

身邊冷調的家具仿佛都消失,他們又回到南城七中看台的那節台階,陳景深追問他一天“我們談什麼”,他也是這麼把人的衣領抓過來,拎到自己麵前說話。

再之後,他們每次挨得這麼近,沒多久就要接%e5%90%bb。

這是重逢後,陳景深第一次認真看他。

除了瘦了點,喻繁其實沒怎麼變,隻是熬夜修圖修出了淡淡的黑眼圈,嘴唇乾得有點發白。

視線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陳景深垂眼,視線往下落去。

喻繁回神,條件反射地跟著他往下看。看到自己洗漱時怕弄臟而敞開的外套前襟,還有不知什麼時候跑出t恤圓領外的,用細銀繩吊起來的白色紐扣。

喻繁神經一跳,恨不得把這顆紐扣扯下來扔出窗外。

他立刻鬆開陳景深的衣服,慌亂到用兩隻手去把它塞回去。在外麵呆的時間長了,紐扣貼到皮膚上時還涼涼地冰了他一下。

喻繁低著腦袋,但他知道陳景深還在看他。

殺人滅口的想法剛冒了個頭,“叩叩”兩聲,平時一年半載都發不出動靜的門,響了今日第二回 。

“我去。”沙發一輕,陳景深起身道。

喻繁生無可戀地保持了這個動作一會兒,僵硬地把身子轉回電腦前,直到聽見門外的人說“您的外賣